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欢树下合欢花,金影更叠梦中开。
枫林但卧梦醒迟,独楼三更旧故乡。
“他莫不是怕你将此事说出来?”听她这么一说她的心里便有了几分数,若是放了颜素走,苏倾自然怕她将此事说出来,因为夏紫候的原因,他的确是要留必分颜面于她的,一时之下,便将她囚禁于冷宫之中,好生的待着,若不是今日听见了,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得知事情的真相。
“娘娘英明,确是如此,哪怕我再三保证,他便也是不信我的。”
“哼,在他的认知中,唯有死人方是最为保险的法子。你放心,我答应过你,你如今没死,我也很高兴,我自会安排人送你走。”听她这么一说了,颜素的心情也好了起来,硬是要拉着她也一并唱唱戏曲。夏紫候委实没有什么心情,便坐在亭子边烤着宫女送上来的火,静静的望着她一个人在那亭中跳着唱着。
约莫过了一盏茶的功夫,颜素大概是觉得一个人无聊了些,便坐回了烤炉旁烤着火,夏紫候见她一脸冷得不行的样子,哪里还有当初的颜贵妃那般气质惊为天人的模样,此时的她就是一个泼妇,发未梳,一身戏子的衣,脸上细细的看去,还擦着些乱七八糟的脂粉。
“哈……哈哈哈,颜素,你为何打扮成这副鬼样子?方才进来的时候,我可真以为是见着鬼了。”谁也闲的无事大半夜的跑到亭子里面来穿着戏衣唱《游园惊梦》?这不是痴傻,也怕是脑子有问题罢。颜素白了她一眼。将手往她手中靠,还是烤过火的手温暖些。
“你以为我想,若是再见不着你,我便要装疯了。皆时,显仁帝必然不会为难一个疯子罢。去将厨房里面的好东西搬过来吃了。”颜素伸手又取了个酸辣椒往嘴里放,那光闻着味夏紫候便觉得是一种折磨,如何颜素却如此吃得香,夏紫候百思也不得其解,这不得其解,她便只能找懂得的人去解了。
“你怎么如此爱吃这种东……”夏紫候话音示落下,便见一旁的其他宫女手快眼尖的将那些酸的东西全部都递了过来,那不到一会更堆得满满的一桌子,什么酸萝卜,酸腌梅子,应有尽有,颜素看着眼睛放光,夏紫候却望得眉眼直皱,这些个东西,有什么好吃的。
“很好吃的,这个梅子,你试试。”
“拿开,一看便酸成这样,再吃下去,怕是牙齿都不保了。”夏紫候满脸嫌弃,吃这种东西,还不如回家睡她的觉去,简直就是在拿身体开玩笑。
“既然如此,那我可就不客气了。”颜素便又眉开眼笑的吃着那些酸的东西,夏紫候得着直皱眉,却不明所以,莫不是病了不成?只是可惜她不是医生,倒时候若是月白天来了,倒是可以让她瞧瞧。瞅着这颜素,倒是又胖了一圈了,连那肚子旁的肉都长膘一大圈了。
“吃吧吃吧。”夏紫候心烦的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便起身了,她望见了一株梅花,正独自靠在角落旁静静的开着花,花色粉红,在冰冷的雨雪中带着一抹坚不可摧的味道。细细的走近,还能闻见那傲雪梅花的傲骨香气。
“一株腊梅有什么好看的,容阳,过完年你可得马上将我送出去,我还有急事的呢。”一旁的颜素吃着东西,塞梆子吃得鼓鼓的。夏紫候转过脸白了她一眼,就没见过这么急的人。“这皇宫中好住好吃的伺候着你,若是住在这里,有何不可?”夏紫候挑眉。却见颜素满脸温柔的抚着……肚子。
“你干嘛?吃撑着了?”吃撑着了才会去抚着肚子的罢?却收了颜素一个大大的白眼,脸色不悦的呸呸骂了她几声,夏紫候也不明所以。随后她才带着几分羞涩的淡道“容阳,我有孩子了,三个半月了。”夏紫候脸色明显转了一个变,立马眉开眼笑的跑了过去,连梅花也不赏了。盯着颜素的肚子便一直瞧着,仿佛要将里面住着的娃看穿。
“你看什么?”颜素有些不好意思的想收一收肚子。
“我能摸一摸吗?”夏紫候原本半跪在地上,此时抬起头来,第一次天真无邪的对着她说出了我能摸一摸吗这样的话。颜素侧头想了想,随即拒绝。干脆利落得令夏紫候颇为受伤。“不要。”
“为什么?”
“你手杀过人。”颜素护着肚子硬是让摸。
“……”夏紫候沉默了,有些尴尬的摸了摸鼻子,她的确杀过人,也是,带着如此强大的戾气如何再能去碰孩子那般脆弱而神圣的存在?只是,她仍然觉得有些稀奇。这里面真的住着一个娃娃呢。
“你……你想要可以自己去生的。”颜素见她沉默了,还以为是自己的话伤到了她,便脱口而出,夏紫候静静的看了她一眼,如此急着想出宫,约莫也是不想苏倾知道这件事,若是他知道了,这孩子定然是保不住的。她沉默着。
半响,才缓缓出声道“我知道你想保住他,你若是让我当这孩子的二娘亲,我便替你护好这孩子。”
“好啊,别说二娘亲了,便是爹也没有问题。”她答得极快,一丝犹豫也没有,夏紫候心里便有了数,只是听颜素这么一说,扑哧一声便笑了出来。“好啊,既然如此,我便是孩子的爹了。”
“--!是,孩子爹,麻烦你明日派人送些肉来,你孩子嘴馋了,想吃肉,哦对了,还是长安城京铺的点心,越多越好啊。”
“……”夏紫候愣了愣神,这娘亲当得,倒是很会持家。只是一个女人,将来若是带着孩子,定然会十分辛苦的。何况颜素这般从不曾轻易吃过苦的人,即便是在牢里,也有吃有喝,也算不得真正意义上缺银子少银钱的苦。
“那,你什么时候生?”
“明年六月份的时候。再过一个月便过年了呢。”她望着缓缓下着,越发细小的雨雪,紧了紧身上的袍子,伸手接过天空下下来的雨夹雪,比平常的雪要冷得多了。她扔了手中的雪拍了拍手,将手往炉子里面再细细的烤热来。宫人们似乎都不说话,该做什么便做什么,从来不打扰。夏紫候有些不解,直到后来在颜素的诉苦下才明白,这些人乃是聋哑人,而且还是文盲,什么字也不认识。完全是手在沟通。颜素一个人着实也闷得紧了些。
“你有什么打算吗?”夏紫候也知道她是想亲人了,只是,她又何尝不是。她想夏静了,无论什么时候,他都总是支持她的或者最了解她的并不是夏静,但是,夏静却总是最为支持她的那一个,有的时候,甚至是毫无理由的支持,只要是她,他便支持着。
“我孤家寡人一个,哪里不还有什么打算。只希望孩儿将来能安安稳稳的度过余生,便不枉我将他带来这个世上了。”颜家满门几年前便被诛了个干净,如今算算,也确是没有什么亲人了。只余下了她一个。
“看,雨停了。”颜素指着亭子外头,带着几分逃避,她是不愿意提到家庭这个沉重的话题的,对于她而言,这一辈子便是毁在了这个家庭之上,在内家,兄弟姐妹极其和皆,却被先帝满门抄斩了。而今,不想再有家庭了,她却有了孩子。似乎这一生,她一直都在找幸福下去的方法却一直不曾寻到。
“嗯。天快亮了,我先走了,这段时间你便安生一点,我计划好了自会让白天联系你。”
“容阳。”夏紫候快走到门口时,狠狠的抱住她,身后的人微微的在抽泣着,夏紫候脸色凝重却没有转身,她定是不想自己去看她这番模样的,因为颜素是一个极要面子的人,傲气、冷艳与智慧并存。约莫是哭得差不多了,她才缓缓放开夏紫候转了个身过去。
“你快些走吧,别在这里碍我的眼。”夏紫候抿了抿唇,也不说话,只是静静的瞧了瞧她,见她无甚异样了,才缓缓了放下了心出了那扇大门,直互门缓缓关上了,外头的天已经微微泛着鱼肚白了,冬天的天白的是极其晚的,眼下虽然已经是辰时,却依然只见一丝白色的远远的天边招摇着,她复而又细细的将此处的地方也一并记了下来,扫了眼角落里面的人一眼,那人见她望向这边,并且颇有找他谈话的意思,便往里面躲了躲。
这主子这惹不起!
“出来吧。别让本宫去找。”夏紫候淡淡紧了紧身上的衣,也感觉到了冬日里的寒冷倾袭而来,有些担忧的往不远处没有牌匾的颜素的住处望去,她有事不要紧,可不能让她的干女儿给冻着了不是。语气更是冷了几分,那几个人方才缓缓的慢悠悠的你推我我推你的走了出来。夏紫候扫了他们一眼,勾起一抹笑。
“该怎么说,你们明白吗?”
“啊,明白明白,若是问起,便说无人来过,特别是不能说皇后娘娘您来过。”
“不错,你叫什么名字?”夏紫候理了理手中的戒指,朝那为首的那人赞赏道,那人一见皇后这么说他,顿时便有着一种飘飘然的感觉,一旁的人在他身上狠狠捏了一把,他才回归到了现实之中。夏紫候神色定定的望着他,好像他才是那个做错的人,但是眼下,也只能点头了。
“小的名唤李子,娘有什么吩咐但说便是。”那几个人也相继点了点头,这个性命面前,一切都算不得什么。夏紫候眉色一挑,便见不远处的月白天轻功满世间闯,不由扶额让他们先行隐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