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4
天香城茂玉茶馆。
闻姗姗坐在雅间内，斜睨着窗外的街道上一个个捂着脸颊的百姓。
一个老郎中坐在闻姗姗的对面，一双小眼睛胆怯地看着闻姗姗。
“闻姑娘，这些人都是去栀蓝美妆店使用了西洋人的胭脂后，变得特别年轻的百姓。这款胭脂只能维持三天的绝对美丽，过了三天，皮肤就会瘙痒溃烂。只能再次到他们店里继续使用这款胭脂。使用次数越多，保持的时间就越长。第一次保持三天绝对美丽，第二次使用保持一个星期的绝对美丽，以此类推。
所以只要使用了，以后就必须永远使用他们的胭脂，到他们店使用。如果长此下去，怕是全部的胭脂生意都要被这家栀蓝美妆店抢去了。”老郎中说道。
“第一次使用后就只是瘙痒溃烂吗？”闻姗姗问道。
“是的，闻姑娘。”
呵呵，闻姗姗一声冷笑。闻姗姗诡异的笑容令老郎中畏惧地低下头。
一个盒子被闻姗姗从女士坤包里取出，盒子被推给老郎中。
盒子里装了两根金条。
“这个？”老郎中有些不明所以。
“很简单，就说啊——”
“说什么？”老郎中感觉有些紧张。
“就说我怀上了。”
闻姗姗咯咯地娇笑起来。
……
三日后，梦府。
凤书仔细地看着一份资料，认真地翻看着几本厚厚的书籍。众多的红妆女神情肃穆地看着凤书。
丫鬟落梅忧虑地看着凤书。
深深叹息了一声，凤书将手中的资料放在桌子上。
“闻姗姗书写下的有关那西洋人的美妆店所使用的胭脂的成分分析，总有着不对的地方。”元香姑姑说道。
“是啊，大夫人，我们按照闻姑娘所描述的成分和那胭脂表现出的性状，进行分析和配比，却怎么也无法制作出相似的胭脂。按说在座的各位都是红妆大家，只要知晓了配料成分，或者大致的配料，就能调配出性质大致相近的胭脂或膏油，但是——”一个红妆大家说道。
“不好了，不好了！”一个小丫鬟惊叫着朝房间内跑来。
“怎么了？何事这样惊慌？”元香姑姑责备道。
小丫鬟满面通红的急道：“闻姑娘，闻姑娘她，她——”
“她怎么了？”凤书问道。
“她的皮肤瘙痒难耐，起了很多水泡，开始溃烂了。”
凤书和元香对望了一眼。两人急匆匆地走出房间，朝闻姗姗居住的院落走去。
……
“哎呀，好疼啊，好痒啊。”闻姗姗捂着脸庞，痛苦地叫着。
一个老郎中坐在椅子上，伏案书写着什么。
几个小丫鬟手足无措地看着在床上不断地捂住着脸颊，痛苦哀鸣的闻姗姗。
“大夫人！”众人朝急匆匆走来的凤书俯首。
“这是怎么了？”凤书问道。
闻姗姗背对凤书，用双手捂住脸颊。
“闻姑娘前几日去了西洋人开的栀蓝美妆店，使用了她们的胭脂，皮肤焕然一新，貌美如花。今天是第三天就开始瘙痒难耐。必须再次去使用他们的胭脂才可以再次皮肤焕然一新，容颜再次娇美。”一个小丫鬟说道。
凤书愤怒。
“还真的是如传说的，这西洋人的东西真是阴毒，难道还像大烟膏一样让人养成依赖不成？我不相信这世上有不可破解的东西。”
看向那老郎中，凤书厉声道：“还不快想办法给闻姑娘用药，解决她的痛苦？”
老郎中为难地说道：“大夫人，从今天开始，闻姑娘怕是很多药物都不能使用了。这瘙痒，溃烂啊，只能忍耐，或是再去那西洋人的美妆店，再次使用他们的胭脂。”
“这说的是什么话？”凤书不悦。
“闻姑娘怀了身孕了，如今有两个月了。不能随意用药。”老郎中说道。
“你说什么？”凤书瞪大了眼睛。
老郎中朝凤书俯首，抱拳，说道：“大夫人，闻姑娘已经怀了身孕，有两个月了。”
“两个月？”凤书难以置信地看向闻姗姗，闻姗姗捂住脸颊，娇羞地低下头。
“三少夫人和闻姑娘是一前一后怀了身孕啊。”一个小丫鬟开心道。
见凤书神情严肃，那小丫鬟畏惧地低下头。
“你们都出去吧。”
众人胆怯地朝后退去，退出了房间。
……
凤书仔细地凝视着闻姗姗，闻姗姗不敢看向凤书的双眸，身子情不自禁地朝后退去。
“看着我的眼睛。”凤书命令道。
闻姗姗缓缓抬起头，畏惧地看着凤书的双眸。
“告诉我，你没有欺骗我。告诉我，你是一个善良的女子，绝不会谋害我儿少君，绝不会谋害梦家。”凤书威严地说道。
泪水充盈了闻姗姗的双眸。
“大夫人，姗姗能够进入梦府，能够留在这里，已经是上天的恩义，姗姗怎么会去做恶人，去做歹人呢？”
泪水止不住地滑落，闻姗姗用无比可怜的口吻继续说道：“姗姗一直暗暗爱慕三少爷，能得到三少爷的欢爱，是姗姗的福分。
姗姗从没有想过得到什么名分，姗姗只希望能够留在梦府，远远地看着三少爷，追寻着三少爷的身影。”
忽然，闻姗姗从床上走下，跪倒在凤书面前。
“大夫人，求您，求您不要赶姗姗离开梦府。求您，不要让姗姗流掉这个孩子，求您，无论如何，您是姗姗肚子中的孩子的奶奶啊。他是梦家的骨血啊。”
“为什么你会这样想？”凤书的心被触痛了。
泪流满面的闻姗姗用无比可怜的目光看着凤书。
“姗姗是一个卑微的人，姗姗从来没有被大夫人喜欢过，姗姗在大夫人心中是一个不知道廉耻的狐狸精，姗姗知道大夫人一直很愤怒，愤怒三少爷会和我这样一个女子上了床。”
泪水大颗大颗滚落。
“我知道大夫人是不相信姗姗的，但姗姗是真的发自真心的爱慕三少爷的。姗姗想好好爱着他，远远的守护着他。”
纤柔的手放在腹部，闻姗姗低下头，眼眸中流露着欢喜的神色。
“以后，姗姗要爱着他们两个人了。相信小小的他一定像三少爷一样英俊，有着大大的眼睛，璀璨如星辰。”
看着闻姗姗沉浸在幸福中的神情，凤书情不自禁地捂住了心口。
痛，痛彻心扉。
即便这个女子爱慕虚荣，即便她心性扭曲，但都无法改变她是自己的亲生女儿这个事实。无论如何，她腹中的孩子是自己的亲外孙，自己怎么可以狠心的让她将腹中的孩子流掉呢？自己怎么可以将她赶出梦府呢？
可是，没有名分的她要如何带着少君的亲生骨肉在这梦府里生存下去？
就在凤书忧虑时，闻姗姗抬起头来，认真道：“大夫人，能将梦府后面的果园中的房舍送给姗姗居住吗？”
“为何要那处宅子？那宅子在果园中，甚是人烟稀少。”凤书不解。
闻姗姗轻轻抚摸腹部。
“姗姗毕竟是一个没有名分的人，姗姗不想三少爷为难，姗姗也不想被众人指指点点，更不想因为姗姗有孕这件事情，令外人对梦府说些流言蜚语，所以姗姗想住到果园中的那处宅子中。静静地抚育小小的他。”
闻姗姗的话语令凤书愈发心痛了。
凤书忽然握住闻姗姗的手，闻姗姗像受了惊吓的小兔子，呆呆地看着凤书。
“站起来。”
闻姗姗瑟瑟发抖地站起。
凤书伸出手来，轻轻将闻姗姗耳边的鬓发挑起，拨到耳后。
“你我同为女人，我怎么会为难你呢？毕竟你怀了少君的孩子。”
“大夫人——”
久久地凝视着闻姗姗的双眸，凤书道：“好好照顾腹中的孩子，有孕期间，再莫同房。我会许你应有的名分。不要丢了梦府的名节。”
闻姗姗双颊绯红，一脸娇羞地说道：“姗姗知道了。”
拍了拍闻姗姗的手背，凤书转身走出了房间。
待凤书的脚步声彻底消失，闻姗姗开心地扑倒在大床上。一团儿毛线球被抓起，闻姗姗得意地笑着。
“这老女人，还真是好骗啊。”
咯咯，咯咯——
得意的笑声萦绕在房间内。
……
大都会，梦氏百货大楼。
梦少君在众多经理人的陪同下，缓步行走在豪华巨大的梦氏百货大楼内。众多人等垂手而立。
几个男人朝梦少君走来。数份文件被恭敬地展开。
“三少爷，这些是新开办的服装公司的相关文件，需要您签字。另外，在二十四座城市建设新的百货大楼的文件已经递送给了二十四座城市的公署，公署马上就会批复。”为首的男人恭敬地说道。
梦少君抓起被递送过来的钢笔，在厚厚的文件上飞快地书写了几下。
一人急匆匆走来，一封电报被小心翼翼地捧在手上。
“三少爷，大夫人的电报。”
接过电报，梦少君瞥了一眼电报内容。本紧皱在一起的眉头渐渐舒展开，大手摸了摸头发。
“哈哈，哈哈，天不负我！”梦少君仰头癫狂大笑。
众人不解地看着梦少君。梦少君环视众人，微笑道：“将新开办的服装公司的资产全部转移到闻姗姗的名下，新投建的二十四栋百货大楼全部挂上闻姗姗的名字。”
“三少爷？这，这——”众人惊惧。
双眸放射着得意的光芒，梦少君面色一沉，“我的女人怀了我的孩子，我转赠她家财，有何不可？难不成她肚子里的种不是我的？”
众人面面相觑地低下头。
“哈哈，哈哈，好，好，真是好！”梦少君开心地朝前走去。
……
梦府。
众多的小厮和丫鬟捧着精美的物什，行色匆匆。有人在悬挂红灯笼。
翠屏在乐菱的陪伴下缓步行走着。
“这不过年，不过节的，都捧着这么多的精美物什，做什么？悬挂什么红灯笼啊？”翠屏困惑道。
“昨个儿就看大夫人心情大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乐菱挑眉道。
几个上了年纪的红妆女走了过来，人人手中提着包装精美的礼品。
咳，咳！翠屏咳嗽了几声。
“三姨太！”几个红妆女朝翠屏俯首。
“今儿这是怎么了？要去哪里啊？”翠屏不咸不淡地问道。
“三姨太，闻姑娘怀了身孕，三少爷回来，就会办酒，成为姨太了，咱们去看看她。”
翠屏惊骇地瞪大了眼睛，苍白的手指指着几个红妆女。
“她，她，她就怀上了？怀上了？”
“是啊，如今金贵着呢。大夫人给她送了许多的名贵补品呢。”一个红妆女说道。
翠屏眼珠儿迅速转了转，转瞬一张惊骇的脸变得笑容满面。
“哎呦，这是好事儿啊，快去吧，快去吧，我这后知后觉的，一会儿也去看看。”
“是，三姨太，咱们几个就先过去了。”
说完，几个上了年纪的红妆女朝闻姗姗的住处走去。
青筋爆起，翠屏握紧了拳头，难以置信地说道：“她一个贱婢怎么就怀上了？怀上了那孽障的孩子？”
“三姨太，小心隔墙有耳啊。闻姗姗怀了三少爷的孩子，那今非昔比啊。”乐菱提醒道。
翠屏忽然咯咯笑了起来，苍白的手摸了摸鬓角，扭身朝后花园水榭走去。
“一个鸠占鹊巢的孽障是早晚要滚蛋的，更何况是一个贱婢为他生养的小杂种？”
“三姨太？”乐菱惊恐地唤道。
猛然转身，翠屏冷笑。
“我翠屏算不上好人，也算不上坏人，时机到了，我让这梦府天翻地覆！”
……
南山堂。
众多的掌柜的，经理人们聚集在南山堂内，人人唉声叹气。莫修染端坐在椅子上，神情异常忧虑。
忽然，人人站起身来。
“大夫人——”
凤书在丫鬟落梅的搀扶下，缓步走进南山堂，坐在正首的位置上。
“大夫人，西洋人在天香城接二连三开办美妆店，如今几乎将天香城的胭脂生意都蚕食殆尽。并且，西洋人有意要扩张生意，要在周边的城邑继续开办美妆店。
如今我们梦家香坊积压了大量的产品，众多的销售商接二连三的退货。我们梦家的生意，至少是天香城内的生意遭受了重创。其他中小胭脂商已经基本停产了。我们梦家的各家香坊也只是在进行海外订单的生产，国内的订单基本搁置了，有的订单已经被迫取消。”莫修染说道。
“没有想到这家‘栀蓝美妆店’来势汹汹。”凤书忧虑道。
“大夫人，因为这家店的疾速扩张，已经开了数十家分店，如今已经正式更名为‘法兰西栀蓝美妆集团公司’。”一个老掌柜补充道。
“因为胭脂只能在他们店中使用，不得带出，因此各家胭脂商都无法得到他们胭脂的准确成分，也就无从分析他们的胭脂的弊端，无法有效的研究出优胜于他们的产品。更重要的是，他们的胭脂每隔一段时间就必须再次使用，因此有极大的依赖性，使得众多客人只要使用一次，就必须一直前去他们店使用这款产品。而这款产品也确实效果突出，使得很多爱美之人宁愿形成依赖，也要前去使用。”莫修染继续说道。
“三少爷还没有回话吗？”凤书问道。
“三少爷一心要投建新厂，投建新的百货大楼，依旧行走在各个城邑，哪里在乎西洋人对我们华国胭脂业的蚕食？”莫修染气愤道。
众人面面相觑。
凤书难过叹息。
良久，凤书站起身来走向南山堂房门处。遥望远山，凤书喃喃道：“如今，也只有他能承担起一个梦府人的责任了。”
众人的眼眸立即湿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