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三张纸上,是白氏写下的太后为何会对凤倾瑶痛下杀手。
白氏写道:太后之所以会赐婚给她,并且同意她自请为妾,有一个交换条件,那就是让她盯着凤镇远。
原来太后一早就知道凤镇远并非是命定的家主,但是凤家命定的家主却又一直未曾显现,太后曾经与凤镇远的父亲有交情,从他口中知道这件事以后,便一直关注着凤家,所以她派白氏看着凤镇远,防止他接任家主之位后拥兵自重,威胁到皇族。
白氏嫁给凤镇远以后一直恪尽职守,但是唯有阮红绡,让白氏感觉到威胁,尤其是阮红绡与皇上的关系,好的不像是普通的朋友,他们是属于超越友情,却爱情未满的状态,阮红绡不知道什么时候知道了陵帝和太后的心思,为了保护凤镇远,她答应陵帝只要她在的一天,就不会让凤镇远有非分之想,所以当她知道太后给她下毒之后,没有揭露,反而是默默接受那缓慢的死刑,只因为,只有这样,她才会打消太后的疑虑,让太后相信她。
这是白氏记录里,让凤倾瑶心惊的事情。
她知道阮红绡那样性情的女子,一旦遇到了真正的爱情,便会如同飞蛾扑火般不顾一切,所以她用这个,来赌。
凤镇远先看了阮红绡的手札,必定会心如死灰,而今再看到这个,死灰复燃的心情,没准能够唤回他的理智,她在赌,赌那万分之一的可能性。
如今,看着凤镇远一个字都不肯落下的,认认真真的将那些字又看了一遍,看着他捧着纸的手忍不住微微的颤抖,凤倾瑶便知道,自己大概是赌对了。
果然,凤镇远看完之后,两眼一片通红。
他忽然把那几张纸狠狠地拥进怀里,就像是把此生最爱抱进怀中一样。
可是,纵使如此,又能如何?
佳人已逝,这世间已经再无她。
而现在,他能够掌握在手里的,只有权力,真正的权力。
既然皇上和太后都担心他拥兵自重,那么他就偏要,他要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他要权倾天下,他要自己,再无后悔的机会。
“哈哈哈哈!”他忽然站起身,手中的三张纸,被他用力撕碎,然后随风一扬,便飘飘洒洒的落入悬崖之中。
凤倾瑶脸色顿时一变。
不好,凤镇远疯癫了。
“凤主……”“瑶儿……”凤凌和秦楼皆是脸色大变,齐齐唤了声凤倾瑶,更想要冲上前将凤倾瑶拉回来。
可是,一切都晚了。
凤镇远直接就一挥手,一股强劲的罡风将凤倾瑶的身体直接扫下了悬崖。
凤倾瑶只觉得自己身子被那么一吹,就飞了出去,然后打了一个弯儿,便开始急速的下落。
耳边传来呼呼的风声,还有悬崖上方,听不清晰的凤凌和秦楼凄厉的呼喊声。
渐渐地她什么都听不到了,只感觉那冰冷刺骨的风,几乎要吹破她的脸颊。
她头朝下掉落悬崖,全身的血液全都涌到头部,她凄凄惨惨的笑开,这样摔下去,估计会摔成饼的吧?
想不到,她上一世死了,这一世,也只不过是打了个酱油而已。
唉,她还没有正经的好好谈过恋爱呢,她还没有结婚生娃呢!
就这么要魂归九天了。
就在她以为自己要头摔在地上摔个稀碎的时候,嘭的一声,她的头撞在了悬崖的峭壁上,顿时撞得她眼冒金星,她感觉鼻子里和眼睛里都流出了红色的血。
他大爷的,她竟然给忘记了,凤镇远还在她的手上栓了绳子呢。
靠之!
可是这个时候,她离崖顶太远,而那根绳子又太长,她根本就听不到悬崖上面发生的事情。
也不知道凤凌和秦楼怎么样了。
事实上,就在凤倾瑶的身体落下悬崖的那一刻,凤凌和秦楼便都动了,他们二人联手,直逼凤镇远。
因为知道打不过他,所以只是想要引开他,然后给身后的兄弟们留出来救凤倾瑶的时间,但是显然,凤镇远一看就看出了他们的企图。
“哈哈哈,尔等小辈,痴心妄想!”
“凤镇远,我要杀了你!”凤凌长剑灌注内力,拼了命似的朝他刺过去。
凤镇远却是满眼带着轻蔑的笑,然后用力一挥手,凤凌便被他打飞了出去。
“凤凌!”秦楼大惊失色,转身便要去接凤凌,只是还没等他行动,便从山下忽的飞上来一个身影。
白衣飘飘,宛若神仙一般。
那人气质出尘高洁,浑身散发出一股冰冷的气息,他的脸上带着一枚蝶形银色面具。
秦楼惊呼,“圣先生?”
圣先生长袖飞舞,轻而易举的就救下了凤凌。
他把凤凌放在地上,凤凌连忙感激的道谢,他却抬手制止,“不必。”
目光一扫,扫过之处,却不见凤倾瑶。
神棍的深情蓦然一冷。
秦楼连忙上前开口,“小姐被他扔下山崖了。”
神棍双目一凝,目光冰冷似箭,射向凤镇远。
凤镇远见到他时,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如今却是哈哈大笑。
“看来,我这个女儿别的本事没有,蛊惑男人倒是很有一手,怎么,堂堂圣先生,也要在我凤家的事情里插一手么?”
神棍莲唇紧绷,不语。
他锐利的目光幽幽一扫,便看到了拴在那巨石上的绳子,心里已经有了底。
神棍这才把目光看向凤镇远,道:“你究竟想要什么?”
凤镇远阴阴一笑,“怎么,圣先生精通占卜之术,难道算不出来我想要什么?”
圣神棍白衣飘动,长身玉立。
崖顶上冷风瑟瑟,他却岿然不动。
他注视着凤镇远,良久,才幽幽开口,“你要的,是这天下!”
这几个字吐出来,不止让凤镇远脸色大变,就连一旁的凤凌和秦楼听了,也难以置信的望向神棍。
不料,凤镇远却是阴测测的笑了。
“你果然不愧为皇上最信任的人,没错,我要的便是这锦绣的天下,这大好河山,理所应当就该在有能力的人手里,怎么,我说的难道有错么?”
神棍长袖微动,他眉目淡然,笑,“你说的,没错。”
连圣先生都认同了他?
凤镇远难免洋洋得意起来,“怎么,圣先生也觉得我说的对,那不如你我二人共同联手,待我执掌了这天下,就封你做大国师如何?”
国师么?
神棍莲唇讥诮的勾起。
凤镇远此人,多行不义。
“大国师……”神棍唇瓣一张一合,目光幽冷,忽然,他脚下一动,转眼之间,便已经站到了凤镇远身旁。
凤镇远被他如此鬼魅般的功夫吓了一跳,连忙就要后退。
谁知却被那神棍伸出手,一下搭住了肩膀,凤镇远顿时便觉得浑身都不能动弹了。
怎么回事儿?这是怎么回事儿?
为什么他不能动了?
“你……你对我做了什么?”
神棍忽然靠近他的耳边,然后掌心缓缓用力,一股阴凉刺骨的内力从他的掌心之中发出来,凤镇远忽然瞪大眼睛,惊恐的看着他,“你……你是……”
神棍松开了他的肩膀,凤镇远只觉得自己身体的四肢百骸仿佛都被冰冻了一般,不,不,这怎么可能,还有他,他不是圣先生,他竟然是……
是那个孩子么?
不,他不甘心!
凤镇远被制住了身体,而他的身旁,便是万丈深渊的悬崖。
可他怎么就甘心这样坠入万丈深渊,就在他掉落悬崖的一刹那间,他忽然挣开了身体里那股牵制他的力量,然后他用尽毕生最后的力量,一拳直击向那块儿大石。
轰的一声,拴着凤倾瑶绳子的那块儿大石,顷刻之间化成碎片。
凤凌和秦楼脸色顿时大骇!
“不!”
“哈哈哈哈……”凤镇远阴冷而充满怨气笑声回荡在整个山谷里,随着他身体的下落,那声音也渐渐淡落下去。
而那个神棍,则是在看见大石碎掉的刹那,转身跳下了悬崖。
“圣先生……”秦楼奔过去,想要拉住他,却只有冰凉的蚕丝衣角,从他的手心中划过。
冷风呼呼的灌进五官,双眼已经看不清眼前的画面,凤倾瑶不知道上面发生了什么,但是绳子断了,她还是知道的。
到底是没有机会了。
她缓缓闭上双眼,等待着死亡降临的那一刻。
就在她所有的感觉都渐渐散去的时候,她忽然觉得腰上一紧,吃痛的睁开眼,眼前便是一张放大的面孔。
这张脸,银色蝶形的面具,这不是……那个神棍么?
神棍双眸幽深似海,紧紧盯着她,见她睁开了双眼,似乎是松了口气一般。
而凤倾瑶,则是喜极而泣。
这个该死的神棍,竟然跳下来救她了?
他是不是听到她在骂她了。
她为毛想哭的紧啊。
被神棍抱在怀里,凤倾瑶僵硬的双臂,难得找回那么一点点的知觉,然后她就这么一点点的知觉,伸出双臂,抱住了他,然后,她就看到神棍的唇角勾起一抹笑。
不知道为何,那抹笑,格外令她心安。
再然后,她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神棍带着凤倾瑶,在悬崖上找了几个起落点,他轻功纵使再好,也不过是轻功而已,这悬崖有百丈之深,想来,接应的人,一时半会儿也赶不到。
他带着凤倾瑶落地之后,便将她放下来查看她的伤势,见她的琵琶骨已经被穿透,他青白的手指有些微微的颤抖。
凤镇远!
他阴冷的眯了眯眼,然后目光向远望去。
凤镇远也摔了下来,他用尽最后的内力打碎了那块儿石头,应该不会再有内力撑到悬崖下面,如果他掉在了平地上,必然是粉身碎骨。
可若是掉在了河里,只怕……还有生还的机会。
可是眼下……
他看了看怀里的凤倾瑶,摸了摸她的额头,她有些烧呢。
这丫头是有多么顽强的意志力,都伤成这样还能撑着最后一口气,但是她看到他才晕过去,是不是证明,她的心里,是对他有所依赖的?
想到这一点,他眼里的目光变得柔和了不少。
大掌轻轻抚摸过她的头发,他缓缓低下头,薄凉的唇瓣,轻轻的印在她干裂的嘴唇上。
有了她在身边,再久的等待,他也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