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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府泽茗居。
梦少君坐在桌子旁,一口接一口的喝着白酒。
从枫云山归来后,这个梦家离家多年的少爷就一直在喝酒。一个个陶瓷酒瓶堆满了桌子。
双眼红肿的梦少君举起一杯酒,看着小小的酒杯中的酒水,梦少君心伤地说道:“一份家业的文书,一场盛大的法事就能弥补她们对你造成的伤害吗?”
梦少君的眼眸渐渐湿润了。
酒杯中的酒水渐渐幻化成鲜血。
嫣红的鲜血中似乎有一个美丽的女孩气息奄奄地召唤着。
“少君,红笺好冷,好冷——”
浑身湿透的女孩的双手被捆束在一根木桩上,积水渐渐没过女孩的腰部。女孩面色发白,嘴唇发紫。湿透的衣服紧紧地贴在女孩的身上。
暴雨倾盆中,一个少年冲到到处漏雨的柴房门前,大声嘶鸣。
少年用力撞击着柴房的大门。
砰!
大门被生生撞倒。
“红笺!”少年冲进积水中,抱住了浑身发烫的红笺。
少年正是梦少君。
“三少爷,红笺好冷!”气息渐渐衰弱的红笺艰难地说道。
快速将捆束红笺的绳索解开,梦少君抱起红笺,冲出了柴房。
“三少爷,你可不要意气用事啊。”带着众多小厮,跟随而来的韩桐难过地劝说道。
梦少君抱起红笺朝韩桐一步步走来,厉声道:“走开!”
看着梦少君眼眸中燃烧的熊熊火焰,韩桐畏惧地躲开了。
瓢泼大雨中,梦少君抱着意识模糊的红笺走出了梦府,这个天下人艳羡不已,十分渴望进入的天下第一豪门。
……
苏城,简陋的客栈里。
一碗汤药被梦少君端到床边。
面色发白,头发渐渐稀疏,双眼无神的红笺艰难地张开嘴,哽咽道:“三少爷,不要为了我去忤逆老爷子,回去吧。红笺的身子,红笺知道。怕是,怕是——”
梦少君俯身将红笺抱起,拥进怀中,哭泣道:“我不知道我能去哪里,你在的地方就是我的家,你不在了,我的家也就没有了。”
“三少爷,回去吧,我们已经没有钱再支撑下去了。你从小到大,过得都是锦衣玉食的生活,你不明白寻常百姓的日子有多苦多难,因为我,而让你跌落凡间,红笺我的心里很难过,很自责。”
“放心,我有力气的,我正在找活儿干,我不相信别的男人能养老婆孩子,我梦少君就做不到。”梦少君信心满满的。
红笺蜷缩在梦少君的怀里,哽咽“是我,是我害了你。”
待红笺睡熟,梦少君从简陋的房间内走出。房间外站着一个老者。老者无奈地看着梦少君。
“这位公子,我看你这样子就不是寻常人家的少爷,所以我才收留了你们。可是,您看,这一转眼都几个月过去了,您这房钱可是一拖再拖,我这也是小本买卖,混个糊口的饭钱。”老者说道。
“老伯,您再宽限我几天,好吗?我一直在找活儿干,明天我去码头看看。”梦少君哀求道。
老者心疼又无奈地看着梦少君。
“公子,你不要怪我老汉说话不好听,你这婆娘啊,已经卧床数月了,别说你没有钱,就是那有钱的人家,也治不好她这个病了,她这病啊,你若是体恤我老汉,就尽快把房钱付了,把她带回老家吧。人死讲究个落叶归根,入土为安。”
话音刚落,梦少君猛然爆起,一把揪住了老汉的衣服领口。
“你说什么?”
话音刚落,房间内传来微弱的声音。
“三少爷——”
梦少君松开了抓住老者的手,转身走进房间。
这一刻,梦少君有些诧异,此时的红笺脸庞红润,一双大眼睛恢复了明媚。
“三少爷,红笺不想自己睡,你能抱着红笺睡吗?”
梦少君躺在床上,将红笺拥抱在怀中。
两人相互依偎,梦少君渐渐睡去。
红笺艰难地撑起身子,在梦少君的唇上轻轻一吻。
“三少爷,红笺不该拖累你,红笺要走了,红笺爱着你。”
不断喘息的红笺捂住胸口,压制着咳嗽,走出了房间,脚步踉跄地朝客栈外走去。
站在柜台内的老者关心地唤道:“姑娘——”
红笺扶着一把椅子,朝老者深深俯身。
“老伯,公子他醒来,就让他回家吧,他是天下第一红妆世家梦府的三少爷。谢谢老伯数月的照顾。”
说完,红笺走出了客栈。
老者追了出去。茫茫人海中,哪里还有那姑娘的身影。
……
苏城以西的一个破败的庙宇里,众多百姓围聚着,人人在叹息着。
一个少年冲了过来,挤进人群。
满是枯草的,凌乱不堪的地面上躺着一具面色苍白的女尸,女尸附近是一个香案,香案后方是一个高大的慈眉善目的菩萨。
少年傻傻地看着地面上女子的尸体,一双大眼睛几乎要突出出来,眼睛上布满了血丝。
“啊——”少年疯狂地呐喊,声嘶力竭地呐喊。
扑通一声,跪倒在女子的尸身面前,少年悲痛地大哭。
将女子冰冷的尸体拥抱进怀中,不断地抚摸着女子脸庞。少年哀嚎。
“红笺,为什么丢下我一个人,为什么要将我丢弃,你知道的,我不能没有你。你死了,人生还有什么意义?”
少年的声声哀鸣令围观的百姓纷纷落泪。
缓缓将红笺的尸身抱起,少年站起身来,仰头看着高大的慈眉善目的菩萨雕像,少年爆喝道:“你哪里是救苦救难的菩萨,你是杀人不见血的魔鬼。一条人命生生死在你的面前,你可有眼泪,你哪里有心?百姓们供奉你的香火都哪里去了?
即便是魔鬼,也比你虚假的仁慈来得直接,全不似你这样虚伪,卑鄙!”
百姓们惊骇地看着疯狂痛斥菩萨的少年,纷纷双手合十,向菩萨忏悔着。
“哦,佛祖,少年人不懂事,您莫怪,莫怪。”
少年抱着红笺的尸身朝庙宇外走去。
心爱的人儿离去了,少年人的心也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