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不信个中危险,自个儿这个弟弟会一无所知。
“之前,你来见孤,想让孤与你一道入宫,说服父皇允了你与白姑娘的亲事,孤想着,你难得对一个女子这般上心,不忍让你失望,故而才应下来,可今时不同往日,十弟,听孤一句劝,那道圣旨还未宣召天下,做不得数,你若想从这滩浑水里抽身离开,尚且来得及。”
“皇兄的好意,臣弟怕是只能说声抱歉,”莫长歌刷地将水果扔出窗外,从袖中掏出帕子,漫不经心擦拭着手指头,“臣弟是个什么性子,这些年,皇兄也是了解的,比起这些麻烦事儿来,臣弟更怕错过她,有些人,一辈子只能遇着一次,若松了手,臣弟必将遗憾终生,到时,纵然能活到百年,又有何意义呢?”
碧落黄泉,刀山火海,他都将陪伴在她身旁。
死同穴,生同寝。
莫长歌决绝且坚定的神情,令太子哑然。
“再说了,父皇仍有用得上刘孜之处,这样一个难得的人才,没了上哪儿再去找?”莫长歌挑了挑眉,笑道,“父皇现在就是那条受惊过度的蛇,草木皆兵,才会一时糊涂将刘孜软禁,等过些日子,父皇冷静了些,定会让他重回朝堂。”
他会想办法说服父皇,一天不行就两天,两天不行就一个月,金诚所至金石为开,总有一日,父皇会动摇。
太子劝说无果,也只能由他去,这个弟弟看似不着调,却是一头倔牛,油盐不进,除了妥协,他还能怎么着?
莫长歌离开东宫后,立即回府,传信给京城方圆百里内的所有商铺管事,让他们在暗中配合隐卫调查七灵丹的下落,尤是近日来,京中出入的陌生人。
宫中高手如云,想从这些人的眼皮子底下将灵丹偷走,难如登天,更何况,他真正担心的,还有另一点。
“王爷,”黎叔拿着一盒活血化瘀的伤药进了书房,“陌大人出发去凤城前,叮嘱过老奴,要提醒王爷按时抹药,可不能耽误了。”
莫长歌窝在木椅中,姿态慵懒如猫,任由黎叔替他伤药。
两处膝盖上的淤青比之前淡了不少,可落在黎叔眼里,仍叫他心疼。
“黎叔,你相信这世上存在巧合吗?”莫长歌半阖着眼睑,轻声问道。
黎叔专心致志地蹲在地上,一边儿涂抹药膏,一边道:“应当是有的。”
“哦?可本王却不怎么信呢。”一次是巧合,那两次呢?细长的睫毛下,一抹幽光悄然在他眼底闪过。
昨夜灵药丢失后,他心里始终藏有一个猜测,却未对任何人说起,即便是在白灵儿眼前,也未吐露过半句。
年关后,美容店失窃,她配置的灵药不翼而飞,如今,同样是出于她手的七灵丹,竟也被人盗走。
两件事相隔的时间不长,怎能不叫人怀疑?
莫长歌隐隐嗅到了一股风雨欲袭来的味道,就像是有人在暗中布局,而目标正是她。
但他又有些想不通,灵儿出生普通,又未曾得罪过哪方势力,会是谁在针对她?动机为何?目的又为何?
想解开疑惑,就得先把贼子找到。
灵儿难得睡了个好觉,清晨,伴随着几声清脆的鸡鸣,她幽幽睁开眼睛。
视线在房内环顾一圈,似是在寻找什么人。
“主人,你别看啦,二呆昨晚就走了。”白白将她的小动作看在眼里,不怕死的调侃道。
唔,它究竟要不要把昨天晚上,主人熟睡后的所见所闻讲给她听呢?
白白纠结了一会儿,才做出决定,要是被主人知道二呆对她做了什么,一定会闹别扭的,它才不要说呢。
“谁说我在找他?”白灵儿矢口否认,她的脸若没那么红,兴许还有点说服力。
许是莫长歌昨夜的一席话起了作用,白灵儿心里的慌乱与不安,被安心取代。
她相信二呆不会说谎,宫里的情况,他比自己更加清楚,既然他说刘孜没事,那就一定会没事,与其提心吊胆的,不如打起精神来炼药呢。
白灵儿麻利地洗漱完毕后,就钻进空间,捣鼓七灵丹去了,到了吃早膳的时辰,王氏便跑来叫门,灵儿这才收回掌心的灵火,去厅中用膳。
“昨儿个夜里,我和你们娘商量过,”白祁耀吃完馒头,用茶水润了润喉咙,才开口说话,“回乡探亲的事,先往后拖几日,等小刘办完差事,从宫里边回来,再出发。”
分家出来的头一年,又逢小女儿成亲,怀上孩子,双喜临门,按理说,应当回白家庄与亲人团年,之前,他们也是这么打算的,可这不是摊上意外了吗?回家探亲缺一口人,那叫什么事?白祁耀思来想去一整晚,还是决定拖延回去的时日。
“错过了大年再回去,奶和爷会不会生气?”白灵儿先是一喜,然后,又觉得不能表现得太高兴,用着一副小心翼翼的口气问道。
白祁耀愣了愣:“怎么会?你奶和你爷爷知道你有本事能赚大钱,高兴还来不及呢。”
这话爹自个儿信吗?
默默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没把心声说出来,如果可以,她连白家的门也不想踏进去,那家人太极品,还是离远点好。
吃过早膳,灵儿问了问宝儿要不要跟自己一起去店里。
她担心妹妹在家里闷着,又会胡思乱想。
“不了,我想留在家里给刘大哥做衣裳。”等他回来的时候,就有新衣服穿了。
“呀,你就记着刘大哥,这种好事,咋不想着我呢?”白灵儿佯装吃醋,伸手掐了宝儿的脸颊一下。
“那……那我也给姐姐做一件。”她害羞地垂下脑袋。
“我说着玩儿的,你现在有孕在身,可不能太操劳,要是累坏了身子,你刘大哥不得找我拼命才怪。”她哪儿敢累着妹妹?
宝儿被逗得面红耳赤,下巴快垂到胸口上去了,她可爱的反映,萌化了灵儿的心。
妹妹果然是世界上最萌的生物有木有?心情忽然变得轻松起来,白灵儿使劲蹂搓几下宝儿的脸蛋,这才心满意足地往安定街走去。
京城人烟稀少,几条主干道,少有百姓出没,临街的几间客栈被刑部贴上封条,偶尔还能撞见坐在民居外的门槛上,翘首等待亲人被释放回家的老弱妇孺,她们压根不知亲人犯了什么法,朝廷只说京中有包藏祸心的乱党,但凡有嫌疑的,都会被押走。
每当有穿戴盔甲的士兵在街头出现,这些人便如受惊的老鼠,甚至于,白灵儿还看见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人痛哭流涕地跪在地上央求士兵放了她无辜的儿子。
她呆呆站在原地,脑子一片空白。
事态怎么会发展到这种地步?
刘孜入宫时,曾提过京城戒严一事,可耳朵听到,和亲眼见到,那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感觉。
士兵粗鲁地将老母亲的手踢开,头也不回地跟着同僚走了,老人好似失去希望般,匍匐在地上,背脊佝偻着,惴惴发抖。
白灵儿用力咬住嘴唇,走上前去,将老人搀扶起来。
她怒,她气,可除了把人扶起身,再递去一张手绢,别的,她什么也做不到,语言变得如此苍白,只因为她心里太清楚,在帝王的盛怒下,这些人能完好无损归家的几率有多小。
这就是皇权!坐在庙堂之高的那位,是掌握着万民生死的君主,他喜,百姓安,他恼,百姓乱。
直到进了铺子,白灵儿仍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胸腔里就跟堵了块石头似的,压得她无法呼吸。
黎叔没在美容店里,张海信也没来,只剩白灵儿一人,她恍惚地站在柜台后边,一路走来的所见所闻,如电影般,不断在她的眼前闪过。
一向卖萌犯蠢的白白,这一刻,竟也是心情低落,胖嘟嘟的身体恹哒哒在肥田旁蜷缩成一团,喃喃道:“主人,他们好可怜。”
“是啊。”白灵儿深有同感,她从未这般深刻地感受到,一国君王这四个字所代表的含义,深吸口气后,她轻轻拍了拍脸蛋,努力想将心头的沉重感抛开。
“现在只能希望快点把小偷找到,不然,大家都得提心吊胆的过日子。”白灵儿幽幽说道,心里忽然有些庆幸,庆幸宝儿没答应和自己一道过来,宝儿有多善良,她是知道的,那些画面若是被她瞧见,必定会影响她的心情。
“哼哼,抓到人以后,一定要把人扒光衣服装进囚车,游街示众,让大家伙出气。”白白愤然磨牙,都是偷药人干的坏事,他躲起来了,却让这么多人替他的罪责买单,简直不可饶恕。
“这段时间是怎么搞的?接二连三出事,京城的治安能再靠谱点吗?”联想到她损失的两箱药材,白灵儿果断迁怒了负责京中安全问题的九门将士。
“唔。”白白皱了下眉,脑海中忽然闪过什么东西,速度太快,它没能抓住,到底是什么呢?它越想越摸不着头脑,又隐隐有种直觉,方才那一闪而过的念头,十分重要。
爪子轻轻拍打着脑袋,哎呀,为什么就是想不起来呢?
“你已经够笨了,再敲下去,会变成白痴的。”红红不忍心见它‘自虐’,出声提醒。
“你别吵,没见我在想事儿吗?”白白没好气地抱怨一句,火气还不小,红红和它斗嘴斗了这么久,没见这只易炸毛的笨兔子真正生气过,还别说,白白动真火的样子,确实让人心里发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