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看什么?”乌列顺着主街道往小镇西方走去,看着在他身后走走停停的莱蒙,转头微微皱起眉问。
“我在想这里看不看得见上次的泼墨画。”莱蒙边说边惦着脚尖,“上次我出来的时候被灰尘盖下去好多呢。”
乌列撇嘴无奈地看着她,提醒着:“我们必须快点回去,这边不能多待的。”
“切,上次我们打架就用了很长时间啊。”莱蒙反驳着。
“那是因为我们几个都有自保能力。”乌列看着莱蒙,再次提醒,“但是李维亚桑博士不擅长打斗。”
李维亚桑博士是一个外表略显严肃的老年男人,穿着白大褂,满头白色的头发梳得一丝不乱,看上去像一个慈祥却严谨的老教授。他是维斯梅小镇为数不多能够分辨沼泽丛林所有植物的人,使得一起进沼泽丛林采集那种解毒植物的人免于某些剧毒植物和食肉植物的伤害。
“切,有我们你在怕什么啊?真正的强者是绝对能够保护自己的同伴的。”莱蒙对着李维亚桑博士灿烂地微笑,转头看着一起出门的另外两个同伴——这是两个年轻的男人,一直慢慢走在队伍的最后,一言不发,“再说这次我们一共五个人出来呢,我们四个保护他一个还不够吗?”
乌列魅惑地笑了一下,不说话了,李维亚桑博士也对莱蒙慈爱地笑了笑。
另外两个男人一个叫拜尔菲格,梅丹佐的人,对莱蒙有着明显的厌恶情绪。一个叫希洛尔,就是白傲扬口中把他带出塔兰泰拉的“同伴”。
拜尔菲格听了莱蒙的话,有些排斥地皱眉,而希洛尔一直保持着沉默。
五个人慢慢地向西顺着比主街道稍窄的一条街道走,渐渐进入莱蒙初次进来时看见的那层厚实的浓雾,几分钟后,竟然豁然开朗。
那是一片绿色的丛林,每一棵树都诡异到极致,不是因为它们扭曲的树干和纹理奇特的枝桠,而是因为每一棵树都长得一模一样——至少以莱蒙的肉眼分辨不出它们的区别。
这……以莱蒙的水准绝对会迷路。
这次赛维没有和她一起出来,不只是赛维主要负责勘察的是“黑世界”,更何况赛维还是觉得这个主世界有鬼的几率很高,特别听到莱蒙叙述了关于瑰洱的事,坚持说瑰洱是个小女鬼。
但是她还是蛮喜欢主世界这诡异的气氛的,感觉隐藏着无限的惊奇和无数个秘密一般,让她忍不住窥视挖掘享受着。
莱蒙没有和乌列拿但业他们提关于瑰洱的事情,直觉告诉她瑰洱不愿意被他们知道她的存在,所以这件事……还是以后再说吧。
“哇,好漂亮的蓝色蘑菇啊。”莱蒙突然蹲下身子,对着地面上一种发出蓝色荧光色彩的蘑菇赞叹,然后伸出手指戳啊戳啊戳。
“唉,小心有毒。”李维亚桑博士想提醒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因为莱蒙已经挖了几个拿在手上,蘑菇伞下几个小触手伸出来,喷出的蓝色液体顺着她的手流进衣袖。
“没事没事。”莱蒙笑着让他们安心,拿出纸巾擦掉那种蓝色的液体,“不记得世界上的毒对我都没有用了吗?”
大家看着莱蒙完好无缺的手,发现她说的话是真的。
“而且我认识它,它被昵称为‘蓝光小水母’。”莱蒙看着手中的蘑菇微笑,“它的汁液能够顺着毛孔迅速渗入身体,破坏肌肉神经和血管。”
“没错。”李维亚桑博士赞叹地微笑。
拜尔菲格淡淡地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转过脸不去看她有些碍眼的笑容,希洛尔则一直用一种审视般的表情沉默地看着她。
莱蒙对着李维亚桑博士回以微笑,然后催促着,让队伍继续前进。
一路上,她依旧被各式各样奇怪的植物吸引,除了那些长得变态的一模一样的树外,其他的植物还是很鲜艳很可爱……但是大多数看上去都很毒的。
不一会儿,李维亚桑博士找到了他们需要的那种植物,莱蒙看了一眼,竟然是一种长得像含羞草一样的小草,看了看手上颜色鲜艳花花绿绿的小花小草小蘑菇——其中一朵小花正在用没长全的牙奋力地啃着她的手指,然后瞬间对那种含羞草般的小草失去兴趣,再次去周边地区采好玩的小花小草小蘑菇去了。
不过,她可是不敢走得太远,毕竟还是有点自知自明的,她这个路盲可不想在这里迷路啊。
手中的奇怪植物渐渐多了起来,刚在某棵树下摘了一朵正在打呼噜的小蘑菇,转眼看到一棵树旁边长着一朵奇怪的花,像五颜六色的毛线团缠在了一起,于是好奇地看了很久后,毅然地伸出了催花之手。
“李维亚桑博士,你看你看,这个多可爱啊。”莱蒙献宝似地把那一团毛线似地怪花递给他看。
李维亚桑博士转头一看,眼睛中放出精光。
“这是……传说中才有的米格尔顿啊。”李维亚桑博士激动地说,莱蒙眨了眨眼睛,很大方地把那传说中的不知道啥米格尔顿递给他了,对着陷入赞叹和痴迷的李维亚桑博士笑了笑,然后继续寻宝。
拜尔菲格的目光一直钉在莱蒙欢快的身影上,灰水晶般的眼睛仔细地看着她的一举一动,想要从小细节上抓住她的把柄。
是的,他一开始就看透了她,她们来到维斯梅小镇的目的不单纯——虽然这是谁都知道的事,旅游看风景这种说辞完全连白痴都不会相信。她的一举一动都引起他极大的怀疑,即使她和那个爱尔兰大校迅速打消了大多数人的戒心,即使负责跟踪监视的曼蒙和巴尔泽布也找不出她们的漏洞,但是他还是会一直盯着她的,是的,特别是眼前的这个女孩——小动作明显比较多城府明显比较深的这个女孩。为了他生活的小镇,为了他尊敬的梅丹佐大人,一直盯到她暴露破绽的那一刻,抓住她!
所以,莱蒙现在的行为在他看来是假装无害,问题是这也是莱蒙最擅长的事情之一。
植物采集了一个月的用量,因为这个植物一旦离开沼泽丛林的泥土,药性只能保持一个月,但是毕竟小镇的人口还是很多的,所以乌列和希洛尔一直在不停地把李维亚桑博士采集下来的植物装进魔法的口袋里。
莱蒙在看得见他们的情况下,走得更远一点,她拨开一片绿得过分的叶子,看着叶子下面隐藏着一只奇怪的九头小鸟。
那只小鸟有着和脑袋完全不搭配的肥硕身体,翅膀小的可怜,仅有的三只爪子倒是看上去很锋利。看着小鸟扑腾着小翅膀试图飞起来的可笑样子,莱蒙伸出手指去摸它那小小的九个脑袋。
突然,一声钟声响起,沉重有力地击打着主世界的空气,所有人猛地一惊,除了莱蒙,其余的人的脸上露出了严肃惊恐的表情。
莱蒙看着那只肥硕的九头小鸟迅速地用它那三只锋利的爪子刨了几下地,没几下就挖出一个大坑,然后迅速一头钻了进去,消失了。
“快,快走!”乌列一边大声地说,一边快速扎紧手中的魔法口袋,然后再次催促大家。
拜耳格菲帮李维亚桑博士快速地收拾了一下工具,紧跟在乌列身后向沼泽丛林的出口走去,希洛尔看着还有些迷茫的莱蒙,扯起她的袖子就跟上队伍。
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莱蒙微微眯起眼睛,任希洛尔扯着自己,手中紧紧地抓着自己采的那些小花小草小蘑菇,感受到它们在自己的手里微微地瑟瑟发抖,看着一直处于蓝灰色的雾蒙蒙的主世界慢慢地开始暗下来,就像午后晚霞到黑夜的过程被快进了一样。
有什么刺激的东西要发生了呢。
五人的队伍迅速来到小镇,然后踏上了主街道,这时候天已经很黑了,就像只剩下最后一丝蓝色光华的黄昏一样。
如此地美丽却又透着邪恶的味道。
他们加快脚步,钟塔离他们越来越近,莱蒙抬头看到钟塔上原本不动的指针正用很正常的速度转动着,低下头时,眼前十米处就是通向黑世界的“门”。
突然,莱蒙眼角的余光看见一个身影,转头一看,看到瑰洱正站在一家面包店前面对着她笑,不自觉地,她的速度慢了下来,连带着扯着她的希洛尔也慢了下来。
就因为这么一慢,一团黑影带着凌厉的风从他们面前扫过,扫过他们原本应该站着的地方。
那团黑影看见自己的攻击没有成功,迅速地滚过地面,然后直飞向钟塔。
走在最前面的乌列停下脚步,带动整个队伍全部停下来了。
天完全黑了下来,伸手不见五指的世界里,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然后火焰点燃的声音响起,以钟塔为中心,半空中出现了闪着火光的银烛台,绕着他们围成一个大的圆形。
这金黄色的火焰是莱蒙的魔法。
莱蒙看着站在钟塔上的物体,那个刚才攻击他们的黑影一动不动地趴在钟塔上,琥珀色的眼睛映着跳动不已的火光,越来越深邃不明起来。
那是一个应该被称为怪物的生物,整个形体应该被称为人。它有一双没有眼白的黑色眼睛,蓝色的皮肤,身体上很多部位都被烧到碳化,手脚都像尖利的鹰爪,身后一双带着血管的蝙蝠般的翅膀张开着。
“该死,竟然遇到了暗鹫。”李维亚桑博士低低地咒骂了一声,听语气就是不好惹的生物。
莱蒙慢慢地走向前,这回是换她扯着希洛尔的衣袖向前走了,透过火光,她看到乌列他们凝重的表情,接着转头看面包店,瑰洱已经不见了。
然后,莱蒙笑了。
“乌列,你去开那个门,拜尔菲格和希洛尔保护李维亚桑博士,”莱蒙带着慵懒妩媚的微笑说,“我来拖住那个家伙。”
“你……”拜尔菲格想说什么,但是被莱蒙打断了。
“你想把时间拖延到它的同伴们赶来吗?”莱蒙眯着眼睛,“我看它的同伴们离这里不远了,我都听到翅膀拍打的声音了。”
拜尔菲格不说话了,现在没有时间浪费在别的上面了。
“不要杀它们,会很麻烦的。”乌列同意了莱蒙的计划,他看着莱蒙,提醒了一句。莱蒙微笑着,把手里的小花小草小蘑菇放进口袋,然后对他轻轻地一点头。
战斗,开始!
莱蒙右手一挥,带着致命灼热的火焰避开自己人,直扫出去,那个怪物敏捷地躲开,下一团火焰则不给它喘息的机会,迅速攻击来而,怪物再次躲开,然后再次迎接它的是下一团火焰,火焰猛地将它的身体撕开,那怪物的身体被凌厉的火焰切成了两瓣。
“不要!”不是说过杀了它们会很麻烦的吗?乌列想阻止她已经来不及了,但是他似乎瞬间明白了莱蒙的用意,抓住这个时机,去打开回去的门。
那个怪物全身颤抖了一下,向后倒去,掉下了钟塔,身体里暗色的血液流了下来,血液浓稠地散发着腥味,突然血液沸腾起来,三个同样的怪物从血液中孕育出来,同时张开还带着血液的翅膀,分别向他们抓来。
“啊!”莱蒙叫了一声,满脸感兴趣的笑容,“真可爱!”
其余人的脸抽了一下,对莱蒙的恶趣味感到无奈。
三个新生怪物攻击的同时,乌列早已经敏捷地跃到怪树前,拜尔菲格和希洛尔带着李维亚桑博士迅速跟上,然后乌列打开门,迅速钻了进去,为后面的人让开空间。
李维亚桑博士的一只脚已经伸进树洞,突然他停下了,焦急地一摸口袋,然后大叫。
“我的米格尔顿!”他挣扎这要去寻找那传说中才有的花,但是拜尔菲格和希洛尔很坚决地把他推了进去。
拜尔菲格和希洛尔刚把李维亚桑博士推了进去,一个怪物的利爪抓来,他们迅速地向两边躲开,为了防止怪物钻进树洞,拜尔菲格在躲避的同时把那扇门关上了。
“该死!”拜尔菲格刚站稳身体就再次被迫躲避,一矮身体躲过怪物尖利的指甲,一路敏捷地跃动,被迫离“门”越来越远,转头看希洛尔,发现他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而莱蒙则依旧挂着那种碍眼的笑,拿火焰游戏般地逗弄那三个怪物。
冷冷地厌恶地皱眉,拜尔菲格只守不攻地躲避着怪物,因为杀死那怪物的后果更加麻烦,但是怪物的同伴们马上就要赶到了,现在这个危急的时刻,莱蒙竟然还有闲心慢慢地打斗。
注意到他的神情和目光,莱蒙淡淡地笑,然后一眯眼睛,三个怪物的脑袋同时脱离了身体。
“你快去开门,我再拖延一会。”莱蒙对着拜尔菲格说,然后伸出左手,寒冷的冰覆盖住了满地的污浊血液,然后血液被冻住,阻止了更多的新生怪物从血液中生出。
拜尔菲格微微挑眉,但是选择迅速去开门,希洛尔和莱蒙也走近怪树,等待门的开启。
突然莱蒙噘了一下嘴,眼睛一扫天空,微微眯起了眼睛。
“你们有没有觉得啊?”莱蒙皱着眉问,“天亮了呢。”
拜尔菲格微微愣了一下,猛地皱起眉头。
“绯日时刻!”他的脸上显出恐惧,“所有的门都是打不开的。”
莱蒙满眼的好奇,又是什么刺激的事情要发生了?
被冰冻的血液突然抖动了起来,血液中孕育出的怪物疯狂地挣扎着想爬出来,在越来越亮的光线下,这一切看得清清楚楚,甚至透过冰层能看到他们皮肤下布满的青色血管,尖利的指甲划过冰层所留下的痕迹。
然后,太阳彻底升起,像一个巨大的光球般,有生命似地不断扭动着。
“我们必须找建筑物躲避!”拜尔菲格迅速地跑向最近的一个建筑,希洛尔也迅速跟上。
“啊,米格尔顿。”莱蒙看到静静躺在不远处街道石砖上的花,一团毛线般的样子还是很可爱。于是莱蒙却跑到街道中央去捡那朵花了。
“危险!”拜尔菲格站在建筑的门口对着莱蒙的背影大叫,这时,一道亮光从太阳发出,然后如激光般直射而下,正击中刚破冰而出的怪物们,那些怪物哼都没哼一下,全部消失了。
“哇,终极宇宙超级无敌X射线镭射大激光!”莱蒙的声音无比地亢奋激动,一口气说出这一长串拗口的名词。
“你别废话了,快找个地方躲起来。”拜尔菲格对着她愤怒地大叫。
“哦。”莱蒙淡淡地答应着,然后向他们走来,但是还没有走几步,一道更大的亮光扫来。
“笨蛋,快走!”拜尔菲格大叫着想伸手去拉莱蒙,但是希洛尔猛地把他推进建筑,正好躲避开那道亮光的扫射,亮光过后,莱蒙刚才所站的地方一无所有,连一丝烟雾一丝尘埃都没有留下。
拜尔菲格呆呆地站着,看着那片空无一人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