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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香城许公馆。
人到中年的许九江躺在床上,看着窗外的夜色,辗转反侧。
梳着大波浪卷发的女人一个翻身,搂抱住了许九江。
“这大半夜的,你都翻来覆去多少次了?再折腾,可就天亮了。那天亮了还得去梦家呢,梦景天明天一早就出殡了,有头有脸面的那都得去给捧个人场。”
许九江捏起女人的下巴,迷茫地说道:“天香城到底姓杨还是姓梦?”
女人蜷缩在许九江的怀中,嘀咕道:“虽然杨凌天是天香城城主,那是对老百姓来说,是个城主,是神。但在天家的眼中,天香城的真正主人是梦家啊。”
“两个都是我许九江得罪不起的啊。”许九江喃喃道。
“杨城主杨凌天那是你的顶头上司,掌握着你的仕途呢,你能得罪?可那梦家是天家极为重视的世家名门,你能得罪?可真要比较起来,终究是梦家才是最要把握的,毕竟梦家的身后是天家。可杨城主……”
女人轻咬一口许九江的胸肌,嗔怪道:“你这只老狐狸,我都要被你绕进去了,他杨凌天能在天香城做了这么多年的城主,自然和梦家是交好的,你还担心什么呢?尽管像鱼儿一样,左右逢源好了。”
一声轻哼,女人老谋深算地说道:“一个官,一个商,呵呵,我还真不相信他们没有穿一条裤子。”
许九江满意地搂抱住女人,惬意地说道:“如今我许九江要和他们两家穿一条腿的裤子。”
“呸啊,三人穿一条腿的裤子?你现在还入不了他们的法眼,小心伺候就是,不要野心太大,反而阴沟翻船!”
女人不满地捶打许九江的胸膛。
“睡啦,睡啦,我明天一早起来,还要到梦家帮衬着出殡呢,少不得惺惺作态,表演一番,真累。”
就在两人要彻底酣眠时,窗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许署长,不好啦,不好啦。”窗外的人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
“张毛,你要死了吗?喘不上气了?”许九江咒骂道。
“苍茫山逸仙观的女道长死了,被梦少蝶和叶小纨杀死了。有人目击梦少蝶抢夺了女道长的财物,并枪杀女道长,最后火烧逸仙观焚尸灭迹。”
“一个女道姑,死不死的。”
忽然,许九江从床上跳起,大叫“你说什么?梦少蝶?”
“是啊,梦家的二少爷!”
许九江瞪着两个失神的眼睛望向床上的女人,女人一脚踹在许九江的屁股上,埋怨道:“怕啥,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先观望观望。”
忽然,又有脚步声急匆匆地跑来。
一人在窗外大声道:“许署长,梦家三少爷来了,在客厅内呢。”
“哎呦呦,这可如何是好?这是为梦少蝶求情呢,还是——”
咯咯一声笑,床上的女人坐起身子,从后面搂抱住许九江,侧头在许九江的脸颊上重重一吻。
“死人了好,有案子好,来人了好,那都是钱啊,钱啊……”
许九江忐忑不安的心渐渐舒缓下来,伸长了脖子,将唾沫咽了下去。
清了几下嗓子,许九江披上一件衣服,背着双手,缓步走出了房间。
床上的女人用丝巾捂住嘴,痴痴笑。
……
许公馆客厅。
梦少君背着双手站在一幅猛虎下山的水墨画下,双眼微微眯缝着。
“哎呦,三少爷,有失远迎。”许九江笑吟吟地走了进来。
梦少君并没有言语,也没有回头。
许九江脸上的笑容凝滞了,转瞬脸颊又舒展开了,笑容重新浮现。
“三少爷,二少爷他的案子我已经听说了,警署的宋探长已经带着弟兄们前去逸仙观勘查现场了。相信一定会给二少爷一个清白的。身为梦府的二少爷,怎么可能做那杀人夺宝的事情呢?”
梦少君缓缓转过身来,微笑着看着许九江。
“圣人也是要吃肉的,一个在煎药房内给众人下毒的人,作出杀人夺宝的事情,一点儿也不奇怪。”
许九江愣住了。
梦少君这话说的再明白不过,他已经不认梦少蝶是兄弟了。
许九江掏出手帕,擦了擦额头的冷汗。
梦少君坐在椅子上,微笑道:“许署长,站着做什么?坐啊。”
“啊,啊,坐,坐。”许九江坐到另一张椅子上。
一个锦缎小盒子被梦少君从袖子里摸出。
“啪!”小盒子被打开。
一颗璀璨的,犹如鸽子蛋一般的大钻石闪闪发光。
小盒子被放到许九江的手掌心。
“许兄,这颗钻石能否将一只蝴蝶压死呢?”梦少君意味深长地说道。
“压死?”许九江的汗水不断地流淌下来。
梦少君摆弄起扇子,冷冷道:“许署长是对这颗天家送给我爷爷的钻石,不满意吗?”
“天家”二字被重重地强调了。“许兄”也被改成了“许署长”。
许九江捧着锦缎小盒子,凝视那颗璀璨的“鸽子蛋”,双眼直直道:“满意,满意!”
梦少君露出满意的笑容,大手放在许九江的肩膀上。
“许兄是一个好人!”
……
清晨,整个天香城沉浸在悲痛中。
万千的百姓们站在街道的两旁,人人双眼红肿。远远的一辆灵车缓缓开来,灵车周身皆是白色的绢花,灵车上放着一口楠木棺木。数千人的送葬队伍有梦府的亲眷,旧交故知,更有梦家的众多大掌柜,经理人们,各分支机构的代表。
凤书,文氏,翠屏三人身穿孝服,头戴孝帽,在丫鬟们的搀扶下,踉跄地走着。
“爹啊,您怎么就去了呢?您走了,梦家可怎么办啊?少康回来看不到您,我怎么向少康交代啊?”翠屏哭天抹泪,大声哭嚎着。
丝巾放在鼻子上,翠屏狠狠拧了一下鼻子,抓着丝巾的手拍了一下大腿,再次哭嚎。
双眼红肿的文氏愤恨地看着走在前面的梦少君的背影。若不是一直在压制着内心的愤怒,自己真想冲过去,将这个梦家的新家主彻底撕烂。
视线落在一旁踉跄而行不断哭泣的凤书的身上,文氏鼻孔里冷哼。
凤书抬起头来,看了一眼文氏,重新低下头。
脚步愈发沉重了。
莫说文氏和翠屏,莫说其他人,就是自己这个当娘的,也是怀疑那遗嘱的真假的。尽管儿子梦少君拔枪而起,将枪口对准了律师詹姆斯,但是自己还是不愿意相信儿子梦少君做了什么对不起梦景天,对不起众人的事情。
虽然他的心性变了,但他毕竟曾是一个善良的孩子,怎么会?
捧着遗像的梦世昌披麻戴孝,走在出殡的队伍前面。纸钱漫天飞舞。
百姓们看到遗像上的梦景天,纷纷哭嚎起来。
梦少君跟随在梦世昌身边,神情肃穆。没有人注意到梦少君眼角的余光始终在搜索着。
送葬的队伍缓慢地走出了天香城,朝梦家的祖坟行进。
远远的密林中一抹淡绿色的裙摆映入梦少君的眼帘,梦少君嘴角微微上翘,阴邪地笑了。
密林中,内穿淡绿色裙子,外罩白色麻布衣的叶小纨和梦少蝶两人隐藏在一丛灌木丛后,两人情绪激动。
远处那送葬的队伍就是梦家人了,灵车之上的棺木里躺着的就是自己的爷爷梦景天。
“小纨,你留在这里,我要去给爷爷磕头。”梦少蝶说道。
“不,我也要去磕头。”叶小纨坚持道。
“这太危险了,你忘记了昨夜那些黑衣人是如何对待我们的吗?”梦少蝶提醒道。
“可是小纨是二少爷的人,不是吗?”叶小纨泪花闪动。
梦少蝶一阵哽咽,大手握住了纤柔的手。
“是的,小纨,我带你去给爷爷送行,你是梦家的少夫人,你是爷爷的孙媳妇。”
“嗯。”叶小纨哽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