优雅的餐厅音乐声中,黎定邦悠悠道来自己的往事:“我和小蝶认识的时候,我们都还很年轻,她比我小两岁,从外形上来说,我们也称得上是郎才女貌,只是,我们的身份悬殊太大,她家当年是非常富裕、有头有脸的家庭,家中有经商的,也有从政的,显赫一时。而当时的我,除了年轻,就只剩下一身傲骨了。”
“你们一定很相爱吧?”宁雅安忍不住问了句。
“没错,我们很相爱,家庭背景在我们眼里根本不算什么,认为只要我们一心一意,家人一定会同意的,可惜我们当时都太天真了。我的父母虽然没钱,但是一样想要有骨气,他们不希望将来有个媳妇处处享有优越感,怕自己从此失去地位,抬不起头来。而她的家人则完全反对我们交往,主要原因就是嫌我穷,不能给她家带来更加辉煌的局面。”
“后来呢?”宁雅安听得入神,心中暗暗为他们捏了一把汗。
“后来啊,”黎定邦苦笑了一下:“后来我们还是不想分开,结果,小蝶意外怀孕了,这下子,她的家人就更加反对了,将我们活生生拆散了。我也比较好强,开始努力做事,希望可以挽回局面,可是,小蝶忽然消失在我的世界中,我找了好久都没有找到。大概两年之后,我有打听到她家的消息,好像生意失败,政绩又被别人抢了,整个家族都没落了。唉,一直到现在,我都没有再打听到任何关于小蝶的消息,也不知道是生是死。”
听到这里,宁雅安也感到很难过:“那你们的孩子呢?”
黎定邦摇头,说:“不清楚,大概是拿掉了吧,她家的人不可能允许这种丑事发生的。如果孩子活着,应该和你差不多大了。”
“你那么爱她,又忘不了她,难怪会到处留意和她长得相像的人。”
“我找了几十年都没有找到她,老天爷真是太无情了。也不知道她现在是死是活,如果活着,为什么不来找我呢?”
“也许她有自己的苦衷吧。”宁雅安安慰道。
“我见过的人无数,你是个善良的女孩子,我说得没错吧?”黎定邦喝着自己面前的低度酒:“有时候,我真想天天喝醉酒,这样就会少些痛苦,你还年轻,可能不知道这种思念的滋味有多不好受。”
“我知道!”宁雅安说道:“你的心里永远记挂着她,无论走到哪里,都会将她放在内心最深处的角落,她的身影会忽然出现在你面前,挥之不去。”
黎定邦从悲情中恢复过来:“好了,我的故事说完了,该来说些高兴的事,你是不是和男朋友一起来的?”
宁雅安喝了一口饮料,说道:“他是来帮助我的人,我没有男朋友。”
黎定邦呵呵笑着:“像你这么美丽的女孩子居然会没有男朋友,真的很少见了。”
“很正常啊,像你这么事业有成的男士不是也单着嘛,我想还会有人误会你吧?”
“你说得没错,我看到过关于我的各种传闻,最离谱说我是同性恋,还有的说我是柳下惠呢。”
“这些乱八卦的人太没有素质了,总是拿别人的私生活做文章。”宁雅安说道。
他们正聊得投机,宁雅安的手机忽然响了,她接听了之后,整个脸色大变,好像快哭出来的样子。
“怎么了?”黎定邦看着她。
“我、我爸打来电话,说我妈病危了。我得马上赶回台湾去。”宁雅安带着哭腔说道:“我怕去迟了会来不及!怎么办啊?”她的心情一下子阴云密布。
“你先别急,我想想办法。”黎定邦想了想,说道:“这样吧,我和助手一共定了两张机票,我让他明天回去,我和你一起飞回台湾。”
“这样合适吗?”
“事关重大,这个忙我帮定了,不为别的,为小蝶做点好事也是应该的。”黎定邦站了起来:“你赶紧回房间收拾一下,我通知我的助理,我们马上赶去机场,你放心,时间还是足够的。”
事已至此,宁雅安也顾不上许多了,她回到房间,上官俊彦还没有回来,考虑到他正在开会,不方便接电话,于是,她留了一张字条在桌上,然后收拾好自己的行李就离开了房间。
黎定邦的助手早已准备好了一切,等宁雅安赶来,就直送两人去了机场。两个小时不到,宁雅安已经在回台湾的飞机上了,即使这样,她恨不得长上翅膀立即飞回到母亲身边,时间,在煎熬中流逝着。
当上官俊彦开完会回到房间,很快就注意到了雅安留的字条:俊彦,谢谢你来澳门帮我,真的非常感谢。因为爸爸来电话,说妈妈忽然病危,我必须马上赶回台湾,当你看到这张字条的时候,我应该已经在飞机上了。今天碰上的黎先生是个好人,他刚好要回台湾,有多余的机票,所以我们就一起回去了。请保重。雅安留。
上官俊彦看完,开始也有些着急,但转念一想,该给她点时间处理事情,毕竟,这是她的家事,而这边的会议还没有完,他决定过两天再回去。
在机场和黎定邦匆匆分别,宁雅安马不停蹄赶往圣德医院,凌晨的街道,行人稀少,她的整个心都在颤抖着,害怕最不愿面对的场面再次发生。她已经经历过一次惨痛的生离死别,难道这一次又将到来了吗?
宁旭光看着病床上的妻子,从昨天中午开始,她就大量咳血,根本吃不进东西,神情一会儿清醒一会儿昏迷,医生告诉他,病人的情况非常不稳定,随时有死亡的危险,他只好强忍着悲痛给两个女儿打电话。
“秀枝,你要坚持住啊,女儿们马上回来看你了,你快清醒清醒。”宁旭光握着妻子的手,这手好凉,他试图温暖她的手。
董秀枝忽然缓缓睁开眼睛,口鼻上戴着呼吸机,她根本没力气说话,眼泪,从她眼眶里流出,滴到了枕头上。
宁旭光看了,更加难过,却不想在妻子面前哭出来,只能隐忍着,紧紧抓住对方的手:“没事,会好的,会好起来的。”只是,这种话,说多了,说服不了任何人。
走廊上响起脚步声,门被打开了,宁雅安闯了进来,一下子扑到董秀枝病床旁:“妈,你怎么样,妈!”眼泪,顷刻而出。
“雅安,你妈已经不太会说话了。”宁旭光说:“你有什么话想说,就快点说吧,你妈应该能听得见。”
“不,爸,妈会好起来的,妈会没事的。”宁雅安哽咽着:“雅兰呢?雅兰人呢?妈都这样了,她怎么还不来?”
“我已经打电话给她了,她应该也快到了。”宁旭光收起眼泪,平静了一下,说道:“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是谁送你回来的?那边的事情完了吗?”
“爸,你别担心,都已经处理好了,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我们一定要想办法救救妈妈。”
宁旭光轻轻放开妻子的手,将雅安拉到病房外面,轻声说:“医生已经下了病危通知单,你妈的身体已经坏透了,我们一直没等到合适的骨髓,再加上我这次的确气到她了,所以……”
“不,不会的,怎么会这样!”宁雅安捂住了自己的嘴巴,任凭眼泪流到自己的手指缝里。
“雅安,爸知道,这些年,你在我们家没享受到多少快乐,你却对我们这么好,我们有你这个女儿,也觉得很开心的。”宁旭光动情得说:“你真的是个好孩子,又乖又听话,就算你妈走了,她也会走得放心的。”
“爸,你别说了,我好难受,我的心好痛!呜呜呜……”宁雅安双手蒙住自己的脸,又不敢哭得太大声。
“爸了解,你是不希望再失去亲人了,对吗?”宁旭光陪着流泪。
宁雅安点头:“嗯,我很珍惜现在的一切,不光是你、不光是妈妈,还有雅兰,你们都是我在这个世界上的亲人,我不想再失去任何一个亲人了!”她的心痛到无以复加。
宁旭光拍着女儿的背:“傻孩子,是人都会走上这条路,只是早晚的事。你妈如果走了,我也很难过,可是,活着的人还要好好活下去呀。”
“爸,虽然妈不是我亲生的妈,可我早就把她当成自己亲生妈妈了,是她再次给了我母爱,给了我温暖,都是我不好,是我没有能力,如果我挣了很多钱,就可以早点为她治病了,也不会拖到现在,都是我不好,都是我的错!”宁雅安说着说着开始捶打自己。
宁旭光拉住了她的手:“雅安,你住手,不要这样折磨自己,她不会怪你的,你快点住手!这里是医院,会吵到别人的。”
宁雅安又哭了一会儿,才抽噎着停了下来。直到情绪稳定后,她才开口:“对比起,爸,刚才我太激动了。”
“走,我们进去吧,多陪陪她。”宁旭光低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