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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杨府。
“老爷,不好了,不好了!”一个男人脚步踉跄地,上气不接下气地跑进屋子中。
杨凌天不悦地瞥了一眼那男人。
“走路毛毛糙糙,说话上气不接下气,眼神恍惚,一看就是没有福禄的命数。”
被杨凌天指责的男人顾不得委屈,道:“老爷,花海的花粉一夜之间全部消失了。花海没有任何花粉了。”
“什么?”杨凌天难以置信地转过身来,一把抓住了男人的衣服领口。
“是真的,老爷。我们一清早到花海,发现花海里的花朵依然绽放着,但却没有了一点儿点儿花粉。而那梁老汉人也不见了,那木屋中的东西也全部被搬走了。”
“ma的!”杨凌天猛然推开男人。
愤恨的杨凌天在房间内走来走去,大手不断地揉搓着下巴。
当目光落在放在桌子上的那盒胭脂新品“醒月葵花”上,杨凌天紧皱的眉头舒展了不少。
大手一把抓起这盒被梦少君从梦府里偷来的花粉胭脂新品,杨凌天自语着。
“幸好还有这绝好的花粉胭脂新品,可以在花粉大赛上获胜,使我减少一些损失。”
之前那男人看了一眼杨凌天手中的胭脂,胆怯地低声道:“这不是梦府里的丫鬟婆子送给百姓们的胭脂吗?”
“什么?”杨凌天不解。这样重要的东西怎么可能提前流出?
“是啊,我这里也有啊。梦府的丫鬟婆子们说梦少蝶和叶小纨研究出了更为绝美的“醒月葵花”要参加花粉大赛,所以这些过去研究出的一代产品,二代产品就送给大家随意使用了。我这盒就是她们送的一代产品。”
看着那男人手中的和自己手中的几乎一模一样的胭脂,杨凌天感觉大脑一阵眩晕。似乎有温热的东西在鼻翼下缓缓流淌。
“老爷,您,您流鼻血了。”那男人提醒道。
“啪!”一巴掌重重地抽在那男人的脸颊上。
“滚!”杨凌天气急败坏道。
男人灰溜溜地跑走了,鼻血横流的杨凌天一屁股跌坐在沙发上。因为气愤,因为失望,杨凌天整个人显得十分憔悴。
两只嚣张,不可一世的眼睛吃惊地看着沙发对面的镜子。
“这,这是,怎么了?”
杨凌天的大手情不自禁地抚摸着自己的脸颊,自己的头发。
镜子中的杨凌天的脸庞迅速地变得暗淡无光泽,老年斑迅速爬满脸颊。原本油亮乌黑的头发在迅速变得灰白,苍白,银白。
“不,这,这不是我!”急火攻心的杨凌天难以置信地惊叫。
“老爷,老爷,再过些日子就是花粉大赛了,我们……”管家站在门口,惊骇地看着头发变得银白,满脸老年斑的杨凌天。
杨凌天凄然一笑。一双鹰一样的眼睛狠辣地望向老管家。
“花粉大赛与我们还有什么关系?”
忽然,粗大的手指凶悍地指着老管家。
“去,将梦少君给我弄到这里!就是死的,也要给我拖到这里!”
……
“杨兄,我真不知道梦少蝶他们会研究出更好的‘醒月葵花’,我以为那就是最后的成品了,没有想到他们一直在精益求精。我更想不到花海的花粉竟然会在一夜之间消失啊,我以为得到了花海的地契,就万无一失了呢。”梦少君委屈地解释着。
“以为?你以为?”杨凌天一步步逼近梦少君。
杨凌天变白的头发,满脸的老年斑令梦少君畏惧。
忽然,犹如暴怒的疯子,杨凌天迅速伸出胳膊,大手死死卡住梦少君的脖子。
“你这个废物,你是我杨凌天最失败的投注!”
被卡住脖子的梦少君不敢反抗,不多时便气息奄奄。
“你造成我巨大的损失,我失去了惊天的巨额奖金,我失去了可以举世震惊的新的胭脂配料基地——花海。看看我这头发,看看我这容颜,这都是你造成的!”杨凌天癫狂地摇晃着梦少君的脖子。
脖子几乎要被拧断的梦少君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杨兄,杨兄,饶命,我,我赔你!”
“赔?你以为我会相信你的话吗?你在聚宝源赌坊几乎要被砍掉手指,也不见你的娘亲来救你。”
“杨兄,我,我有办法让我娘拿钱,拿惊天大财补偿你。”
杨凌天犹豫了,大手渐渐停止了用力。
挣脱了束缚的梦少君跌坐在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我,我给我娘写信,就说我杀了人,要我娘,要我娘拿钱!”
似乎怕杨凌天不满意,梦少君仰头,乞求地看着杨凌天。
“杀人了,我娘一定会怕的,一定会给我拿钱的。”
杨凌天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
……
梦府。
信纸在颤抖着,忽然,信纸飘落在地上,凤书双眼一闭朝后仰去。
“大夫人——”丫鬟落梅一把搀扶住了凤书。
焦急的落梅用力按着凤书的人中,凤书幽幽地醒转过来。
一把钥匙被凤书从胸口摸出。
“落梅,去,去将保险柜打开,将里面的金条,银票,全部取出来。”
尽管不解,但落梅还是乖巧的拿起钥匙走进内室,按动了墙壁上的开关。墙壁上出现一道暗阁。
一个保险柜藏在暗阁中。
不多时,落梅走了出来,一个沉甸甸的包袱被落梅拎着。
包袱放在桌子上,轻轻打开,里面是一个木匣子。木匣子的盖子被打开。一根根金灿灿的金条整整齐齐地摆放在木匣子里。厚厚的一卷大额银票被捆束着。
看着这些金条和银票,凤书的泪水簌簌而落。
苍老的双手轻轻将耳朵上的耳环取了下来,手腕上戴了多年的玉镯被取下。一件件饰品悉数被取下。
“去将我的首饰盒里的首饰悉数取来。”
“哦,好吧。”丫鬟落梅转身走向梳妆台。
凝望着窗外的景致,凤书难过道:“少君,娘真的是无力再帮你了。这些是娘的全部了。真的,真的,再也没有了任何的能力帮你了。”
眩晕感再次袭来。
凤书用力撑住头部。
落梅捧着沉甸甸的首饰盒走来。
“落梅,我们走吧。”
“大夫人——”落梅忧虑地看着凤书。
“也许这是我这个当娘的能为他做的最后一件事情了,我,我真的是无力了,我累了,真的好累,好累……”双眼红肿的凤书说道。
落梅一下搂抱住了凤书的腰。
“大夫人——”
轻轻抚摸着落梅的头发,凤书落泪。
“我倾尽一切抚育的嗜血狼性,我没有付出过的待我如亲母,老天爷,您是在体恤我,还是在折磨我?”
……
云鹤山。
郁郁苍苍的云鹤山山势挺拔。满脸伤痕的梦少君没有心思欣赏路边的风景,匆匆地行走在山石拼接的台阶上。
忽然,梦少君愣住了。不远处的山谷里盛开着许多璀璨的天竺葵花。
眯了眯眼睛,梦少君跃起,朝山谷奔去。
站在天竺葵花丛中,大手情不自禁地颤抖。这些天竺葵花的花粉就是导致母亲凤书气喘,皮肤出现大面积斑疹,气管肿胀的过敏源。
若是一会儿母亲凤书不同意给自己钱怎么办?那这些天竺葵花的花粉就是威胁她答应自己要求的绝好的东西啊。
想到这里,梦少君像个疯子一样,仰天哈哈大笑。
“真是天不负我啊!”
一个瓶子被取出,大手朝一朵朵天竺葵花扫去。
无数天竺葵花花朵的花粉被扫进瓶中。
……
群峰林立,怪石嶙峋。
一座寺庙在丛林中若隐若现。
两个男人坐在一块石头上晒着太阳。忽然,寺庙的大殿内传来一声倒地撞击的声音。
“ma的,不让人消停!走,去看看那哑巴!”一个男人骂骂咧咧地说道。
另一个男人慵懒地闭着眼睛。
“看什么看啊?她被捆着手脚,能爬到哪里去?只要三少爷不出现,什么事情也没有。”
为什么有阴冷的感觉?男人困惑地睁开眼睛。
梦少君瞪着鼓胀的双眸,愤恨地凝视着。
“三,三少爷,我,我——”
梦少君的手指恶狠狠地戳在男人的眉心。
“我给了你们大价钱,让你们看着这哑巴,你们却心生懈怠?是活的不耐烦了吗?”
“三,三少爷!”男人畏惧地低下头。
大手狠狠地揪住男人的衣服领子。
“不要以为我梦少君失势了就可以蒙混我,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我想弄死你们两个,犹如碾死两只蚂蚁!”
一个用力,男人被梦少君狠狠摔倒在地。
梦少君大踏步地朝寺庙的大殿走去。两个男人连忙小跑向大殿,将房门打开。
污秽、潮湿、发霉的空气扑面而来。显然这大殿已经许久没有人打扫了。
慈眉善目的佛祖塑像端坐在宝座上。
梦少君大踏步地走向大殿内的内室。两个男人将内室的门锁打开,梦少君忽然朝后仰了一下身子。却是内室内的气味使得人眩晕。
光线微弱的内室内,一个身影匍匐在地面上,瞪着失神的眼睛,惊恐地看着内室房门处。身影浑身脏腻,杂乱的头发中散落着枯草的草秆儿和草籽。
忽然,身影剧烈地扭动起来,奋力地朝内室的房门处移动着。
“咿,啊,哦,哦,吼……”
身影发出含混不清的声音。
梦少君用手帕捂住鼻子,厌恶地看着身影。
“将她搀扶起来。”
两个男人连忙将身影搀扶起来。
大殿的微弱的光线照射在身影的脸庞上。身影赫然就是哑姑,曾经的逸仙观的哑姑。被两个男人架着胳膊的哑姑仇恨地看着梦少君。
梦少君一阵恍惚,曾经的曾经,自己让连猛雇佣了斧头帮的人去逸仙观杀了女道长,陷害是梦少蝶所为。而为了今后能够牵制住梦少蝶,自己将哑姑藏匿在这云鹤山。时间久了,过去的嚣张杀人的日子似乎也模糊了。
忽然,一团粘糊糊的东西扑面而来。
“啊!”沉浸在回忆中的梦少君惊叫,却是那粘糊糊的东西落在自己的脸颊上。浓痰,是的,这是哑姑吐出的浓痰。
胃里翻江倒海,几乎要吐的梦少君癫狂大叫。
“打,打!”
不等两个男人动手,哑姑忽然挣脱了束缚,直直地扑向梦少君。猛然一口咬住了梦少君的肩膀。
“啊!”梦少君痛楚大叫,大手握拳,快速抡起,疯狂砸在哑姑的头上。
两个男人用力撕扯,暴打,拖拽哑姑,但都无法将哑姑拽下。
泪水混合着鲜血不断地流淌,面无血色的哑姑使出全身的力气拼命地咬住梦少君的肩膀。
噗——
一把匕首深深刺入哑姑的左腿。巨大的痛疼令哑姑松开了口。
一个踉跄,哑姑仰面倒在地上。鲜血顺着哑姑左腿的伤口不断地流淌出来。
气愤的梦少君扭头走出内室。
两个男人慌忙将房门关好。
“三少爷,这在山上也许久了。家里的老婆孩子啥样都忘记了。我想,我想——”一个消瘦的男人犹豫着。
“是啊,三少爷,我们两个在山上太久了。”另一个男人说道。
梦少君挑起眉毛。
“怎么,你们想下山?”
“是啊,三少爷,毕竟这里太冷清,太寂寞了。”
“哈哈,好啊。我会让连猛安排其他人来顶替你们的。”梦少君认真地点着头。
“啊?那太好了,三少爷,咱们真是憋闷坏了。”
忽然,两个男人愣住了。不知何时,一把乌黑的手枪被梦少君握在手中。
“三,三少爷——”两个男人畏惧地朝后退去。
“你们知晓我那么多秘密,你们觉得我会让你们离开吗?”梦少君一步步朝二人走去。
砰!两个男人的后背撞到大佛塑像的身上。
“三,三少爷,这佛祖可看着呢。”其中一个男人试图利用佛祖的庄严来震慑梦少君。
砰砰!连续两枪,两个男人难以置信地看着梦少君。每个男人的眉心均被射穿一个血洞。
“你们不在我面前提佛祖,或许我不会痛下杀手。这是你们逼我的。”梦少君癫狂大叫。
两个眉心中弹的男人像面袋子一样朝地面滑落,瘫软去。
枪口瞄准了佛祖塑像的眉心。
杀红了眼睛的梦少君凄厉大叫。
“同为人,为什么有人一出生就是富贵名门,过着锦衣玉食的日子,而有的人却一出生就卑贱如狗,食不果腹,衣不蔽体?你不是慈悲为怀吗?为何不见你吃糠咽菜?你不是普度众生吗?为什么人间到处是疾苦?”
双眼猩红的梦少君摇摇晃晃。
“为什么让我一出生就过着奢华的日子?让我受尽宠爱,过着富足的日子?为什么让我遇到今生的挚爱,我的红笺?为什么在我倾尽一切,爱得刻骨铭心的时候,棒打鸳鸯,让我和她过着颠沛流离,凄苦无边的日子?为什么要将柔弱的,善良的她带走?”
拳头狠狠击打在自己的胸口,泪流满面的梦少君痛恨地看着佛祖的塑像。
“我梦少君死了,早已经死了,我的灵魂已经伴随着红笺离去了。在我想像一具行尸走肉,过着吃喝等死的日子里,为什么要告诉我,说我不是她的亲生子?纵然我不屑梦府高贵的血统,但是为什么要和我开这样的玩笑?
曾经骄傲的我不过是一个卑贱的冒牌货!可笑,可恨!”
枪口在颤抖。
充血的泪流的双眸仇恨地看着佛祖的塑像。
“我毒死了梦景天,那是他命中该有此劫啊。是他棒打鸳鸯,使得我和红笺遭受了那么多的磨难,使得我的红笺离开了这个世界。
我杀死了女道长,那是她命中有此定数啊。如果要怪,就怪梦少蝶非要去逸仙观。
不错,忠叔是我逼死的。识时务者为俊杰,不交出那三款绝世胭脂的配方,不将文书交出,冥顽不灵的他不该死吗?”
癫狂的梦少君哈哈大笑。
“死了好啊,都该死啊。”
笑声戛然而止。
“然而,那个最该死的人却是——却是你,你这个高高在上的佛祖,你接受着人们的供奉,但却从没有看到你对凄苦的人们有何种庇佑。你,你就是人间最大的骗子,骗子!”
话音刚落,一颗子弹穿射而出,直朝落满灰尘的佛祖塑像而去。
陶泥金身的佛祖塑像的眉心被子弹射穿一个洞。
哈哈!手枪围绕着梦少君的手指不断地旋转着。
身后似乎有什么声响。
梦少君转过身来。
大殿外的青石地面上站着一个泪流满面的女人,女人正是凤书。一个沉甸甸的包袱被挎在胳膊肘上。
“娘,您来了。”梦少君惊喜地朝凤书走去。
梦少君站在凤书面前,感慨地说道:“我就知道娘不会不管我的,我就知道娘还是疼我的。”
泪流满面的凤书的身子不断地颤抖着,嘴唇亦在颤抖。
啪!
一巴掌重重地抽在梦少君的脸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