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斯梅小镇算是一个古老的小镇,古老却很普通,就像所有闲适恬静的小镇一样祥和。
作为一个生活水平很舒适的小镇,自然有着自己的特殊产业,因为小镇西面是一片沼泽丛林,那里生长着一些奇特的植物,而东面紧挨着一片大海,海里的生物也不是别的地方能够轻易看到的,小镇上的建筑有很具有某种民族的特色,理所当然,小镇成了旅游的圣地。
后来小镇南北两边建起公路,维斯梅小镇进入了最繁华的时期。
繁华到极致就会怎么样?到了顶端就会怎么样?是的,坠落!
小镇一夜陨落。
小镇上的所有人信奉着一个异教,这个教的异教神是一个背后有白色双翼一身纯白的少女形象,用金色的火焰惩罚罪恶。一直以来,小镇上的人一直以来都是很善良和平的,直到瓦伦丁家出现了新的成员。
这无非是外出旅游的英俊男人爱上了美丽女人的故事,只是这个女人带着两个孩子。
善良的男人毫无保留地接受了这两个孩子,善良的小镇居民也心平气和地接受了瓦伦丁家的新成员,但是有些人不这么宽容。
比如,他们最尊敬的贝列大人。
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理,在贝列的指使下,大神司们日夜监视瓦伦丁家的新成员,瓦伦丁夫人瓦伦缇娜是个外表温和性格却很随意的女人,但丁则是一个成熟内敛话不多的男孩,而小鹿的性格却完全她这个年龄应该有的天真、活泼、毫不做作、毫不掩饰自己。
于是,她身上的秘密暴露了,那一身神秘的花纹暴露了。
于是,被贝列抓住这一点,扣上了罪名。
如果不是瓦伦丁先生极力保护,小鹿早就被抓去当做恶魔处决了,从此以后小鹿不再出门,不再见家人和加百列以外的人,但是贝列不会那么轻易就会放弃,只是那些小动作慢慢地掩藏在黑暗里。
也就是那些见不得光的小动作引来了一场毁灭,整个小镇一夜之间发生异变,一夜之间空间扭曲裂变,变得完全与世隔绝,外面的人很难进来,里面的人也很难出去。
贝列还不死心地在教堂的祭坛点燃所谓的“净化之火”,结果引来一场更大的毁灭,大火席卷了小镇,因为空间的隔绝,大半的人在这场毁灭中失去了生命,小镇就这么萧条下去,所有人躲到了这个空间,修养了一段时间,小镇才恢复了一些以前的面貌。
而小鹿的事情渐渐归于和平,直到瓦伦丁先生去世。
然后,恢复一些生机的大神司们再次开始动作,隐藏在和平下的波涛再次翻滚,瓦伦丁夫人和但丁的保护渐渐地开始力不从心。
“还真是不死心啊,不怕历史重演吗?”幽夜看着加百列,冷笑。
“姑姑早就已经失去理智了,她是下定决心要杀死小鹿。”加百列低低地说,然后突然想起什么似地抬头看着幽夜,“你说,你是来找一个人的是吧?!”
“是的。”幽夜点点头。
“找到他……并且保护他?”加百列确认地问。
“没错。”幽夜再次点点头。
“那么,”加百列的表情很平静,眼睛里却暗潮翻涌,“你要找的人是谁?”
幽夜的红眼睛一暗,没有说话。
加百列看着她的表情,脸上的表情似乎有些着急。
“你不信任我吗?”加百列看着她说,“你能够问我关于小镇的事情,难道不是代表你对我至少有着那么一点信任吗?”
幽夜的眼睛更加沉暗了,但是脸上透出一丝笑容。
真是个聪明的女孩。
是的,她信任她,和相处的时间无关,而是她的直觉告诉她,眼前的女孩是值得信任的,就像她的直觉告诉她,瓦伦丁一家的善良一样。
而她的直觉,一直很准。
加百列似乎看出了她笑容的含义,表情松懈了一点。
“你有防备也是正常的,毕竟我们不熟悉。”加百列换了个委婉的说法,“那么,如果可以,你能够带他们离开小镇吗?”
幽夜看着她,笑容没有变,过了很长时间才开口。
“我在寻找某个家族后裔。”幽夜说,“最后的纯血后裔。”
加百列微微一愣,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捕捉到那一丝惊讶,笑容开始深沉,突然侧头安静下来,似乎在倾听这什么,笑容慢慢地扩大。
“我的部下刚刚告诉我一个好消息,他查到那个家族的族谱了,至少有了个名字。”幽夜看着加百列说,语调有些阴沉地拉长,“那个最后的纯血后裔应该叫做……”她微笑着停顿了一下,“瑰洱。”
加百列的身体猛地震动了一下,这次惊讶的神情布满了她的脸。
过了好久,她咬了咬牙,像是下定决心似地看着幽夜,一字一顿地说。
“小鹿……就是瑰洱。”
幽夜的脸上闪过一丝惊讶,但是更多的是笑容。
事情就应该是这个样子的,一直以来都是。
她们六个一直都是擅长解决麻烦的人,不只是因为她们接的那些任务的原因,而是那些麻烦通常也会自己找上门来,省了她们很多力气,某种角度来说,她们很幸运。
这个世界对她来说很不真实,说实话,在她心中与塔兰泰拉齐名的维斯梅小镇不应该是这个样子的。如果这里是真实的,那么就算幸运之神再次眷顾了一下,观察监视跟踪了几天,她想要的就得到了;如果这里是虚假的世界,那么设计这个局的人也会把她想要的东西送一部分上门来,即使是虚假的信息,但是为了达到迷惑住她的效果,里面肯定会掺杂真实的信息,这样才能让她相信,以试探她真实的目的。
无论设计这个局的是哪一边,无论设计这个局是为了试探、迷惑、拖延还是直接是个杀戮的陷阱,那么两边都不吃亏啊,现在她只要需要确定这个信息的真实成分,她需要确定这个被称作小鹿的女孩究竟是不是她要寻找的纯血祭品。
“你……不相信吗?”加百列看着她沉默的表情,低低地问。
幽夜神秘地笑了一下,暗红色的眼睛看着她的脸。
“现在首要的不是我想不相信你的问题。”她的笑容透着阴沉的色彩,“而是要面对……”
她没有说下去,因为不用说下去了,她看着加百列的身后微笑,首要面对的已经出现了。
加百列有些不解地转过头,在看到身后站着的人时,瞳孔放大了。
“姑姑……”加百列咬着牙,语调微微颤抖。
贝列冷冷地看了加百列一眼,慢慢地向前走,在经过她的时候狠狠地把她推到一旁,两个大神司突然出现,一左一右地拉住了她的手臂。
“姑姑,”加百列挣扎着,“……不要。”
贝列没有理睬加百列,她的眼睛看着幽夜,冰冷傲慢。
“远道而来的客人,远道而来的魔法师。”贝列看着幽夜说,“请问你在这里干什么?”
“我?”幽夜沉沉地笑了一下,“只是送一个被大雾混乱了方向的小女孩回家而已。”
“哦?”贝列冷笑了一下,“请不要犯下说谎的罪孽,尊敬的魔法师。”
“说谎是罪孽?”幽夜也冷笑了一下,淡淡的语调意有所指地说,“那么某些人已经罪不可恕了。”
贝列的脸僵硬地抽搐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和狠毒。
“我知道你想帮助那该死的小女巫!”贝列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恢复镇静的外表,“你不能干涉我们维斯梅小镇的事情,你也没有资格干涉。”
“干涉?我已经身在其中了,不可能置身事外。”幽夜依旧冷笑,语调还是淡淡地,“而且,即使她是个女巫,那又怎么了?那又怎么样呢?”
整个空气猛地振动了一下,无比诡异地波动了一下,然后渐渐平稳起来。
这是怎么了?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幽夜微微地蹙着眉尖,现在却不是思考这个问题的时候,她看到贝列的脸完全沉了下来,然后换上了一种慈悲端庄的怜悯神态。
“既然这样……我不得不……”
“姑姑!”加百列突然尖叫起来,挣扎的越发剧烈,“不要!”
贝列无视加百列的尖叫和挣扎,她慢慢地伸出手,低声念了一句什么,然后,四周的墙壁有什么东西努力破出地颤抖起来。
幽夜冷冷地笑,那些东西还没有出来她就知道是什么了?那是——尸体。
看样子自己应该选择消失在他们视线中一段时间了呢,没有了她这个最大的阻碍,这样贝列的计划才会更加迅速完美地进行。而潜伏在黑暗之中,对她也比较有利。
幽夜淡淡地笑着,在加百列的尖叫中任由那些破出墙壁的尸体把她拖进黑暗之中,然后,留给贝列一个阴森诡异的神秘笑容。
这是一个黑暗的地方,索米微微皱着眉,看了一眼照明用的水晶球,抓着但丁的手没有丝毫放松力道。
但丁的出现自然引起一片戒备和怀疑,但是在索米压迫性的眼神和但丁淡然地宣布知道最后的罪恶之源在哪里时,一切都压制缓和了下去。
或者暂时的压制缓和下去了。
如果就像化名叫做“丹尼”的但丁所说,那个一小女孩面貌出现的罪恶之源最可能出现的地方有三个,其中一个就是索米一开始“进去过”的铁门后面。
现在索米和但丁,以及两个上次和索米“合作过”的避难所的男人。
眼前的景象和之前幻觉不知道什么中见到的一样,那是一片深不见底的黑色,绝对的黑暗之中。
这种黑暗透着一种钻入骨髓的冷气,让人不自觉的恐惧和发抖,虽然有着照明用的魔法水晶球,水晶球温暖的橘色光芒笼罩着他们,但是似乎也驱赶不了这种黑暗和寒冷的感觉。
不过索米和但丁没有受到这种黑暗和寒冷的影响,反而那两个男人一边发抖一边疑神疑鬼地迈着无比小心的步伐慢慢跟着他们。
索米冷笑了一下,眼中透出毫不掩饰的轻蔑嘲讽,转向但丁的眼神有些深沉。
这些黑暗和寒冷自然对她起不了什么作用,这类的环境她接触得多了去了,只是但丁也不受影响,一点害怕或者冷的迹象都没有,实在是……不得不让人怀疑戒备啊。
先抛开这些问题,游戏当然要继续玩下去,她没有护着但丁的手在黑暗中一探,冰凉的丝绸般的感觉,四周果然还是感觉有着某种散发着寒气的生物。
那么下面,按照那次的“幻觉”,前面应该出现三岔口了。
果然!面前,是三岔口。
邪气的笑容爬上唇角,那个弧度冰冷阴森极了。
“我们,要走哪边?”身后的一个男人开口。
索米不说话,眼睛看着但丁。
“中间。”但丁淡淡地说,“你们最好现在就拿出武器。”
索米笑了一下,拉着但丁带头走进那中间的长甬道,没过多久,歌声传来了。
是那个小女孩的歌声!索米示意大家放低脚步声,然后慢慢走近,清晰地听到了歌曲的内容。
“星期一整齐的士兵,
胡桃夹子女孩的香。
星期二湖水波纹漾,
丑丑的鸭子张开翅膀。
星期三糖果的小屋,
女孩男孩女巫的愿望。
星期四公主的睡床,
厚厚的床垫豌豆隐藏。
星期五长发的姑娘,
魔花染上的端庄。
星期六神灯被点上,
你的愿望我的愿望他们的所想。
星期七皇帝握权杖,
镜子前面试新装。”
依旧是那种寂静的略显空洞的声音,依旧是无比诡异的童话的小调,但是歌词似乎和她上次听到的不同,而且还有下文。
“星期八漂亮的玩偶,
紫色的发条叮叮当。
星期九温暖的煤油灯,
戴着顶针缝衣裳。
星期十锋利的匕首,
时光风化的骨头。
星期零寂静的思想,
为谁取回谁的心脏。”
这几句似乎是新的,上次那首歌虽然歌词不一样,但是只唱到“星期七”,而且这几句的歌词和童话无关,似乎是某种暗示。
但是究竟想要暗示什么呢?
继续向前走,不一会儿他们就到了最深层,那里也是一片空旷,没有小女孩,只有一面镜子,很大的穿衣镜。
这面镜子和“幻觉”中的一样,古老的式样,原本四周金色的花纹已经褪色,成了一种有些破败肮脏的铜色,镜面还算清晰,只是在这黑暗的环境中,那橘色的水晶球把索米在镜子里的影像衬托的有点扭曲。
那个歌声,是从镜子里面透出来的。
索米站在镜子前,皱着眉看了一眼站在她和但丁身后犹豫着不敢上前的男人们,撇了撇嘴,把脸凑近镜面,湿湿的呼吸喷到镜面上,歌声停了,镜面瞬间模糊了起来。
接下来,镜面上就会出现字了吧?
果然,模糊的镜面开始显示字,字写得很慢,可以感觉到是一根小小的手指慢慢地擦过镜面上的湿气,慢慢地书写出……
不是“带我走”,而是——
圣安东尼永恒的时间和无尽的空间学院。
这里是……学校。
幽夜抬头看着“圣安东尼永恒的时间和无尽的空间学院”这几个烫金大字,然后扫过校门口广场上的秃头男人雕像,不自觉地微微眯了一下眼睛。
又回到这里了,开始的地方往往就是结束的地方,一切将要结束了吗?
这里好像又是另外一个世界,这里比上面那个世界暗一点,色调基本是金属的那种深沉感,同样地像金属那样泛着冷冷的光泽。
这是一个什么世界?这里属于另外一个平行空间,还是幻觉?还有,刚才把她拖进黑暗之中的那些尸体呢?去哪里了?
这个想法刚冒出来,幽夜就感觉到自己身后有东西,不用转身就知道,那不是活着的生物,而且不止一个,正慢慢地朝她靠近。
头骨权杖稳稳地握在手里,幽夜面无表情地站着,也没有回头的打算,只是身下的影子早已经静静地骚动,潜伏戒备。
“不用担心,幽夜小姐。”身后的死物突然开口了,“我们没有恶意。”
幽夜嘴角勾了一下,即使有恶意也不能把她怎么样。
“刚才的行为我们一来是身不由已,我们被贝列的法术控制着,我们不得不屈服于这个法术,”那个死物继续说,“另一方面,我想幽夜小姐也希望这样。”
幽夜再次勾起嘴角,真是一针见血。
“所以,”死物的语调越发恭顺,“请原谅我们刚才的冒犯。”
眼睛再次微微地眯了一下,幽夜转过身来,看着几个恭敬地向她弯腰行礼的死物——她认出其中几个是刚才紧拽住她的尸体,它们正满眼希冀地看着自己,于是微笑。
“既然是我也希望这样,那么就没有什么冒犯不冒犯的。”幽夜淡淡地说,淡淡的语气完全看不出她的具体想法。
带头的死物——或者是尸体却是眼睛一亮,抬起头来,似乎对她的态度很满意。
“接下来,我想幽夜小姐会离开这里,悄悄回去在暗处观察贝列的行动。我想,这个地方也拦不住幽夜小姐,不过有我们的带领幽夜小姐会节省不少的时间,以免错过了某些时机。”虽然语调中暗含犀利,但是带头的尸体依旧态度恭顺地说,“所以,请允许我们提一个冒昧的请求。”
幽夜抬了抬手,示意它说下去。
一丝惊喜一般的表情闪过,虽然这个表情对一具尸体来说有点诡异扭曲。
“我们希望幽夜小姐能够拯救我们,”带头的尸体说,“把我们从黑暗中拯救出来。”
幽夜歪了歪头,等待下文。
看着她的脸,实在是揣摸不出她的真实表情,带头的尸体只能继续往下说。
“方法很简单,只需要烧了罪罚塔就可以了。”再次恭敬地弯下腰,请求说,“对幽夜小姐来说只是举手之劳。”
“听上去的确很简单。”幽夜淡淡地说,脸上没有表情,反而染上一种飘渺的模糊感,“但是我没那么好心,不喜欢做任务以外的举手之劳。”
带头的尸体眼神一暗,脸色似乎有些不好看,态度还是保持着恭顺,但是后面一直沉默着的尸体们开始了小小的骚动。
“我知道幽夜小姐的顾虑。”带头的尸体一挥手,制止了这小小的骚动,然后它继续恭顺地说,“我知道幽夜小姐对我们不信任。”
幽夜微笑,笑容中带着赞赏和一丝意味深长的神秘,算是默认了它的论断。
“那么,请允许我证明我们的可靠性。”带头的尸体看着幽夜说,脸上带着认真,“请允许我演示一下我们小镇的故事。”
幽夜微微一挑眉,沉默了很久,那抹意味深长的神秘再次勾起,终于点了一下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