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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龙居正堂。
梦少蝶坐在桌子旁,沉浸在思索中。
今日所见到的戏楼后院那有着妖孽容颜的究竟是女子还是男子?为什么直觉告诉自己她是一个男子呢?戏班里男子反串女子,并不少见。
那个面色冷寒的女人身为他的母亲,为何看不到她温柔的母爱,却似一个冰冷的机器呢?
那慈眉善目的老太太又是何人呢?
小纨是怎么结识那花样妖孽的男子的呢?
一个个问题萦绕在梦少蝶的脑海中。
一个身影站在房门外,双手背在身后,身子来回地摇晃着,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小纨!”梦少蝶惊喜地跳出门外。
“哦!”叶小纨依然背着双手,仿佛看一个路人一样看着梦少蝶。
“你来找我?”梦少蝶惊喜地伸手抓住了叶小纨的胳膊。
“没有啊,人家就是偶然间路过啦。”叶小纨维持着女皇一样的傲骨。
梦少蝶的心在笑。
这丫头还玩呢,玩什么玩,你的小心思我还看不出来吗?
“哦,偶然间路过,就路过到我这房门前了?”梦少蝶笑道。
被戳破了心思的叶小纨跺脚道:“就是路过!”
“好了,好了,就是路过。”梦少蝶可不想自己日思夜想的小纨因为小女生的骄傲而被自己气跑。
“小纨有一件大事,希望二少爷帮忙呢。”叶小纨终于鼓足勇气说道。
“什么事?上天摘月,下海摘星,我都愿意。”梦少蝶甜蜜蜜地说道,胳膊不仅搂抱住了叶小纨。
叶小纨推开梦少蝶的手,认真道:“别闹,认真些。”
“小纨有一个好朋友,她有一个愿望,我想寻二少爷,大少爷,大牛,还有水桃和落梅,寻你们和我一同为她实现一个愿望。”
梦少蝶的脑海中立即浮现出那妖孽容颜的女子,哦,男子,究竟是女子还是男子呢?
“还要大哥去?”梦少蝶有些犹豫。
“是的,不但要大少爷去,还要你去亲自邀请。”叶小纨眨巴眨巴眼睛。
“这个,昨天早晨,我刚刚和他,这个——”梦少蝶有些尴尬。
咯咯——
叶小纨飞快地跑走了。
“我不管,反正你要把大少爷请到。”
……
翌日清晨,畅春园戏楼。
柔和的古筝声如山涧泉鸣,似环佩铃响,深厚灵透。声声泣血的二胡,催人泪下。琴师有节奏的打板撞击人心。
戏楼又开始排练了吗?今日为何这样热闹?
叶小纨好奇地走进戏楼。
空旷的大堂内,帷幔飘飞着。
琴师们在戏台后,抚弄着各种乐器。
楚雪衣身穿洁白的戏服,手持一花篮,缓步行走在戏台上。
“黛玉葬花!”叶小纨一眼便看出楚雪衣正在排演的是《黛玉葬花》的片段。
一声低吟,楚雪衣飞身而起,抓住一条帷幔,飘荡在戏楼大堂上方。犹如滑腻腻的白蛇,楚雪衣又飞向另一条帷幔,整个身子缠绕在帷幔上,朝远处荡去。
叶小纨痴迷地看着飞跃在一条条帷幔间,不断地抓着帷幔飘荡的楚雪衣。
犹如凌波仙子般,楚雪衣抓着一条帷幔,飞落在叶小纨面前。
墨发飘逸的楚雪衣俯首望着叶小纨,透彻深邃的眼眸中似乎有某种东西在涌动。
“仙子姐姐,我来邀请你出去郊游。”叶小纨开心地说道。
“出去?”楚雪衣有些诧异。
“是啊,小纨有好多惊奇要展示给仙子姐姐呢。”叶小纨颇为骄傲地说道。
楚雪衣抬头朝二楼包间望去,二楼一豪华包间内,一个女人正端坐着,女人身后站着一个老太太。
“我今日还要排练新戏,没有时间出去。”楚雪衣的表情变得十分冷淡。
“仙子姐姐——”叶小纨失望地嘟嘴。
楚雪衣转过身子,一声低喝,抓着帷幔朝戏台飘飞去。
看着再次沉浸在排练中的楚雪衣,叶小纨咬住下唇,飞快地朝戏楼外跑去。
站在戏台上的楚雪衣背对叶小纨跑走的方向,心痛地捂住了胸口。
是惧怕端坐在二楼包间内的母亲生气吗?
不,是惧怕自己心底的心跳。
自己是一个命不久矣的人,为什么开始对这个小丫头产生了心跳的感觉?
不,不,一定不要有这种感觉。
轻轻一抖,长袖被甩了出去。
楚雪衣旋转起身子。
……
戏楼外,梦少康,梦少蝶,小厮大牛,丫鬟水桃,丫鬟落梅,五个人穿着最朴素的,最常见的布衣,期待地张望着。
昨日傍晚,叶小纨亲自寻到众人,向众人请求,希望大家能帮她完成一个美好的愿望。
梦少康和梦少蝶两人不时地望向对方。
若不是叶小纨要求两人都必须到场,或许两人还要许久才会言语。
为了叶小纨,今日兄弟二人必须放弃前嫌,共同为即将出现的“仙子姐姐”创造一个和谐温馨的氛围。
一个娇柔的身影从戏楼里跳了出来。
身影的眼眸中是满满的失望。
“叶姑娘,你的仙子姐姐呢?”丫鬟水桃问道。
“水桃姐姐,你忘记了吗?今天,我们一律要直呼对方的名字的。”叶小纨道。
“哦,我忘记了。”丫鬟水桃歉意地说道。
“小纨,出了什么事情,她怎么没有出来?”穿着最寻常的布衣的梦少蝶不解道。
“是啊,为什么她没有出来呢?”梦少康问道。对于叶小纨一心想帮助的仙子姐姐,梦少康本能上很好奇。
“我也不知道,可能是忙着排戏?”叶小纨烦恼地在戏楼外走来走去。
忽然,大大的眸子闪亮了。
“我有办法了!”叶小纨兴奋地跳起。
……
楚雪衣随着琴声,轻移莲步,缓缓地舒展着腰肢。
莹莹的泪花闪烁在眼角。
自己多么想跟随那小姑娘走出这戏楼,随意地走上一走啊。
自小自己就被母亲严格的管束着,从没有单独去过繁华热闹的街市,从没有去过传说中的琳琅满目的百货大楼,更没有去过所谓的靡靡天堂夜总会,因为母亲说:人只有维持最单纯的心,才能看得清楚善恶。
有谁知道为了维持味觉的敏感性,自己从有记忆来,吃的食物只是米粥和少许的青菜,至于精致的点心,味道绝美的菜肴,各色的水果,自己也只是见过,却从没有品尝过。
一切的一切只是为品尝和品鉴各种胭脂让路和服务。
惨然一笑。
近二十年的训练下来,自己拥有这世上少有的味觉,舌头的触觉也是最敏感的。即便那胭脂是无味的,自己也可以通过舌尖的触觉,判断出胭脂的配料成分和占比。
眼角的余光落在二楼包间内那端坐的女人的身上。
楚雪衣的心痛了。
母亲,是一种什么样的存在?
母亲代表了权威,代表了复仇,代表了自己的人生。
楚雪衣以袖遮面,泪水滚滚而落。
有谁知道,自己有多么向往戏文中所描述的美好的爱情啊,那些感情至深的,缠绵悱恻的爱情,那些侠义的兄弟情……
泪水被压制下去,楚雪衣抖动着袖子,轻抚发丝,旖旎地走起碎步。
忽然,戏楼外传来尖利的喊叫声,声音中带着哭意。
刹那间,琴师们齐齐停止了弹奏,人们侧耳倾听,试图听清楚戏楼外发生了什么。
楚雪衣皱起眉头。
“救命啊,不要啊,不要过来,走开,走开——不,不要碰我——”
“丫头!”楚雪衣紧张地跳下戏台。
“雪衣,你要做什么?”二楼包间内的女人威严地说道。
抬头看了一眼女人,楚雪衣犹豫了。
“不要啊,不要啊,真的不要啊——”戏楼外再次传来阵阵尖利的叫声。
猛然一甩袖子,楚雪衣朝戏楼外飞射去。
“雪衣!”女人愤怒地站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