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沉吟,“很久之前就认识了。”
很久之前可以是二年,可以是三年,很显然,这是一个模糊不清的答案。
他低低嗯了一声,而她以为他会追问一些什么,果然是她想多了。
推着轮椅走进去,诊所里一片狼藉,像是被人翻过,苏晚惊诧,推开病房的门发现医生垂头坐在病床边,嘴角淤肿,头发蓬乱。
“发生什么事了?”苏晚问。
医生听到她的声音抬起头来,目光却越过她的身后往着糯糯看去,苏晚一怔,也随着医生往糯糯看去。
“爸爸。”糯糯喊了一句,黑亮的眼珠骨碌碌转着,随后走了向着医生过来,“爸爸和糯糯一样,也是不小心跌倒了,所以把嘴跌破了么?”
一副小大人的口气,说完,糯糯伸出那小小的手掌抓着医生的袖子爬上了床边,对着医生的嘴角呼哧呼哧的吹气。
“糯糯给爸爸呼呼,呼呼过就不疼了。”
心里有那么一瞬间被触动到,伴随着曾经的记忆涌起,然而等她回头去找慕北的时候,她 才发现慕北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推着轮椅离开了病床。
收回情绪,苏晚出去找慕北。
出了病床,苏晚一眼就看到了慕北,慕北似乎在盯着什么,苏晚走过去,喊了一声他的名字。
她不相信他没有听到她在喊他的名字,但他却连轻嗯一声都没有,她伸手在他面前摆了摆,他终于开口,“有人来过。”
苏晚若有所思的看了看周围翻倒的桌椅和仪器,皱眉,“很显然。”
继而,没有了下文。
她一直对自己的耐心很有信心,也习惯了他爱答不答的风格,倒也没有觉的气氛多闷似的,只是转身去收拾乱糟糟的诊所,至于发生了什么事只好待会儿再问医生。
她一个人收拾东西,余光观察到他神情晦暗莫测。
地上好多摔碎的杯子,所以她不可避免的被扎到了手,血珠顺着指尖滴在地上,她一时愣了。
耳边便听他说,“扎傻了?”
她这才回过神来。
他语气不像讥讽也不像鄙视,倒是难得听见他这样说,她便顺着他的话竖起了手指,放到眼前,扯了扯嘴角道:“是有点扎傻了。”
“过来。”不料他出其不意的开口。
咦?
她闻话目光从自己的手指上放到了他的身上,她眼里疑惑,而他的表情好像在说,不要让我再重复一遍。
不要让我再重复一遍的这种话,其实仔细算算之前他总共说过不下三遍,每一次都含了一丝警告或者命令的意味,但似乎于她而言,这话根本不太起作用,或者可以这样理解,她耳朵不太好使。
苏晚‘哦’了一声,走了过去。
他轮椅旁边的桌子上,刚好有一卷纱布在那里,苏晚目光一闪,借机道:“你是想替我包扎么?”
眼皮一掀,他目光深浓,苏晚自己把那表情理解为美得么,的确,是她想的太美了。
可她仍不死心,走到他的面前,她把手指伸过去,“我一只手没办法自己包扎--”
车祸之后,她的身体质量真是差了好多,伤口凝固的速度很慢,反正不知道是哪里的细胞出了问题,伤口不作简单的处理的话,那血就会一直流啊流。
他喊她过来,他不说话也不让她做什么,她让他给他包扎,他不说话也不做什么,饶使她对自己的耐心有信心,但对自己的伤口也没有信心。
嗯,她会失血过多的。
眨了眨眼睛,她伸出没受伤的手去拿桌上的纱布,却在要碰到的时候,被他拿了过去。
意思再明显不过了,不是么?
她再次把手指伸到他的面前,说了一句客套话,“麻烦了,慕总裁。”
手指上的伤口不大,只是翻了些皮肉出来,手伸出去了有三十秒,他还是没有动作,可能是她会错了意,人家抢纱布根本没有想要为她包扎的意思,还有可能是要阻止她包扎。
苏晚淡淡道:“总裁大人,我不想血尽而亡。”
“那你想怎么样?”
“精尽人亡会好一点。”她说,声音低如蚊呐。
如果你愿意的话,她在心里补充一句。
不知道他有没有听见,总之在她说完,他目光更加深浓了许多,她不自觉的咳了两声,“总裁大人,我的血……很少的。”
说到血字的时候,她指尖一阵辣痛,伴随着清清凉凉的感觉而来,低下头去,只见他拿着倒了酒精的纱布,裹上了她的手指。
刚才的桌子上,纱布的旁边,好像是放着酒精的。
苏晚眼底划过什么,然后嘶了一声,“好疼。”
“忍着。”
“忍不了。”苏晚苦着一张脸。
“那就喊出来。”
“喊什么?”
他动作间看她一眼,纱布裹着的手指更紧了。
她想想,于是喊道:“嗯……啊啊啊……啊啊……啊……好疼……好疼……”
修长的手指那么好看,无论是给她裹纱布还是做其它事情,苏晚低头一边盯着他的手指一边喊道。
眼前的女人,比起沈庭郁,似乎并没有多大优势,苏晚的身体他早前就见过,甚至那时候两人同床,但他却没有碰她,仅有的一次,是他脑袋太疼,她钻入了他的床,外面下着雨,他眼睛看不分明,思绪又在拉扯着,错把苏晚当成了黎沫,于是差点要了她。
再后面,无论是什么时候吻她,他都是带着理智和清醒的。
烦躁。
手上微微用力。
“啊……疼死我了。”苏晚觉得慕北不是在给他包扎,而是要把她手指勒断。
说完,刚好慕北包扎完毕。
似乎真的有些用力了,她整个手指呈现一种涨紫色,那是勒的,然而他不是那种喜欢重来的人,只是在不经意间,目光扫过了她掌心上斑驳不一的伤痕,通过伤痕可以看出也应该是被碎玻璃扎的。
“姐姐,你在叫什么?”旁边忽然传来糯糯的声音,打断了慕北的思绪。
苏晚抬头,只见糯糯和医生走出了病房,糯糯睁着大眼睛一副不解的样子继续道:“姐姐是受人欺负了么,为什么姐姐要嗯嗯啊啊,喊着好疼?”
喊的时候倒没觉得什么,怎么听糯糯一学就这么怪,苏晚甩掉乱七八糟的想法,刚想说话,却听医生咳了两声对着糯糯道:“大人的事情,小孩子不懂。”
苏晚终于知道哪里怪了,脸色有些涨红,她解释,“我手指被玻璃扎破了,慕北刚才在给我包扎。”
“哦--”医生说。
哦--
怎么觉的她怎么解释在医生眼里都是一种做贼心虚的错觉呢。
和医生一起收拾好诊所里的东西,到了晚上吃饭,苏晚才抽出空来问医生诊所里发生什么事了。
桌边,慕北坐在轮椅上,和苏晚面对着面,医生听到苏晚的话,夹菜的筷子停在了半空中。
苏晚觉的蹊跷,再次追问了一遍。
气氛有点古怪,苏晚看的出来,糯糯只是一味的吃饭,将腮帮子塞的满满的。
“爸爸,我吃完了。”嘴角沾了几粒饭粒,糯糯眨眨眼睛对医生说。
“乖,去自己的房间玩。”
“好。”
糯糯欢脱的跑了,桌上只剩下了三个人。
医生放下了筷子,脸上一片凝色重重,过了许久,才叹了一口气道:“你们两个身上的伤也快好的差不多了,再过几天就离开吧。”
医生的话在意料之中,只是她没想到会这么快,她下意识的看了慕北一眼,而他面无表情,沉静如水。
“不能……”
苏晚想再次确定一下,是否真的不能多住几天,口中的话却快速的被慕北打断,“还能再留几天?”
“最多二天。”医生沉沉道,面色是难言的复杂。
苏晚告诉自己,不要有什么特别的情绪,本来医生就没有义务收留他们两个,而且这几天以来的费用,她和慕北两个人,一个字儿也没给。
那什么听见医生这样说会难受呢,简单的来说,她累了。
苏晚对着医生笑笑,笑容勉强,“这段时间,多谢你了。”
医生亦是勉强的扯起笑容对她笑笑。
苏晚再没有别的话可说,就算说了,也是在心不在焉的情况下说的,所以不如不说。
“这几天吃住在这里的费用,如果以后方便,你可以去找我。”慕北倒是开了口,从上衣的口袋里拿出身份证放在了医生的桌前。
“你还是自己留着吧。”医生看也没看,就推还给了慕北。
慕北眼下微动,苏晚以为慕北会再推给医生,哪知慕北嗯了一声,就又收回到了上衣的口袋里。
苏晚只能说,那时海水没把慕北身份证冲走真是可惜。
桌上恢复了安静,三个继续吃饭。
直到快吃完饭,苏晚这才想起来刚才要问的问题,抢在医生吃完饭起身之前,苏晚又再问道:“诊所里为什么被翻的乱七八糟的?”
稍微有点眼力见的人,就知道医生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可是苏晚直觉这件事蹊跷异常,所以就当她是好奇心泛滥。
“别问了,两天之后,你们还是走吧。”叹了一口气,医生起身离开了饭桌。
苏晚有点莫名,她转头问慕北,“你不觉得事情有些蹊跷么?”
“不觉的。”慕北言简意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