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小白的房间之后,也不知道怎么地,我便觉得自己也变得突然地兴致缺缺的,覃少琴一听我要去采莲蓬,先是满脸的笑容,拉着我便要跑去水榭亭,然后又是突然笑容僵在了脸上,颇为尴尬的看着我。
他一定是想到昨天落水一事,我倒是朝他一笑,“走吧,我们去采莲蓬吧……”
覃少琴点点头,然后又是像想到什么时候,抬眸对着我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我问:“少琴哥哥可是有话对我的说?”
覃少琴点点头,说道:“阿夭,你知道,这次我原本是偷偷从山上出来的,所以也不能在外头呆着太久,我可能明天就要回去了……”
“哦……”我点点头,覃少琴太老实,留在这里不是给小白欺负就是被暮子言给眼神恫吓,回山上去也好,说道:“没关系,少琴哥哥,我再过几个月也要回山上去的。”
“嗯……”覃少琴点点头,接着挠着头说道:“阿夭,虽然你拒绝了我,不过我也答应不会在烦你了,但是我还是你哥哥,我觉得暮子言这人城府很深,我怕你被欺负……”
我揉揉鼻子,心里头越发觉得堵的有些莫名其妙的慌,却也不知道该对覃少琴说些什么,只能点点头,慢慢地垂下脸来,闷闷地说道:“我知道,少琴哥哥我们去采莲蓬吧。”
说完我便拉着覃少琴慢慢地转着转着便也就转到了水榭亭来。
“阿夭……”覃少琴顿看顿,继续说道:“你不要觉得对不起我什么,我虽然笨了些,但是也明白的,这种东西强求不来,我都明白的,再说,这么久来,其实也有我不对的地方,因为比较我也是很被动的……”
“哥哥,我知道,我都知道……”是的,我只能抬头给他一个甜甜地笑容。
“这样就好!”覃少琴也释然一笑,伸手揉了揉我的头发,“走,哥哥带你去采莲蓬去!”
水榭亭处,荷花荷花打开,清风阵阵,氤氲着丝丝甘甜的气息,大朵大朵的莲蓬伸张在荷花莲叶见,循着微分频频点头。
我坐在亭内的石凳上,懒散地趴在栏杆上,看着覃少琴俊秀的身子在荷叶上飘来飘去,轻轻巧巧便采摘来五六朵莲蓬。
每采来一朵,覃少琴都要朝我招呼:“阿夭,这颗可大着呢……”
或者“阿夭,我看到莲叶下有红鲤鱼了”,又或者“要不要采一朵莲花给你呢?”
……
此时,天际已晚,夜色入微,昏黄暧昧不清的光线下,公子俊采星驰于莲叶荷花间,时时回首微笑,看得我甚是出神,突然便想到书册子里的一些描述江南采莲的语句来:
“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鱼戏莲叶间,鱼戏莲叶东。鱼戏莲叶西,鱼戏莲叶南,鱼戏莲叶北。”
我想,该是可以改为“九月可采莲,莲叶何田田,人约莲叶间,人约莲叶东。人约莲叶西,人约莲叶南,人约莲叶北。”
此情此景,公子神采俊朗,可入画也。
想到这,我眼前突然便出现小白那一身白衣飘飘的足尖轻点期间的模样来,白衣翩然,荷花粉嫩,荷叶青翠,配上小白那副超然的容貌与略带游戏江湖的笑容,相比较覃少琴的黑衣憨笑,该是有多么的超然脱俗,更具风流神俊。
倘若小白其中,入画最佳也……
“阿夭,你看,我已经采了这么多了……”猛地,覃少琴抱着一怀的莲蓬出现在我眼前,兴冲冲的将一怀的成果捧了上来。
方才回神过来,我立马笑着接过:“呀,好多呢,谢谢少琴哥哥……”
药典有记载,莲子性平、味甘涩,入心、脾、肾经;补脾止泻,益肾涩清,养心安神。
据说,多吃莲子,大有益处。
如今采了这么多莲蓬,我们两人便就在亭子里剥着吃看起来。
不知不觉,已经是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亭内已经是一地的狼藉,覃少琴袖子一会,瞬间便将地上的残屑化作云烟。
甘味过尽,该是打哪里来回哪里去。
回到房中不久,我还是有些神情恍惚起来,先是脑海中不断的闪过小白的那副桃梨并蒂花的折扇画来,然后又是不断出现小白手执折扇翩然莲叶中,眼眸含笑的望着我,然后随手拈来一瓣粉嫩荷花,笑吟吟的看着我说道:
“阿夭,你可愿随我一同入画?”
想到这,我便顿时惊吓的一身汗来,擦完额角的汗,又忍不住使劲的晃着脑袋,不明白为什么会突然在脑海里想这些东西。
摇了一会脑袋,索性起身开窗,屋内沉闷,夜风可醒脑。
“呀……”
我伸手推开窗子,却是满眼落在了一张脸上。
只是这暮子言又是何时站在我的窗口下的?
只见他半伸着手,似乎也是有想着敲我窗子的意思,只是没想到我恰巧这个时候推开了窗子,一个没想到,便也落了一脸的讶异。
见暮子言还是半伸着手略带惊讶的望着我,我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问道:“子言兄,你回来啦?怎么来了不敲门呢?”
“阿夭,还记得昨天我跟你说的么?”暮子言很快恢复了神情,拢着双手,弯着眉角看着我。
“东兰湖?”我眉角一跳。
暮子言点点头,然后向我伸开手说道:“来……”
“现在就去?”我看了看满庭院的月色,再次看着暮子言。
“是的……”暮子言依旧笑的一脸地春风和煦,伸着手继续朝我说道:“阿夭,从窗子出来……”
提脚,飞跃,窗户又暮子言顺手拉上我的手,二话不说便拉着我从后院走去。
打开院门,已经有一匹马立在一旁。
暮子言跃身上马,然后朝我伸过一只手:“阿夭,上来……”
我嫣然一笑,便也学着他的样子拉过他的手轻轻一跃,安坐在他前面。
双手环过我腰际,暮子言握紧手中的缰绳,将脸微微的侧在我的耳旁,轻轻吐气说道:“阿夭,可坐稳了?”
我点头,来不及说声“好了”,便被暮子言一手紧紧的环着腰身,然后策马西去。
我为妖,行走要么走要么御剑,生平第一次骑马,便被颠簸的紧张异常,两只手只能紧紧地抓住鬃毛,且身后紧紧地贴着暮子言,随处可触的温度,更是让我内心忐忑不安。
紧张恍惚中,不知过了多久,便闻得脚下马蹄声渐缓。
原来,我们已经进到了东兰湖边际。
下马,驻足,抬眸,入眼处便是一面平如镜的湖面,还有周边大片的桃林。
月色如银华倾泻下来,湖面上泛着的的是寒亮亮的光,微风一过,便泛起片片银色镜面,似乎有万条银鲤摆尾摇波,银光泠泠。
湖岸两旁,那一簇拥着一簇的桃树林,枝繁叶茂下,月色朦胧中,有亮色的叶子反射着佼佼月光,越发衬得这东兰湖的优美静谧。
如此夜色,佳境似画,公子佳人,何尝又不是一幅画?
见我望着眼前的景色发愣,子言笑了笑拉过我的手慢慢地走向湖边,一边走一边问道:
“阿夭,可喜欢这里?”
我点点头,没想到这帝都也有这么幽静似仙境的地方,于是侧脸迎过暮子言侧过来的眸子,笑着回答:“喜欢,我好像回到了山上的感觉。”
暮子言压弯了眉眼,没有说话,只是伸手揉了揉我的头发,然后慢慢地拉倒我湖边。
“水光镜影起漪涟,银鲤湖边跃上仙;欲将策马红尘去,伴得桃夭一生行。”
暮子言紧紧地拉着我的手,抬眸看着前方磷磷之波,喑哑低沉的声音,便从暮子言的口中散了开来。
“子言兄……”
虽然我不大懂得吟诗作画什么的,暮子言此刻的意思,也再明显不过了,只是如今我的心思里却不在原来那样唯独只存了一份,却是多了各种顾虑。
“阿夭,能不能,叫我的名字?”募地,暮子言倾身过来,一把捞我近怀里,额头抵着额头,明浩如月的眸子定定地看着我,满眼柔情。
“子言……”
公子温润如玉,不见先前的冷酷寡情的模样,满眼柔情的人,加上此时此景,最是容易将人沦陷了去。
“阿夭,如果此生,真能这般,足矣……”
暮子言低声喑哑,冷唇覆来,满是苦涩。
没错,纵然我内心早已是纠结的万分,但面对这份温柔的宠溺,却也生生地溺了下去……
他自然心里通透的很,这九天上心有戚戚难得泪洒,独自唱这桃之夭夭灼灼其华,倾歌到之子于归声转哑,却换来一句宜其室家未答。
一人是情到深处,难以自拔,明明知道此情坎坷,却甘心独独取来这一瓢饮;
一人是心不自知,去往难断,独独忧愁这心为何,仍是无法给自己一个答案。
聪明如他暮子言,察言观色怎么不会?我的纠结与迷茫他又何曾不知道?只不过是徜徉着没看到不知晓罢了。
人常道,不可欺人,却是往往自欺。
暮子言于我,或者我于暮子言,何尝又不是这样。
唇角辗转,鬓角厮磨,承欢眼下,谁都有这份私心。
良久,暮子言才放开我,抬起手摩挲着我脸,满眼的柔情下掩盖不了无端的寂寞与害怕。
“阿夭……”暮子言说,我多么希望自己不要这个身份,不要背负这暮家的负累,只求能与你仗剑倚马江湖。
是呀,我也曾希望,我如平常女子,待嫁闺阁,等你策马而开,谱一曲墙外桃花墙内公子佳人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