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沉与我一前一后相距十步远,一路上二人皆无话可说,也或许是不知从何说起,只是那样静静的有些距离的走着。
今日一事自是心里清楚沈沉并非一般人,就连那名唤红儿的姑娘也非一般的主。只是,我心里疑惑又如何,自己都不曾坦诚待人,又怎能要求他对我解释什么。起初也怀疑过沈沉是否是赵承轩的人,不过经过这么久的相处便也不觉得如何了,既使是赵承轩的人也罢,再坏也坏不到哪里去了。
直致日落黄昏沈沉这才停下脚步,而我却也反射性的停下,抬头看他。依旧是温暖如春的笑容,但眼眸中却没有一丝神情。
我心中一痛,他到底是谁?
"前面有处客栈,今晚我们歇那。"说完便翻身上马不再有任何动作。
我心中思绪千百回,最终抬起如灌沿的双脚走向沈沉。他伸手将我拉上马背决尘而去。
他,到底是谁呢?
这个疑问我终是问出来了,坐在对面的沈沉面色一僵,却并未说什么。
"你很像一个人,虽然像貌气质不一样,但我还是感觉像。"注视着沈沉的双眼我这样说到。
睁着的眼睛眨都不敢眨一下,生怕错过任何一丝情绪,但是也就先前那一僵,他的脸上再没有任何波动的情绪,仿佛那一僵完只是错觉。
过了半响,沈沉这才笑嘻嘻的牵起我的手覆上他的脸颊:"有没有感觉?"他笑得灿烂,但是我却感觉到没有一丝感情,覆在他脸上的手也始终没有抽回。
又是半响安静,沈沉这才放开我的手,尴尬的干咳两声,目光再次柔和,又似方才那疏离的人只是一场梦罢。
他抬手拢去我耳边的青丝,温言道:"莫想太多,难得今日夜宿客栈,吃饱了便让小二提些热水上来好好洗一下,明日红儿便能追上我们,你换上女妆便可了。"我低下头,没有回他的话,也没有避开他拢发的手,有些话有些心思终是埋没了。
一夜无眠。
待到第二日午时,我与沈沉正在茶撩小歇,要了些吃的,又包了些干粮准备在途中充饥。
自昨日起我们的行程便慢了下来,往日只需半天的路程却磨磨蹭蹭行了大半日,想来应是为了等红儿姑娘。
经昨日那一场对话后,我与沈沉便是相对无言,即使是对面而坐却也觉得十分疏离。一阵马蹄声打破这宁静,抬头却见那一身红装的红儿驾着马车急驰而来,脸上洋溢着欢快的笑容,那笑是那样灿烂,仿佛这四周的一切都淹没了。
"啊,我停不下来了。"那驾着马车的红色身影惊叫道,却完全忽略了那惊叫后的窃喜。
还未等我反应过来便被拉起撞上那结实的胸膛,一股淡淡的香味萦绕在鼻尖,这味道好生相似。
紧接着听到马蹄踏烂桌椅的声音,还有那茶撩老头不满的咒骂声。
"胡闹。"沈沉有些温怒的训斥道:"伤到人可如何是好?"说完这才将我放开。
眼看那破烂的桌椅,不由得倒吸一口气,幸好方才沈沉动作快,不然我怕是要提前见阎罗爷了。
马上已经停下来了,红儿利落的跳下马车,一脸无辜的笑道:"爷,红儿也只是想试试您功夫生疏了没有。"说完又踱到我身边,围着打量一圈后笑道:"夫人这不是好好的么?"夫人?我头皮一阵发麻,这姑娘出口真是不同反响。
沈沉瞪着红儿,表示着不满,可红儿视若无睹又道:"爷,您这眼光可真够高的,怪不得红儿投怀送抱您都不要。"这时那茶棚老头上前,悲愤的数落:"你这姑娘可真是个败家的主,你瞧瞧这都成什么样了,我老头做的小本生意可经不起姑娘这样折腾。"红儿有些嫌烦的转身双手叉腰的看着那老头:"吵死了,你这老头真不知好歹,姑娘我愿意败家那是你祖上积德,不就几张破椅烂凳么。""你~~""行了行了,不就两银子么。"红儿转身看着沈沉一脸献媚讨好,声音也及为娇柔:"爷~"听得我激起一身疙瘩。
沈沉并不理会她,反倒拿起包袱拉着我转身便上了马车。
红儿气得一跺脚,又叫了一声,声音慵懒并无着急之意。
"爷,难道您真心愿意红儿以身相许给这老头?"沈沉轻车熟路的掉转马车,无表情的说:"你想的话也行。"红儿似乎对他的回答早己知晓般不以为意,倒是那茶棚的老头一脸喜色,仿佛捡到大便宜。
"哎呀,早知爷会如此了,太不懂得怜香惜玉了。"红儿娇嗔说完又掏出一锭碎银给那老头:"喏,老头,多的算本姑娘打赏你的。"说完便飞身上马车,掀开车帘便钻了进来,还带着阵阵浓郁的香粉味。
那老头捧着银子看着绝尘而去的马车,半天才回过神来,张嘴半天愣是说不出话来。其实比起银子,他更中意的还是那红衫的姑娘。
马车很宽敞,车内铺上了厚厚的绒毯,摆放了一张矮几,另外还有几个包袱分別装了干粮以及衣裳,有两个囊袋也装满了水,看得出红儿是十分细心的。
沈沉在外头赶车,我便与红儿独自在马车内,好在红儿是个话多的人,听她说些江湖中的所见所闻时间倒也打发得快。
"哎呀,都说我长得也漂亮,性子也讨人欢喜,偏偏我们家爷就是对我视若无睹。"红儿说这话的时候没有一丝小女儿姿态,眼神中也没有悲伤与凄凉,仿佛在说一件与自己不相干的事情。
也不知道接什么话好,便对红儿笑笑示意她继续说。
"姐姐啊,你可不知道,红儿可是追着爷满天下的跑了两年哪,都没打动他的心,差一点我就以为爷可能喜欢的是男人了。"我掩唇浅笑,心想若沈沉这样的好男人就这么喜欢上男人了,那岂不是太可惜了?
车内的声音停下来了,我抬首正对上红儿那如星般的眸子,她看着我痴痴道:"姐姐笑起来真好看,眼眸弯弯的,好像月亮一样。"我一愣竟有些不好意思起来,红儿又道:"不过我见过比姐姐更美的姑娘。那小妮子的脸蛋可是美得不可方物,虽说毛都还没长齐,但绝对是倾国倾城之貌。"叹口气接着道:"可是那脾气,还真不敢恭维。"红儿哭丧着脸,仿佛受了莫大委屈般:"姐姐,你见过一十来岁的小女娃总是指着大人叫道';伱这刁民,别痴心妄想了,真不害燥';么?偏偏你还不能拿她怎么样,依得我的脾性可真恨不得暴打她一顿。"看着红儿那咬牙切齿的模样,我笑道,:"只怕红儿是被她常欺压吧。"红儿连连点头:"可不是。"然后又努努嘴指着车帘说:“我觉得呀,那小丫头就应该是像爷的,别看爷挺好说话的,有时候啊那脾气臭得不得了,一旦认定了的人和事,哪怕是十头牛都拉不回,若他是皇帝呀,必定是拿整个江山换都在所不惜。”
拿整个江山换便也在所不惜,我抬头对上红儿那闪精光的双眸,心里不由得咯噔一下,原来真是如此。
红儿毫不避讳的继续说:“姐姐,你说这样的男人固执不固执嘛?”
我浅笑道:“得君如此,三生无悔。”目光却落在车帘上,车帘外坐着他。
红儿愣住了,张口半天却一个字都未说出口,我问道:“每个人身上的味道都是不一样的吧。”不等她开口我又道:“一个人再如何伪装,那股味道却是盖不住的呀。”
“嘻嘻,姐姐果然聪慧过人。”红儿尴尬的笑笑:“姐姐身子不好便躺着休息会吧,我去外面看看爷有没什么需要的。”说完便如一阵风般飘然而去。
这个红儿姑娘,不止相貌出众又是任何的聪慧,他身边有这样一位女子,那必然也是幸福的。等多年之后再提起当日所想,红儿便叉着腰指着鼻子叫骂道:“当真以为姑娘我是嫁不出去的么,跟你说,当年我不过是一时迷恋罢了,又不是非君不嫁,更何况姑娘我年轻貌美,就算没人要那也不要人家的剩菜。”那样的念想终是没有实现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