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流昭想到凤倾瑶那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脸色沉了沉,“回父皇,凤倾瑶的反应很平常,除了有些惊讶之外并无其他,对了,儿臣去时,楚邀月也在。”
“邀月也在?”陵帝眯了眯眼,从鼻间溢出一声笑,“那朕就明白了,那楚邀月是否有话说?”
“是。”沐流昭顿了顿,“楚邀月说北燕使臣近日会入宫商讨联姻之事。”
“哼!”陵帝冷声一笑,“朕就知道,也罢,既然当初是朕赐婚,如今也只能是这样了。”
沐流昭皱了皱眉,不明白陵帝的意思,“父皇,您的意思是……”
“朕之所以将凤倾瑶关入天牢,一来是希望挫挫她的性子,二来,是想看看这件事,都谁参与了。”陵帝想到这件事里那些复杂的人,无奈一叹。
“父皇……”沐流昭还想再问,陵帝却摆摆手,“没你事了,去吧。”
沐流昭只能是止住好奇,并且告退。
待沐流昭出去之后,陵帝吩咐身旁随侍太监,“传朕旨意,凤家倾瑶谋害御林军侍卫长佟生,证据确凿,判以监禁之刑,御林军侍卫长佟生,连升三级,赐良田百亩,宅院一座,其父江南巡抚佟玉林,即日起,到京任职。”
“皇上,这……”陵帝身边的随侍太监惊讶不已,这样的旨意一下,对于佟家而言,那可是光宗耀祖,史无前例的辉煌啊。
他虽然只是个太监,按理说,不该妄问朝政,但是皇上这样的旨意,却是让他也弄不明白。
他心虽有疑惑,却也不能过多询问,只能是看着陵帝,满眼的疑惑。
倒是陵帝顿了顿,道:“先这样定吧,你去拟旨,明日再公布!”
“是……”那太监只好俯首低眉,弓着身应下,然后退了两步,转身走出朝政殿。
朝政殿没了人,陵帝站起身走到朝政殿的窗前。
这一次,他这样安排,也算是代替婉莹补偿佟家,至于凤倾瑶,处死她是不可能的,而关她几天,大概是最好的解决办法了吧。
“皇上。”殿外忽然有人出声,陵帝走回桌案旁,“何事?”
“启禀皇上,有人送来一封书信,说是圣先生托他送来。”
圣先生?
陵帝眼中精光一闪,连忙道:“快,呈进来。”
没有人知道陵帝收到的信中说了什么,只不过陵帝在看完圣先生的信之后,便把自己关在朝政殿中,傍晚的时候,夜幕落了下来,宫灯点亮了,陵帝才从朝政殿中出来,吩咐门口的太监,“去天牢。”
“皇上,您不用晚膳了?”
陵帝脚步微顿,看向一片漆黑的夜空,幽幽叹道:“先不用了。”
他要去天牢,要去问问,那件事情是不是真的。
天牢幽暗阴森,散发着淡淡的血腥之气,凤倾瑶坐在牢房的干草上,靠着墙,已经进入深深地睡眠之中。
自从碧湖夜宴那晚过后,她就没能好好的睡过一觉了。
这一觉睡得深沉而无梦,陵帝来的时候,她还在睡着,狱卒想要唤醒凤倾瑶,却被陵帝止住。
“让她多睡会儿吧,去给朕搬把椅子来。”狱卒领命而去,陵帝的贴身太监上前,小声劝道:“皇上,这天牢阴暗潮湿,又是死囚的牢房,不如您先回去,等凤大小姐醒了,奴才再将她带过去?”
陵帝冷眼斜了他一眼,不悦道:“就你会做事?”
呃……那太监被陵帝一说,忍不住低下头,“奴才逾越了。”
陵帝摆了摆手,让他后退。
狱卒已经搬来椅子,让陵帝坐下,陵帝坐在椅子上,一双沧桑而睿智的眼盯着凤倾瑶仔仔细细的看。
真像啊,凤倾瑶与她的母亲阮红绡,长得实在是像极了。
岁月不堪回首,陵帝想起今日圣先生送来的那封信,微微一叹。
他这一叹之时,凤倾瑶不知为何,忽然惊醒,梦里梦外,仿佛经历了一个转世轮回,她就那么不知原因的醒来了,醒来之后,只闻耳边有一声叹息。
那叹息像是穿越了历史的长河,诉说着什么悲哀的过往一样。
她侧头看去,牢里微暗的烛光下,隐约看见了一张被岁月雕琢沧桑的面孔。
那是……陵帝?
凤倾瑶眯了眯眼,忽然猛的吸了口气,连忙就起身见礼。
“皇上……”
“免礼吧。”
没等凤倾瑶这礼拜下去,陵帝就已经开了口,示意她坐下。
凤倾瑶只好坐回原地,心里却是疑问陵帝为何会来这天牢。
陵帝看了她一眼,让自己的贴身太监出去。
“皇上!”那太监情急之下喊了一声,想要制止,陵帝却是锐利的目光一扫,那太监无奈,只好出去。
“走远点儿,谁也不要进来打扰我们!”那太监刚出牢门,陵帝就在他身后追加了这么一句。
“是。”那太监唯唯诺诺的应了,然后带着狱卒和护卫走远了。
凤倾瑶见这情况,陵帝这是有事要跟她说?
“皇上,您这是……”凤倾瑶满脸不解的看着陵帝。
陵帝看着她的目光一片柔和。
“这些年,苦了你了。”
呃?凤倾瑶有些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陵帝派沐流昭把她押到天牢来本就不知道是为什么,如今,这堂堂皇帝却又坐在死囚犯牢房中跟她说苦了她?
她不知道是该哭还是笑,只能是微微抬眼,边揣测他的意图边道:“皇上,臣女不明白您的意思。”
陵大掌在膝头上一拍,宛若邻家老人一般笑道:“朕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到你母亲去世多年,而你在相府的生活又多不如意,觉得你吃了很多苦。”
陵帝这样一说,凤倾瑶更是听不懂了,“皇上,您这样说,着实叫臣女惶恐。”
“唉!”陵帝叹了口气,“你之所以觉得惶恐,是因为朕是高高在上的皇帝,若朕说,此时此刻,在你面前的不是一个皇帝,而是一个年纪大的伯伯,你可会自在些?”陵帝满含关切的问她。
凤倾瑶拿捏不准陵帝到底是要干嘛,只不过见他把身边的人都支走,估计也是不想让人知道。
微微敛了敛神色,凤倾瑶乖巧的开口,道:“皇上既然是想要臣女自在些,那臣女便听皇上的。”
“好!”陵帝笑着点头,当真宛若是个慈祥的伯伯。
“其实,朕今天之所以要单独跟你谈话,是因为你母亲的死!”陵帝想起那个风华绝代的女子,心中忍不住微微颤抖,当年,若他不是皇帝,没有三宫六院,若不是太后从中阻拦,他又何尝没有机会得到她,只可惜,错过了,终究是错过了。
“我娘的死?”凤倾瑶皱了皱眉,陵帝怎么会突然提起阮红绡的死?
“对,你娘的死,朕也是今天才知道,你娘她并非是病死的。”
陵帝内心悲痛而后悔,垂放在膝上的双手紧紧握住,颤抖不已。
“丫头,你娘她,她那么好的一个人,实际上是被人害死的啊……”陵帝说完,眼眶直接便红了。
凤倾瑶惊讶陵帝情绪波动如此之大,更震惊陵帝会知道真相,而且就此时看来,陵帝知道事实不过是近期的事情。
凤倾瑶默默的垂下头,唇角绷的紧,“皇上,此事瑶儿已经知道。”
“什么?你都知道了?”陵帝瞪大眼睛,“丫头,那你可知,是谁害死她的?”
凤倾瑶想起凤镇远,眸子微微一暗,“皇上,我娘是谁害死的都不重要了,那些事情都过去了。”
从陵帝的情绪和表情中,凤倾瑶已经看出来了,陵帝年轻时应当也是阮红绡的爱慕者,看这情形,似乎还颇为情深,越是如此,她就越不能让陵帝知道真相。
虽然一国皇帝帮她报仇,轻而易举,但是,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更何况眼前这个人是掌握生死大权的皇帝。
轻轻吸了口气,凤倾瑶动了动,跪在地上,“皇上,臣女虽然不知道您跟我娘是什么关系,但是娘她泉下有知,知道皇上还惦记着她,一定会很开心的。”
“你这丫头不过是在安慰朕罢了,那依你的意思,是要朕不去查清真相么?”
陵帝眉头紧锁,目光直直看着她。
凤倾瑶面容平静,淡然一笑,“皇上,人活在世上,生死有命,若是娘亲在世,恐怕也不希望活着的人为她而痛苦,所以,还请皇上,不要再追问了。”
她态度明确,言语之间透露出坚定。
陵帝见她态度如此,也不好再说什么。
“既如此,那便听你的吧。”顿了一顿,陵帝目光在牢房内扫了一圈,“昭王把你安排在这儿,着实委屈你了,其实朕知道,你与佟生的事情,并非是佟生证词内所写那些,朕之所以先命昭王将你带进宫,不过是为了暂时平息佟家的愤怒,朕可谓是用心良苦啊!”
凤倾瑶浅浅勾起唇角,陵帝到底是为了什么才将她关入天牢,这会儿她已经猜出大半来了,平息佟家的愤怒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怕是陵帝还有其他目的。
不过,既然陵帝没说,那么她也只好装傻,“臣女谢过皇上!”
“皇上能为臣女考虑如此之多,是臣女莫大的福气!”
“你能这样想便好了,至于这牢房,昭王安排的有失偏颇,朕回去必定会好好说说他。”
凤倾瑶低眉不语。
陵帝又坐了会儿,才站起身,“好了,时候不早了,朕就先走了。”
凤倾瑶也连忙起身,盈盈一拜,“臣女恭送皇上。”
陵帝微微颔首,正要转身,忽然抬眼看向凤倾瑶,“对了,邀月待你可好?”
凤倾瑶愣了愣,“回皇上,很好。”
“你可怪朕,取消你与昭王的婚约后,又将你赐给邀月?”
陵帝眼中带着一抹试探的意味。
凤倾瑶心思一转,便明白了陵帝的意思,他问她将她指给楚邀月那样一个残废,是否怪他。
呵呵…凤倾瑶心里低低冷笑,面上却是端庄平静无半分波澜,道:“怎么会呢,臣女相信,皇上所做的一切自然有皇上的道理,更何况,邀月殿下贵为皇子,虽然身体有疾,但他为人善良淡泊,臣女能嫁他为妻,是臣女前世修来的福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