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那就交予照夜白去办……”
镜痕喃喃着,却忽然听见楼外传来阵阵钟声,浑厚又急促的荡响在整个忘忧城,如同乌云压迫。
连雪葵都听得紧张起来:“是、是出大事了么?”
飞穹沉然道:“忘忧城有敌人入侵……”捏紧长箫,仿佛下一瞬就要把入侵者绳之以法。
镜痕的声音,忽而明亮起来,震荡在整个大厅。
——“照夜白,去找楚少侠,定要保北辰星君无恙!”
这刻她扯下披肩干练的掷出,那披肩便自行飞落地面,化作那匹雪白无瑕的骏马,嘶鸣一声以示领命,而后跃出窗外如流星般飞走了。
镜痕此时的魄力,让雪葵看傻了,半晌才恍然道:“我、雪葵也想去看看兰薰姐姐!”
镜痕发命:“飞穹,你护送雪葵姑娘先去巫山。”
飞穹诧道:“大敌当前,飞穹岂可擅自离去?”
离霜也道:“雪葵,不能分散忘忧城的战力啊。”
镜痕微微摇头,虽不似胸有成竹,却是一往无前。
“飞穹尽可安心前去巫山,忘忧城众志成城,我也不是好惹的,何况,还有雷坼在呢。”
可飞穹哪里能放心:“不知来袭者是何方神圣,不可轻敌。”
“余并非轻敌,反是飞穹信不过我吧。”
飞穹当即叫出:“筝儿,莫要胡闹——!”
虞筝,也即是镜痕,却舒展了眉梢,笑道:“飞穹你啊,到底是信不过我,从相识的第一日起你便是这个毛病。”
“我……飞穹并非有意为难筝儿,确实是心存担忧。”
“好了,不必担忧。余既然敢说,那就敢做,你放心去吧。离霜夫人,您暂且留在楼中不要出来。余将去半壶多,与雷坼会合。”
虞筝说着,向外走去,白色的古朴背影,对着几人。
“另外,飞穹,记得待我向姜仙人问好。”
声音如波澜般扩散在整个大厅中,而虞筝的身影,已然消失在房间尽端。
忘忧城门,成群结队的军马兵临城下。
因城墙上施有厉害的咒术,敌军迅速变换了阵型,随时准备打人海战术。
全城在听到警报的钟声后,守卫们将法力低的同胞送入躲藏点,而法力稍高的便登上城门严阵以待。
城门上的一点白色便是虞筝,她定定的下望千万军马,问身旁之人:“雷坼,你有何看法?”
雷坼闲散的很,仿佛是在做游戏而不是遭到侵略。
“老子觉得这分明是人类嘛,搞什么名堂!”
这时有人惊道:“我、我见过!这是东海仙岛瀛洲国的军队!”
“瀛洲……?”雷坼皱皱眉,“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谁想本坐镇于此的虞筝,倏地厉道:“就知道是瀛洲之人,果然是敬天法祖,恪守当年流火先王的遗愿!”
这充满魄力的语调,惊彻了周遭所有城民,大家目不转睛的盯着虞筝,却都奇怪这个女人是谁,难道是城主大人镜痕新派来的高手?
下一刻,只见虞筝突然从高高的门楼上飞下,落在千军万马之前。
雷坼探出脑袋高呼:“阿筝,你干什么你——!”却听虞筝道:“镜痕大人有令,命在下保护忘忧城安全,诸位须听我调度,不要擅自行动!”
众人面面相觑,雷坼也只得按兵不动。
而虞筝的行为也令瀛洲的千军万马倍感不解。
那领军之将道:“何人螳臂挡车?岂不知忘忧城早已是我等的囊中之物!”
虞筝淡然的笑,从容的与入侵者拉开距离。
“古人有云,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今日,我便要把这番情景给你们看看。”
敌方才不相信,反都嘲笑这不自量力的女人是不是疯了。
忽而一片锋利的光横扫每个人的眼睛,竟是虞筝乍然挥出一柄巨大的镰刀,举在头顶嚯嚯旋转几下,尔后镰刀柄重重叩地,迸起的沙尘扬在排头数人的脸上,打得他们生疼。
众人心骇——如此又沉又大的镰刀,在她手中却好似轻如羽毛!
“放马过来吧!”
虞筝一声喝,竟让敌人没来由心虚。
敌将下达了突击令,百余个士兵作为先锋队攻来。
一抹凌厉染上眉间的朱砂,虞筝挥着漆黑的巨镰冲入敌阵。
霎时观战者只觉眼花缭乱,而迎战者却在莫名其妙中被镰刀刺中。
虞筝单枪匹马,竟令数百士兵倒地呻吟——而这一切不过转瞬之间,仿佛只是电光一闪便全数告结!
这下敌军全体倒吸凉气,而城楼上众人欢呼。
虞筝持着镰刀站定,睥睨千万军马,豪迈放言:“在下虞筝,此镰‘葬情’,皆与忘忧城共存亡,再有越雷池一步者——死!!”
敌军气势大减,连将领都只得胆战心惊的下令:“冲进去,扫平忘忧城——!”
但看千军万马袭来,踏碎幽绿的宁静,在虞筝眼前形成一幅巨浪般的危机图画。
唇角,没有勾出一丝弧度,只有声音越发的低沉。
“素衣道人,你蛊惑瀛洲的世代国君,真是罪无可赦。”
威严的镰刀“葬情”陡然跳入半空,划过巨大的弧度,紧接着难以言喻的可怕力量呈弧状向敌军涌去,竟堪比暴风大潮,将偌大的敌阵拍得落花流水!
所有人惊叫着坠马,在地上呻吟打滚。
那将领勉强站起身,一扬脸见镰刀还悬在空中反照着挑衅的寒光,便又吓得跌在地上。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虞筝波澜不惊道:“我乃城主镜痕之座下,你等尚敌我不过,若换了镜痕大人出马,定要你等葬身此地!”
果真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敌军兵败如山倒,只能一个个拖着受伤的身子撤退。
唯独虞筝,站在一片黄沙之中,神色如钢。
“葬情,回来吧!”
高呼一声,调用念力,悬空的巨镰回到虞筝手中,化作光芒隐去了……
“嘿哟,阿筝,好样的啊!”
当虞筝回神之时,已然被一群城民围住了,他们各个激动万分,雷坼更是眉飞色舞道:“刚才都吓死我了,没想到你跟杀蚂蚁一样!”
虞筝淡淡的环视众人,道:“瀛洲国人还会再来的。”
众人脸上又升起了阴霾,一人道:“为什么?忘忧城是怎么招惹到瀛洲了?”
虞筝道:“此事并非忘忧城与瀛洲之间的嫌隙,而是与数月前大肆袭击我妖界的素衣道人有关。”
众人更为不解,却突然发现,虞筝和雷坼不见了踪影,连何时走的都不知道!
一人便说:“那位白衣姑娘究竟是何方神圣啊,这种处境还能镇定自若,化险为夷!”
又有人说:“镜痕大人座下高手如云,我忘忧城又何愁再有敌人来犯!”
但还有人说了句最能引起共鸣的话:“喂,大家都在城里住了有好些年了,你们有谁见过那位姑娘吗?我怎么觉得,她举手投足之间很像镜痕大人呢……”
却道虞筝和雷坼早回了忘忧城,来到半壶多的后院小亭下。
雷坼奸奸的笑道:“哎呀,好久都没见阿筝亲自出手了,好厉害啊!不过你嘴上说杀杀杀的,我在城楼上看,却是你没对一个人下杀人。若换成老子,绝不让他们留一口气!”
虞筝道:“他们毕竟只是依照军令行事,得饶人处且饶人。”
“唉,又来了!要我说啊,是得狠心处就狠心!”又问:“阿筝啊,这瀛洲的痞子为啥到这来撒野,你心里是有数没数啊?”
“以余推测,当是瀛洲国君诏凌立志完成祖训,并受素衣道人的煽动,这才出兵忘忧城。”
精明如雷坼,当即就眯了眼,缓缓笑道:“这么说来,是忘忧城藏有什么秘密,被他们觊觎吧。”
虞筝微有一颤,道:“果然是瞒不住你。”
“嘿嘿,你就说吧,对老子还顾虑个啥!”
既然如此,虞筝便道:“忘忧城中封存有一样东西,便是素衣道人苦寻多年之物。为此,几个月前他还在妖界掀起腥风血雨,妄图找出此物。我想,他定是近来又查到蛛丝马迹,锁定了忘忧城,便让诏凌国王派军队来围攻我们。”
原来数月前妖界遭劫的真相竟和今日之劫一脉相关。
雷坼听着,涎皮赖脸的语调中也掺入三分责怪:“阿筝你也太不厚道了,既然都知道原因,也不告诉我们,害我睡觉都不踏实。”
“不告诉你,自是有原因,只因那封印之物十分重要,余不愿牵扯你。”
“哦?到底是啥?”雷坼更为好奇。
但听虞筝定定道:“那是——真正的奇魄琉璃。”
雷坼通体一颤,向来小的可怜的眼睛,现在大如铜铃。
虞筝道:“天界那块所谓的奇魄琉璃,根本是假物。而真正的奇魄琉璃,却是余离开天界后,封存在忘忧城中。”
雷坼心有余悸,颤颤道:“好家伙,阿筝的胆子比我还大,将真正的天界秘宝藏了两千多年!”
“余这样做,是为了保护灵石,然而……”虞筝说着,也皱了眉头。
“然而因为我的做法,那些自以为拿着奇魄琉璃的人,其实拿着的却是假物。而北辰星君,更是被蒙在鼓里……”
青冥谷。
剪涤还在挂心着兰薰,她在自宅里烧着高香,明知神灵无情,却还要强作虔诚的求神灵开恩饶过兰薰。
潮风去追润玉也还没回来。
剪涤房外,楚燃竹不安的踱来踱去。
自镂月公布他的身世后,谷中弟子便躲他躲得远远的,连带着孤立了剪涤。这种被视作妖怪的悲怆,楚燃竹已不愿在意,他挂心的只有兰薰此刻的安危。
天道无情——这句镂月是说对了——那么兰薰会受到怎样的重罚,楚燃竹几乎不敢想。
终于在过了申时,一束白光从远方驶来,那亮度甚至胜过太阳。
是照夜白来了,对楚燃竹嘶鸣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