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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
小伙子们在天夷山的山脚下燃烧起篝火,熊熊的火光映红了采茶女们的脸庞。江水幽幽地流淌着。
换上了精美的采茶女衣裙的柳七七,丫鬟水桃和采茶女们开心地跳着。身穿白色布衫,黑色长裤,裤脚绣制着金色花纹的小伙子们开心地边跳边吹奏着芒筒,夜箫,敲击着皮鼓,铜鼓。小厮大牛和成杰两人抓着唢呐,开心地吹奏着。
欢快的乐声中,忽闪着大大的透明翅膀的飞虫在天空中飞舞着,体态婀娜,翅膀飘逸的飞虫飘尘若仙。
“茶仙子!”采茶女们开心叫道。
“啊?这种小虫子就是茶仙子?”柳七七和丫鬟水桃开心惊叫。
“是的,每年,茶仙子只出现一次,你们真的是有缘人啊。”一个小伙子说道。
一个茶仙子挥动翅膀,朝不远处的叶小纨飞去。
被梦少蝶拥抱在怀中的叶小纨惊喜地看着朝自己飞来的茶仙子。
玉手伸出,茶仙子落在玉手上。
薄如蝉翼的翅膀微微颤抖着,茶仙子的睫毛在忽闪,大大的眸子调皮地朝叶小纨眨眨眨!
茶仙子忽然飞起,围绕着叶小纨旋转一圈儿,莹莹光芒落下,将叶小纨笼罩住了。
莹莹光芒剧烈一闪。
“啊?”众人惊叫。
叶小纨竟然换装了。原本的采茶女的服装不见了,变作了一套洁白的长裙。一顶由冰凌花编织的花冠出现在叶小纨的头上。
“我是冰凌仙子?”叶小纨开心道。
茶仙子忽闪着透明的翅膀再次围绕着叶小纨旋转一圈儿,莹莹光芒落下。
剧烈闪动后,洁白的长裙不见了,变作一套胜雪的羽毛裙,一双舞蹈鞋穿在叶小纨的脚上。
“天鹅!”叶小纨愈发开心了。
随着茶仙子的不断旋转,叶小纨身上的服装不断地变幻着。
“好美啊!”众女惊叫。
咯咯一声笑,茶仙子飞上高空,兴奋舞动。无数荧光纷纷扬扬地落下。莹莹光芒中,采茶女们和小伙子们兴奋地对唱起来。
一曲曲山歌唱出青年男女互生爱慕的情愫。
“少蝶,小纨,快来!”柳七七唤道。
梦少蝶拉起叶小纨的手,走向众人。
篝火中,年轻的姑娘们和年轻的小伙子们尽情舞动。
吊脚楼内,老妇人站在窗棂前,慈爱地看着远处又唱又跳的年轻人。
斑驳的手伸出,感受着空气的变化。
“老祖宗,我们已经做好了准备,启明星升起,露水一凝结,我们就开始采集寒露茶。”
老妇人点了点头。
“给这些孩子们采集最好的,他们是我们的朋友。”
“是。”
……
启明星升上天空。清晨的雾气袅袅升起,白茫茫中,采茶女们莹莹地走来,玉葱一样的手在茶树上飞舞着。
嫩绿的茶尖尖被掐下,放在竹编的背篓中。
叶小纨,柳七七,水桃三人开心地行走在茶树中。
朝阳渐渐升起,红色的霞光透过雾气,折射到万亩的茶海上。
身穿靛蓝色碎花袄子,头戴白色碎花方巾的叶小纨俯首,轻轻闻着茶香,心醉了。
身穿白色布衫,黑色裤子的梦少蝶,成杰和大牛三人忙碌地穿梭在茶海中,将众女们采集下来的茶尖尖倒进竹筐中,再将竹筐扛到远处的吊脚楼处。
叶小纨拿起丝巾走到梦少蝶身旁,轻轻为梦少蝶擦拭额头的汗水。
朝霞的霞光中,叶小纨的脸庞红彤彤的。
梦少蝶情不自禁地俯首,在叶小纨的额头,轻轻一吻。
“哟嘿嘿!”成杰怪笑起来。
“哎呀,好羞人啊。”茶海中的柳七七捂住双颊,大声道。
小厮大牛和水桃两人傻傻地笑。
采茶女们和小伙子们开心地看着梦少蝶和叶小纨两人,笑哈哈。
因为害羞,叶小纨转过身来,背对梦少蝶。
梦少蝶高声道:“都笑什么?这是,这是——”
“是什么?哟嘿嘿,是什么?”成杰高声道。
“是什么?”采茶女和小伙子们高声应着。
十分骄傲,十分得意,梦少蝶大声道:“我老婆!“
叶小纨转过身来,羞怯地嗔怪道:“哎呀,你说什么呢?”
“难道不是吗?”梦少蝶俯首,认真道。
“哎呀,我不跟你说了。”叶小纨欲跑走。
梦少蝶飞快俯首,一把将叶小纨抱起。
“最心爱的人!”
“哟嘿嘿!”所有人开心地起哄着。
万亩茶海中,梦少蝶抱着叶小纨开心地旋转。
“最心爱的人,最心爱的人,最心爱的人……”
……
吊脚楼。
一块块茶饼被老妇人用牛皮纸层层包裹起来,又用细细的麻绳小心翼翼地包扎起来。
“孩子们,这就是寒露茶茶饼了,可以保存很久。”
坐在织毯上的梦少蝶等人,发愁地看着老妇人。
“婆婆,我要怎么找到那个传说中的红云师太呢?”
老妇人点了点头,认真道:“红云师太住在距离天夷山数十里外的泪罗庵。但不是谁都能见到她。缘是可遇不可求的,有缘,自会见到。若无缘,对面不相识。一切还是看造化吧。”
“造化?”成杰,柳七七,大牛三人齐声惊叫。
“是的,造化,虽然我知道这位红云师太,但也一直没有见过她,每次拜访都被她拒之门外。她喜静,所以你们不要去太多人。”
“婆婆,我们是一定要寻到这位红云师太的。因为这关乎华国胭脂业,关乎许多百姓的健康。”梦少蝶说道。
看向叶小纨,梦少蝶嘱咐道:“小纨,你有身孕,就留在茶园,和婆婆在一起吧。”
“不,小纨要和二少爷在一起。”叶小纨认真道。
“小纨,不要任性。”
“可是小纨见不到二少爷,心会慌啊,心慌了,会影响心情啊,心情不好,会对宝宝不好的啊。”
“让她跟着你吧,不要和孕期的女人较真。孕期的女人应该是女皇。”老妇人说道。
梦少蝶看着一脸调皮的叶小纨,无奈道:“好吧,我的女皇。”
……
一架吊桥悬挂在宽阔的绿色的江面上,梦少蝶和叶小纨朝吊桥走来。梦少蝶背着一个大大的竹篓,竹篓中放着大量的茶饼。
“好漂亮的吊桥。”叶小纨开心道。
两人走上吊桥,吊桥开始摇晃起来。
“小纨,抓住我的手。”梦少蝶朝叶小纨伸出手,两人紧紧握住彼此的手,小心翼翼地朝前走去。
站在吊桥中间,两人朝宽阔的江面上望去。
两人的身影倒影在碧绿的江水中,白鹭们贴着江面飞动着,片片涟漪荡漾开。白暨豚在江水中开心地游动着。一头头白暨豚仰头,朝吊桥上的梦少蝶和叶小纨“鞠躬”“抱拳”,似乎在请求着什么。
叶小纨恍然明白过来,原来是白暨豚们想吃自己手中的饼干。
一块块饼干被叶小纨抛向江面,白暨豚们纷纷跃出水面,将一块块饼干叼住。
白鹭们飞来,试图从白暨豚口中抢夺饼干。
咯咯——
叶小纨开心地大笑。
梦少蝶动情地看着开怀大笑的叶小纨。
“傻样,看什么?”叶小纨不好意思地嗔怪道。
“小纨,你真美。”
“油嘴滑舌!”
一条丝巾被叶小纨拿起,轻轻擦拭梦少蝶额头的汗水。
“累了吧?我们歇歇吧?”
“不累,有小纨在,多远的路也不累。”梦少蝶认真道。
梦少蝶忽然握住了叶小纨的手。
剑眉下的大眼饱含深情,直让叶小纨羞涩躲避。
“小纨——”
“嗯——”
……
云海中,一座古朴的尼姑庵掩映在山林中,门楣之上悬挂着一块牌匾,其上书写着“泪罗庵”三个字。
雾气缭绕中,一个身穿灰白色缁衣的老尼手持一把玄铁宝剑,站在山巅的青石上凝望着云海,沉思着。老尼眉宇间似乎有化不开的愁思。
两个小尼姑站在不远处,静静地看着。
白色的云海涌动着,变幻着。
老尼将玄铁宝剑收起,朝远处走去。
“若有人求见,赠他们二人一碗奈何茶。”
两个小尼姑诺诺应着。当老尼的身影彻底消失,两个小尼姑飞快地朝尼姑庵的门口跑去。
老尼穿过几道院门,来到一处宅子前,推开房门。
房间的大床上躺着一个四十左右岁的男人,男人脊柱弯曲,口水流淌着。男人看着老尼,嘴里发出呜呜的声响。
老尼端起一个茶壶,将茶水倒进陶瓷碗中。
“儿子,来,喝水。”
老尼将陶瓷碗端到男人身边,将男人搀扶起来。
然而无论怎么努力,男人都无法将碗里的水喝进口中,茶水顺着男人的嘴角不断流淌下来。
老尼拿起一块手帕,轻轻为男人将嘴角的口水擦去。
男人像小孩子一样蜷缩进老尼的怀里。
老尼轻轻抚摸男人的头发,轻轻唱着。
男人渐渐闭上眼睛,睡着了。
“儿子,娘老了,有一天要离开的,你怎么办呢?”
泪眼朦胧的老尼喃喃自语。
……
庵门外,梦少蝶和叶小纨两人坐在石凳上,十分郁闷地看着两个小尼姑。其中一个小尼姑端着一个托盘,托盘上放着一个普通的瓷碗,瓷碗里是清澈的茶水。
“不可能吧?你们在开玩笑吗?真的是红云师太说的,要见她,就必须喝下这碗使得人忘记一切的奈何茶?”梦少蝶难以置信地摇头。
“出家人不打诳语,我等怎么会欺骗施主呢?”一个小尼姑说道。
梦少蝶和叶小纨两人对望了一眼。
虽然听闻天夷山的老妇人说起过,这红云师太十分古怪,但却不知道这红云师太竟然会提出这样不近人情,甚至是刁蛮残酷的要求。
“施主,这不过是一碗使得人失去记忆的的茶水啊,奈何茶,奈何茶,人生愁苦,莫奈何。不如喝下,将一切都忘记,做个人生的傻子。你二人只要一人喝下就好了。只要你们中一个人喝下,师太她老人家定然会见你们的,也一定会应允你们的请求的。”之前那小尼姑说道。
“我不相信红云师太会这么残忍,竟然让我们喝奈何茶变傻子。不如我们就这样等着,兴许师太回心转意,又肯见我们了呢?”叶小纨安慰着。
两个小尼姑朝二人微微笑,没有再言语,转身朝泪罗庵走去。
几袋饼干和几瓶水被叶小纨从挎包里摸出。
“二少爷,你看,这些够我们坚持到明天了。出家人都是有善心的,红云师太她怎么忍心看着我们在这里苦熬呢?她一定会心疼我们,会见我们的。”
“希望这样。”梦少蝶感觉到隐约的不安。
夜渐渐的降临了。
叶小纨蜷缩在梦少蝶的怀中睡着了。梦少蝶将仅有的几件衣服全部盖在叶小纨的身上。梦少蝶抬头凝望着夜空中的星辰。
一颗流星划过天际。
忽然,梦少蝶愣住了。一个人影正朝自己走来,一件厚厚的缁衣被人影握在手中。
“师太?”
人影正是红云师太。
厚厚的缁衣被覆盖在叶小纨的身上。
“师太,请您帮助我们——”梦少蝶请求道。
红云师太没有言语,转身走进了泪罗庵。
“小纨,师太她是一个好人,她一定会帮我们的。”
梦少蝶搂抱住叶小纨,沉沉睡去。
红云师太站在泪罗庵内,看着二人紧紧相拥的身影,泪水涔涔落下。
斑驳的双手朝夜空伸去,仿佛是要抓住夜空中的星辰。
泪眼朦胧中,那凄然的一幕再次浮现在脑海中。
……
啪!
重重的一巴掌抽在一个憔悴的女人的脸颊上。女人的脸颊瞬间红肿。
女人怀抱中的孩子惊吓得哇哇大哭。
一个身形高挑,十分俊秀的男人气愤地看着女人,厉声道:“同样怀孕,别人家的女人生下的怎么不是傻子,你生下的怎么就是傻子?”
“俊生,他只是发育迟缓,并不是傻子啊。他一定会好起来的。”女人哭泣着。
男人的手指在颤抖。
“别人家的孩子会走,他还不会站。别人家的孩子能说话了,他还在爬。这样的孩子不是我高俊生的孩子,只是一个讨债鬼。”
泪流满面的女人哭泣着。
“俊生,无论如何,他都是我们的孩子啊。即便他真的如医生们说的那样,是一个发育迟缓的孩子,是一个智力有残缺的孩子,他都是我们的孩子啊。做爹娘的,都该承担起责任啊。”
“责任?一定是你怀孕期间吃了什么不该吃的,导致孩子这样。”男人忽然抓起皮包,飞快地将衣服等物品塞进皮包。
女人惊恐地抓住男人的胳膊。
“俊生,你要做什么?”
男人一把推开女人的手,怨恨地说道:“我高俊生劳苦一辈子,绝不能被你们拖累住。从今天开始,我们分开吧。”
“可是——”
“没有可是!”
男人抓起皮包冲出房间。
“俊生,不要走!我们母子都离不开你。”女人一把搂抱住了男人的腿。
“放手!”
“俊生,你忘记了吗?忘记我们相识相恋的美好了吗?”
男人猛一用力,挣脱了女人的束缚。大脚抬起,重重地踹在女人的胸口。
“你要有本事就自己养这个傻子,我高俊生没本事,我只能养自己。”
说完,男人头也不回地走了。
忽然,床上的孩子哭泣起来。女人顾不得伤痛,连忙爬起,飞跑向大床。
轻轻抱起孩子,泪水涔涔落下。
“儿子,娘在这里,娘永远都在你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