苍苍竹林寺,杳杳钟声晚。
荷笠带斜阳,青山独归远。
月墨炎眨巴眨巴眼睛,夏紫候却没有松开捂着她嘴的手。月墨炎见她脸色不大好,心里突然咯噔一声卡在了那里。其实所有的经过她都知道。月白天成了贵妃,于另一个层面上来讲就相当于背叛了她。这种背叛,连月墨炎都使料未及的。
“墨炎,从今天开始,月白天的一切,彻底从本宫的势力中……抹除。”夏紫候松开了她的手,缓缓的站起身来,掌事姑姑朝夏紫候搭了把手将夏紫候扶了起来。掌事已经约莫四十来岁了,那背影与举手投足之间都带着一股沉稳之气。夏紫候之前一切交给月白天打理,如今她走了,便换成了掌事姑姑绿栖。
“娘娘,奴婢备了些醒酒汤,娘娘喝了去洗洗睡吧。”绿栖朝她伸出那端着碗的手,那双手上柔和而温暖,夏紫候接过的时候,便有了这样的一种感觉。点点头便打算去洗个澡便睡下了。月墨炎跪在那里低着的头突然抬了起来。
“主子,月墨炎此生,定然生死相随,视主子为主。”月墨炎紧了紧双手,满脸的诚恳望着夏紫候。夏紫候揉了揉眉心,点了点头。月墨炎仿佛一夜之间长大了许多,再也不是那个任性得胡作非为的姑娘了,如今的她越发的成熟了起来。只是这样的蜕变令夏紫候看在眼中,却也疼在心里。人要长大,就要经历一系列的折磨。在折磨中活下来了,才能算是不枉此生的活着。
夏紫候从那开始便日以继夜在御书房中与苏倾商讨着政事,曌国的经济再加上夏紫候在背地里与七彩痕的操盘,便缓缓的复苏了起来,那些农田与庄园,轻徭薄役,减轻税收等各项改革一施行下去,整个曌国的经济开始在大变了起来。那流通于南北的运河也被利用了起来,一条一条的相互流通了起来,连通了整个曾经的夏朝与曌国两大国。
夏紫候正在房间外的长椅上晒着秋未的阳光,手中端着一本政法要则看着,一旁的香茶茶温枭枭盘转而起,映在阳光下的夏紫候沉静得如同天下落下来的仙子,绿栖从外面缓缓的走了进来,朝夏紫候福了福身子便轻声朝她道“娘娘,西宫娘娘娘与贵妃娘娘来了。”
“西宫娘娘?她那肚子,怕是九月有余了吧。”算算日子,如今已经开始入冬了,这天气倒是多变得很。院子里的桂花香气飘得老远,这红色的桂花,据说品种甚是珍惜,苏倾来一次便赞一次,无非是想她将这桂花移送给他。夏紫候权当没听见。这天下都是他的,更何况一株桂花树?
闻着院子里的贵花香,在阳光下晒着暖暖的阳光,一书一茶,甚是享受。这一幕被那相随而来的两个人看入了眼里,月白天眼神暗了暗,原本以为,没有她,她至少需要这么久的时候来适应,眼下看来,没了谁,她都可以活得好好的。赵兰伊眼神尖锐了几分,一瞬间便又化为了端庄温雅的西宫皇后。
“姐姐倒是享受。”
“绿栖,看坐。”夏紫候眸子连从书中都不曾抬起来。赵兰伊眼神微微变了变,朝着那绿栖端来的椅子上缓缓抱着肚子坐了下去。月白天也眼着坐了下来,神情再不见之前的忐忑半分。绿栖多少会留意着些后宫的事情,比如谁家小主颇受恩宠,比如谁家的小主又受了冷落,或者是得罪了哪家的小主。夏紫候也多半只是听着,或者压根便不听,这后宫之事,与她何干?说起来,倒真是笑话一场,若不是为了皇爷爷那个遗愿,这区区一个皇笼,如何困得住她。
“这曌国这段时日发展颇好,连朝中大臣都称赞娘娘乃贤后呢。妹妹在这里,就先恭喜娘娘了。”丞相的势力已经不再存在,赵兰伊虽然没了丞相这个大前台,可是这肚子里面,可有个大后台,整个后宫的人都知道,苏倾极是在意这个孩子,一点风吹草动都能紧张半天。
“国家兴亡,人人有则,何况本宫乃六宫之主,便更是如此。”夏紫候手中的书丝毫也没有放下的意思,与赵兰伊两个刀林剑雨的聊着。每一把利剑,都被夏紫候不动声色的打了回去。赵兰伊脸色一瞬间微红!她是六宫之主?那她这个西宫皇后算什么?
“姐姐这茶倒是香。再配上这满园的桂花香,便越发的舒爽了。”月白天端起茶微微抿了一口。那笑意却停在了脸上,僵着。月墨炎朝那房间里面走了出来,顺手取了一床毯子轻轻替她盖上,连月白天一眼都没有再看。甚至凤聆与赫连轩等人见着她的时候,也不过一句贵妃娘娘安好。
月白天张了张嘴,却最终什么话也没有说。
“这不是贵妃娘娘的妹妹吗?二人眉眼如此相像,今儿怎么没话了?”赵兰伊眉眼弯弯一脸温柔的摸着肚子,朝一旁的月墨炎笑笑。夏紫候不动声色的翻动着手中的书,仿佛一切都不存在,月墨炎看了她一眼,那原本就不爽她的脸越发的黑了,真想一刀将眼前的这个虚伪的女人砍了。神色稍稍缓和,月墨炎朝赵兰伊微微拱手。“娘娘说笑了,在下一介草民,哪里高攀得起贵妃娘娘。”月墨炎那句句如同刀一般直扎月白天心底,她不是没有想过月墨炎会怎么回她,只是没有想过,会如此直白,甚至已经将她视为陌生人。
相交十几年的交情,竟然比不过一个主子。
“原是这样。姐姐这茶……哎……哎呦。”赵兰伊手中的茶盏砰的一声从手下摔到了地上,那溅起的茶水沾了些到夏紫候的衣角上,便见夏紫候微微皱了皱眉,一旁的绿栖便取来了布绢,半蹲在她身前正欲替她细细的擦理干净,夏紫候摆了摆手。望向一旁突然便捂着肚子靠在椅子上满脸痛苦的神色。
“快去,传太医。”绿栖吩咐了一旁的人,便又回到了夏紫候的身旁。见此模样,心中约莫有了数,只是,分明才九月,怎么如此快的便要生了?那红色缓缓的从椅子上淌了下来,滴到了地上。夏紫候头一次见人生孩子,一时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办,看向一旁的绿栖,示意她插手此事。绿栖才上前去吩咐着那些人。
“快,准备干净的热水、毛巾,将娘娘抬到房间里面的床榻上去。”绿栖这么一吩咐下来,那些人缓缓的动起了手。很快,她便被放到了床上,不知谁安排的皇上,苏倾已经急匆匆的出现在了那产房里面。那赵兰伊执意要见苏倾,产婆与太医也被逼得没有了办法。
“兰伊,朕在这儿。朕在这儿。”
“皇上……她……她害得我儿不足月……便……便……啊,皇上……”赵兰伊断断续续的指着夏紫候。苏倾眉色皱了皱,扫向夏紫候,那视线,变得越来越清晰,夏紫候知道,他这是信了赵兰伊的话。缓缓勾起一抹笑,望向赵兰伊。有这样的的娘亲,将来的孩子如何?谁又能说得清?
“你有何好说?”
“皇上要信谁,是皇上的事,本宫无话可说。”
“好!好一个无话可说,来人,将皇后压入天牢,意图谋害皇子,按律当诛!秋后问斩!”秋后,便是后天了。夏紫候勾起唇角,那门外便涌入了几十个禁卫军,那些人似乎对夏紫候有所忌惮,甚至连近身都不曾有,一旁的太医与产婆等人纷纷跪了一地。
“此事必有误会。请皇上三思。”那整齐划一的声音,越发的激起了苏倾的怒性,他最讨厌的便是有人抗他的命令,而且还违抗得如此的,毫无理由。三思?如今若是不处置她,赵兰伊与孩子都有危险。赵兰伊对夏紫候如何?恨不得杀之而后快,他最是清楚不过,只是眼下,根本不是理清案件的时候。
“拉下去。”夏紫候甩开那些人匆忙来拉她的手,淡淡的说了一句。“本宫自己走。”月墨炎站在一旁由于先前收到了她的眼神,便不敢再轻举妄动,只是默默的站在那里,月白天站在一旁始终没有说话,这一切,都变得令她陌生。或许,改变的,并不是他们,而是……她自己。
夏紫候终于消失在了赵兰伊的视线中,这时她才觉得疼了起来,那产房里面的痛呼声,在众人的眼中,听着却只想发笑。这些日子以来,夏紫候如何?日久见人心,她似乎永远都无心帝王,她一心放在了江山社稷上,总是踏在那最后的一丝底线上,把握得极好。甚至连朝中的大臣都有请她回去为相的想法,只是此事,被苏倾压了下来。夏紫候再好,也只能是他一个人的,天天上朝下朝,满朝文武,算个怎么回事。
夏紫候被压进了冷牢里面,再一次进到了那里面的那人牢房里面时,那个多话的姑娘还在那里。见夏紫候被请到了一旁的单人牢房里面还觉得有些诧异。她们向来是多人挤在一起的,她一个人居然有个独立的?这是多么上档次的享受了。
“喂,你怎么进来这里面的?我叫敏敏。”那日的女子,似乎不叫敏敏,只是却想不起来她叫什么了。微微挑了挑眉。那人却又在一旁自顾自的说了起来。这牢中她与那个牢头有那么芝麻点的三姑六婆关系都说了出来。夏紫候压根也没听进去,扫了眼地上跳着的跳蚤,夏紫候只觉得额上的太阳穴直突突。
内力暗自一扫,那跳蚤便看见她有多远跳多远去了。夏紫候这才撩了撩衣,就着那张简小的床躺了上去,准备补齐中午时的那个睡眠。正迷糊的睡着便听见外头有人在喊着什么西宫皇后娘娘生了。
“生了,生了个皇子呢。”那一来二去的话,便讲到了皇长子的身上,若是世袭,皇长子必然为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