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晨,天还蒙蒙亮的时候,陈真已经被狱警带到一个小会议室,会议室里坐着三个监狱的领导,监狱长,教导长和主管陈真片区的狱警。
在陈真进门的时候,三位领导怀着复杂的心情盯着这位曾被他们视作重大不安全隐患的大敌。
“陈真,你坐。”坐在三人中央的大领导说话了,可以发现,他的口气中有淡淡的遗憾和可惜。
“陈真,按照最高法的命令,你将于一个小时后,也就是早上七点钟被准时执行死刑,是枪决,”领导叹了口气,“我已经为你申请过注射死刑了,但高法不同意,所以…。”
陈真此时的脸早已木成了一块,连最基本的表情都无法再表示出来,他只能勉强说出几句话:“昨天的事,你们,应该听见了,为什么,不将他绳之以法?”
上首坐着的三位大领导听见这话脸立即红了,恐怕他们自己都想不到,他们还会在面对一位犯人时因犯人的质问而难堪惭愧。
居中的大领导没有讲话,他只是低着头用眼睛盯着手中转来转去的茶杯。左右两个看了看老大的反应,又相视一眼,最终,右边那位直接管理陈真的狱警叹了口气。
“唉,陈真,我们昨天什么都没听见,就算听见了也只能装没听见,你明白吗?”
陈真听闻此话两颗眼泪从眼角慢慢沁出。他将头微微扬起,艰难地将嘴张大,作出一个嘲笑的口型,嗓子眼儿里发出喝喝的声音。
三位领导的脸色越发难看了,他们明白陈真这是对他们,对他们身上的警徽,对他们所代表的法律最深沉的嘲笑和讽刺。他们想反击,想解释些什么,但最终,他们都无力地低下了原本高傲的头颅。
“陈真,按规矩,吃完最后一顿饭送你上路,你好好享用吧,免得在黄泉路上成了饿死鬼。”居中的监狱长实在是坐不住了,他在面前桌上摆的死刑核准单上快速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后立即起身离开。接下来教导员和警长也签下了自己的大名,跟着离开了会议室。
陈真身后的狱警取下旁边桌上盖着餐盘的纱罩,将餐盘移到陈真面前:“快吃吧,还有五十分钟时间了。”
陈真木然将自己的头一下栽进餐盘,将盘中的汤汁米粒糊满脸庞后站起身来,任汤水向下流过眼角,流过嘴巴,流下脖颈。
“我吃完了,可以走了。”陈真模糊地说了一句话,起身朝外面走去。
身后的狱警叹息着跟着他,此时,就算见惯了死刑犯麻木的恐惧的表情的他们,也已经无法忍受内心对自己的指控,是他们见死不救,是他们跟着他人颠倒黑白!
陈真很快被送上一辆小吉普,左右各一个紧紧的挤着他。这时,陈真的双手重新戴上了锃亮的手铐,脚下也被黑色铁链连在一起。出于他们的经验,他们害怕死刑犯在最后时刻突然爆发,那样很可能会造成不可预知的后果。
铜城监狱很大,这里是关押重型犯的最高等级监狱。进了这里的犯人,只有在被确认真的死亡后才可能被送出去。所以,在铜城监狱最深处有一片面积不是很大的暗褐色的沙地,那里是监狱处决犯人的地方。
沙地旁边早已停着一辆越野,监狱长几人等在那里。见陈真来了,警长拿着一张纸和一个小圆盒子走了过来。他没说什么,只是拿起陈真的右手,掰起他的大拇指在圆盒中央的红印泥上按了一下后又移到纸上按了一下,一个清晰的红手印就出现在纸的右下角,那里还有一个早都签好的名字,陈真。
做完这些,在陈真嘲讽的眼神中,警长苦笑着回到了越野车旁,将纸交给了监狱长。
陈真被拉到沙地中央一处跪着,他脖子后面还被插了一块长木牌,上面写着“死刑犯陈真”五个字黑色毛笔字。
时间就在沉闷的让人难以忍受的气氛中缓缓流逝,天空似乎都被这压抑所影响,乌云慢慢聚集在监狱上空。忽然间,一道金光闪过,天空骤亮又灭,风乍起,雨坠落。
“轰隆”的声响震撼着在场每一个人的心灵,尤其是那些心里有鬼的人,不自觉地为颤了一下,纷纷钻回车里。
就在这时,又一辆车赶了过来,旁边先是跳出一个打着大伞的黑西装,接着昨天那个白衣青年带着兴奋的笑又走了下来。
看见这一幕,连越野车里的监狱长都皱起了眉头,他想了下没有起身下车,而是让警长去迎接那个怎么看怎么让人厌恶的贵气青年。
“陈真,我又来看你了。哈哈,你看,我高强毕竟是一个有爱心的人,虽然我只作了你几个小时的姐夫,但知道你这个便宜弟弟上刑场,我立即就赶过来了,呵呵,就算我代你姐姐看你最后一眼吧。”白衣青年呵呵笑着说道。
陈真费力地扭过头盯着不远处的青年,任雨水打在脸上流过眼角他却不眨一下眼睛,他要将此人永记在灵魂的最深处,哪怕是过了忘川河喝了孟婆汤都不能消去这最仇恨的印记。
白衣青年隔着雨帘与陈真对视着,只是,才过了几秒钟,对方眼中那深似渊,恨已极的森寒眼神就逼得他不得不移开眼睛。他心中恶狠狠地骂了一句,又在地上狠狠吐了一口口水。
“陈真,到了地下别忘了你给姐姐说一声,下辈子作人不要这么倔,,把这句转告给你姐姐,下辈子她再遇到这样的事就不会有这样的结果了,呵呵,记住了啊。”白衣年青得意地笑着,他却没发现,就是给他打伞的手下那只擎伞的手都抖了一下。
越野车里监狱长和教导长面面相觑,脸色难看得紧,好一会儿,监狱长右手握拳猛得砸了一下靠背,闷声骂道:“高家怎么生出这样一个畜生!”
这时外面的白衣青年又开始说话了。他冲着立在越野车边上的警长招招手,警长苦笑一声走近前去。
“郑警官,时间还没有到吗?我已经等不及了,今天起得太早,还要抓紧时间回去补觉呢?你看是不是快点!”白衣青年很和气地问,只是这句话却让郑警官变了脸色。
“高公子,这不太好吧,行刑时间是最高法核准的,不能早也不能迟,否则这个责任我可担待不起啊。”
“哼,不就是最高法吗,他们照样得看我爷爷的脸色,快点快点,天塌下来有大个顶着,还轮不到你,再说了,已经盖棺定论的事有谁愿意揪出错来。快快快,我实在等不及了。”白衣青年听见对方搬出了最高法,不屑地哼了一声后命令起来。
“这…高少您少等一下,我去请示下监狱长。”说完警长忙不迭跑向越野车。
“什么?”监狱长一听警长转述的话大怒,“胡闹,他一个屁大娃子也敢对最高法指三划四的!你去给他说,这绝对不行,他愿意看就看,不愿意看就赶快滚。惹得老子火起,拼了当一辈子监狱头子也要把他告到中海去。妈的,仗着有个好爷爷好老子欺男霸女也就算了,竟然还敢欺负到老子头上,老子他妈的也是红色后代,也是副部级干部。”
监狱长的怒吼在车里回荡,吓得警长一个激灵。这时教导长拉住了即将暴走的监狱长,温和地朝警长一笑:“小郑,你去回了高军,不过,语气要委婉一些,不要惹怒对方,嗯,快去吧。”
警长涩声应了声是后下车朝白衣青年走去,而车里教导长则按下快要暴走的监狱长和声劝道:“息怒息怒,为了这种人渣可不值得。高军这小子贼着呢,我已经查过了,这事干得滴水不漏,没有直接证据关系到他。这些事告到高老爷子那里顶多让他关关禁闭,没大用的。不过老刘你也不用着急上火,这不快换届了吗,这次高家未必还能坐在天上了。只要他们没上去,凭高军这人渣干得那些丑事,就足够把他们家拉到地狱中去了。”
监狱长听了教导长一席话,闭眼静静想了一会才长出一口气说道:“嗨,我管了这么多年犯人,还从没见过这么操蛋的事!冤,真他妈的冤!比窦娥还冤啊!几十条人命,就让高军这人渣反反手压死了。我还真没见这哪个太子党敢这么干,就是年青时在四九城武斗时我都没见人敢这么干过。”
监狱长说到这里,车里一时安静了起来,不过没几分钟,一个清冷的声音就将这安静打破,吓得车里两个大领导一个哆嗦。
“很好,念在你们两个还算有良知,这次我就放过你们俩。”前排副驾驶座上突然出现一个长发男子。
“你是谁?”监狱长手立即朝腰上一摸,谁知却摸了个空。
“在找这个吗?”长发男子冷笑着用左手两个指头拈起一个黑色手枪。这个情景顿时将后座两人惊骇得脸色苍白,头上冷汗淋漓,仿佛见了鬼。他们两个怎么想都想不明白对方是如何悄无声息潜入车内又将他俩身上的配枪摘走的。要知道,车里的空间是多么的狭仄和曲折。
“不用想了,这不是凡人的手段,”长发青年人冷笑一声后接着说道,“本来我还在想用什么方法给师弟报仇,结果正好听见你们俩的话。很好,就按你们说的那样去做。只要你们做成这件事,报了我师弟的仇,那这两丸仙丹就是你们的了,一颗可延寿十载。还有这两块玉佩,戴在身上,平时可养生,关键时可防必杀一击三次。”
监狱长和教导长面面相觑,脸上全是不能相信的惊讶神色。
长发男子见状笑了笑,伸出右手张开,一颗核桃大小紫色雷球突然出现在手掌上,发出嗞啦嗞啦的响声。长发男子又将右手往枪上一按,无声中,钢制手枪变成了一摊铁水,空气中散发着一种古怪的味道。
监狱长两人的脸上全是震惊,他们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了,长发男子的手段已经超出了他们的认知。
“您是神仙?”监狱长两人相互看了一眼,小心翼翼地问道。
长发男子傲然一笑:“对于你们来说,大概也算得上是了。”
“这位仙长,如果我们不想要这些,而是想跟着您修仙,您看…?”监狱长机敏异常,立即想明白比起丹药玉牌什么是更宝贵的东西。
长发男子扫了两人一眼,摇摇头:“你们年纪太大,已经没有希望了。”看着两人极度失望的眼神他想了想又补了一句,“这样吧,你们做得好的话总算我欠你们一个情。拿着这块玉符,将其放到你们至亲后代的身旁,若是玉符发亮那就是有仙缘,我自会感应到。到时,依品行资质高下我可以收一两人为徒。”
监狱长两人大喜,连连拱手道谢不止。
“可是,仙长有如此能力,为什么不救您师弟出来?”教导长突然想到这个问题,若是杀了人家相救的人,那……,想到这里教导长就是一身冷汗。
“唉,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这些,都是师弟的劫数啊!避不得,也插手不得啊!唉,不说这些了,外面来人了,我说的话你们自记牢了。若是做不到,哼,我也有非常手段让你们后悔莫及!”说完这些话,车内光芒一闪,长发男子已经消失,只剩下一块闪着幽兰微光的玉牌静静卧在监狱长手心中。
“时间到了,请领导核准行刑。”车外警长请求道。
监狱长和教导长对视一眼,好一会儿,才下定决心点了点头。警长立即跑到射击位上向执刑武警下命令。
就在这时,沙地上响起陈零点沙哑的吼声:“恨姐妹丧!恨父母亡!恨家园葬!恨人心狂!恨法不张!恨天道殇!”
在他喊出最后一句时,枪声响起,天空中惊雷乱闪,一时耀如白昼,轰隆雷声震得人耳朵嗡鸣眼冒金星。最终一道霹雳劈下,正中向前扑去的陈真。
监狱长几人看着雷击后空空如也的沙地,脸色无法形容。
数日后,最高法死刑核准司某官员案头上一张死刑核准书回执上写着:死刑犯陈真已于二零二一年六月九号已验明正身,执行枪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