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心不安,战事将起,楚嘉上下皆是人心惶惶。
出战前和翠去见了莞辰,不知他们谈了什么,和翠出来时,一改近段时日的阴郁,看上去连精神都好了不少。
苏瀛出行前,进宫了一次,我站在莞辰身边,一语未发,只听着莞辰嘱咐他需注意的事宜。
他们谈话期间,我不是没察觉到苏瀛时不时朝我投来的目光,我只是装作不曾发现。
赫国的兵马,加上和翠的帮助,一切都进行的很顺利。
直到一场暴雨阻隔了苏瀛军队的去路,将他们困在一座山中,而齐州兵马在这期间,已走过三座城池,直奔拢城而来。
绕后包围不仅要动作迅速,还需天时地利,这么一耽搁,苏瀛他们的行程,比预定晚了不少。
李南原到达拢城附近时,苏瀛还远在千里之外。
叛军之所以这么顺利的来到拢城附近,是和翠计划起了作用,她手下分散在齐州附近的兵马,在李南原行军前,就通知周围居民,关紧门窗不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要出来,也不必阻拦。
莞辰也授意,拢城周边城池的楚嘉子民待在屋内,尽量不要外出。
服从的百姓占了大多数,可也有不少并非刻意安排,而是内心不安向李南原投诚的人。
李南原深知,莞辰此举搞不好是想瓮中捉鳖,他却不惧。
莞辰也清楚朝中怕是还有李南原的眼线,但隐藏极深,不好拔除,如今更是不能轻举妄动。
不安因素很多,民心不稳,莞辰成日待在乾成殿鲜少出来,我也不知该如何帮他,只能尽可能的制住后宫那些蠢蠢欲动的人,让他无需在分心费神。
“将那些举止可疑的人,都记录在案,以免到时无踪迹可寻。”
欧阳紫琳闻言皱眉:“娘娘是怕他们在惊慌下,投靠叛军?”
我道:“不无可能,谁知道宫里还会不会潜藏着第二个第三个凌茉。”
欧阳紫琳笑了:“趁此机会肃清皇城,倒也不错。”
夜里,我去乾成殿寻莞辰,他埋首在桌案前不知写着什么,神情专注。
良久后他抬眸说:“李南原已聚兵在城外。”
我不语,他又道:“你怕么?”
我摇摇头,笑了:“臣妾从未怕过。”
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随后低眸继续埋首处理政事。
李南原的兵马,已在城外驻扎了半个多月,最后选在初七那日进攻,挑了换班时守备最薄弱之处突袭。
宫内的确有他埋伏的内应,也有不少担心有性命之危的宫人投靠于他,叛军自城门而入,直朝皇宫而来。
加上内应的协助,一路上可说是畅通无阻。
听说消息时,我正在用膳,饮下最后一口汤,我道:“咱们走吧,去寻皇上。”
收拾妥当没等动身,我却先晕了。
在醒来时,已置身皇宫之外,朝城外赶去。
而在此期间,叛军已攻入皇宫,到处都是一片混乱,玉淑宫紧闭多日的宫门大敞,霜禧宫惊叫一片,永和宫各个神色紧张……
一片混乱中,欧阳紫琳卸下钗环,着一身素装,在宫人护卫下,朝凤仪宫而去。
却不知,早已有人先她一步,到了凤仪宫。
途中遇到叛军,不得不绕道,正在焦急之时,欧阳紫琳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在仓惶人群中穿梭,直朝乾成殿奔去。
“快走,先去乾成殿!”
李南原兵分三路,一路直奔凤仪宫,一路于乾成殿,一路清扫宫中侍卫,阻挡禁卫救援。
昔日,威严辉煌的宫廷,不过短短的时间,就面目全非,燃烧的殿宇,破碎的朱红木门,以及横七竖八倒着的尸体……
远远传来的兵戈交错声,使得汇集在乾成殿的众人心中难安。
莞辰一身黑色劲装,于殿中负手而立,腰间悬着一柄雕有龙纹的长剑,他定定瞧着,远处浓烟升起的方向,眼眸幽深,不知在想什么。
羽凌歌立在一侧,一改往日懒散,面色严肃,眉宇微拧,“如今万事俱备,就怕突生变故。”
“城中留下的兵力本就不多,硬碰并非上策,加上有内应相助,他们赢面颇大。”莞辰淡淡地说道。
羽凌歌闻言,眉宇拧得更紧。
“不过,就是这样才比较有趣。”
莞辰忽而笑了,唇角牵着,眸光光华熠熠。
羽凌歌略一挑眉,有些不解。
莞辰却再未多言,看那愈来愈近的兵士,嘴角的弧度愈发加深。
“主子,咱们快逃吧,叛军已经攻进来了。”
“为何要逃?”云美人瞥侍女一眼,笑道:“我曾经是很想出去,不过现在却不想了,出去能如何,既无能容纳我的安生之所,也无一技之长。”
余光瞧见侍女表情,云美人道:“你若要走,就趁现在,但要逃的远些,别在拢城附近逗留。”
“主子!”
“我是不会走的。”
云美人起身,理了理衣裳,打开房门迈出屋子,看着略有阴沉的天色,深吸了一口气。
怎么说也要在除掉一个,才不算太亏。
可要感谢我啊。
与此同时,城外。
好言好语商量不成,便只能用其他手段。
“回去。”冰冷的剑锋就抵在我的颈侧,我能感觉到它已经没入皮肉。
众人见此大惊,琴乐道:“娘娘!娘娘不可以啊,咱们不能回去。”
剑刃又没入些许,有温热的液体滑落,“我说回去!”
“皇上有令在先……”
握着剑的手有些颤抖,我咬牙抑住心里那股恐慌,怒吼道:“我不管那么多,就是死我也要同他死在一起!”
“你们若是不答应,我死在这里,你们一样没法交差,更别想靠近我一步!”
绝不会再大意的,让你们得逞。
※※※“我等并非叛党,臣来此只是为了清君侧。”
乾成殿前,李南原微微俯身拱手道。
羽凌歌笑了:“清君侧?最该除去的不是大人你自己吗。”
李南原:“臣确实有错,但臣敢说,臣的一片忠心无人能比。”
莞辰摇首道:“此言差矣,你所谓的忠心并非忠心,是贪欲。”
“你那清君侧的名号,不是为了朕,是为了你自己。”
“皇上,您怎能如此看待臣?”
李南原一脸的痛心疾首,“看来皇上被羽凌歌和那妖女迷惑的已经辩不清是非。”
莞辰:“既然李大人自称忠心耿耿,不如表示表示?”
“如何表示?”
“李大人在朝数年,对朕的性子习惯只怕也了解得很。”莞辰微微眯眼。
李南原叹息道:“皇上先把那秦氏带来,之后,臣自会向皇上展现忠心。”
莞辰勾唇浅笑,轻扫了眼苑内某处,深邃的眸子闪着寒光,“带来好叫你一箭杀了她?”
“皇上!”李南原眉头紧皱,满面愁容。
莞辰看此,冷冷一笑,正欲在说些什么,突听羽凌歌道: “皇上小心。”
“护驾!”
“皇上!你们这是做什么!”
“拦住她!”
两支箭,一支深嵌在门中,一支没入某人胸前,鲜血浸湿了衣衫,沿着伤处晕染开来,开出一朵艳丽的花儿。
扶住那即将倒下的身躯,莞辰眉宇微蹙,却是没说一句话。
尽管如此,那怀中人也已十分满足。
欧阳紫琳愣愣地看着眼前的一幕,她原以为玉妃会对莞辰不利,所以适才才会大喊,叫人拦住她。
谁想,她竟是来救人。
那箭莞辰是可以躲开的,羽凌歌也已相助拉过他,可当看见玉妃的一瞬,他皱了皱眉分了心,或许会划伤臂膀的箭,就那样被挡了下来,直接没入她的胸腔。
玉妃倚在莞辰怀中感觉身体里的力气都被抽空了,连抬手摸摸那人的脸都做不到,只能在丧失意识前记住思念多时的脸。
“皇上您没事吧。”李南原刚挪步上前,门边的侍卫就抽出刀箭防备。
“大人想必很失望吧。”羽凌歌冷冷笑道。
失望?当然!
他早就命弓箭手潜伏在暗处,找时机动手,谁知却未得逞。
若是那已在弦上的第三箭发出,搞不好还能命中,可羽凌歌已经察觉到弓箭手藏身的方位,他不得不呵斥停手。
出其不意还好辩驳,若是被揭露人前,就不好圆说了。
不过幸好,突然冒出一个玉妃。
“许是兵将们看见有可疑人接近皇上,才会……”话未说完,李南原又道:“这话又说回来,惠妃娘娘怎会和玉妃娘娘在这里?”
“大人这借口未免太差了。”羽凌歌毫不留情的讥讽道。
李南原倒一脸无所谓,他好不容易逮住了一个机会,自然不会放过。
“两位娘娘应当在寝殿才是。”说罢,目光投向莞辰。
莞辰将玉妃放在地上,凝眉道:“李大人想说什么?”
“臣,没什么,臣理解皇上的用意。”此番欲言又止,颇引人遐想。
若非玉妃已经坚持不住去了,要是还好端端的,必会跳起来说他信口雌黄。
现在死无对证。
知道的人自然清楚,李南原是在玩把戏,不知道的就不好说了。
“李南原,你的狼子野心,人人皆知,还假惺惺的装什么!”欧阳紫琳冷声道。
李南原:“惠妃娘娘,请您谨言慎行。”
莞辰淡淡扫了欧阳紫琳一眼,欧阳紫琳噤声不语,她清楚那一眼的含义是什么。
“不必在兜圈子了煽动人心,李大人不肯表示忠心,也就是说你对朕根本无忠诚可言。”
“皇上,臣已经说了,若能带皇后来此,臣自会向皇上以证忠诚。”
“光皇后一个怕还不够,你还需大皇子,如此下毒谋害朕的罪名就有人担着,你也可借此一箭双雕,随后火上浇油一番,说朕没多少时日,搞得抵抗兵将军心不稳,皇宫便尽在你掌握。”
就算很多人知道李南原或许在说假话,但毒解未解,仍是很多人心中的疙瘩。
这时,有一兵将上前,对李南原说了些什么,只见李南原眉毛皱起,脸色有些难看,看了莞辰一眼,命他退下。
“原来皇上早就将秦氏送出了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