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新锐在杨山林家吃过了早饭,又在人家闲坐了一会,杨山林和金秀丽两口子就在旁边陪着。
张新锐口才很好,所以闲聊的话题就很多,不过中心话题都集中在一点,那就是闺女张海青是如此的优秀,张海青上大学的那座城市是多么繁华,用张新锐夸张的表达,那就是,同样是人,为什么人家就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我们就得脸朝黄土背朝天,我们和他们有什么区别?
区别就是你出生的人家不好,所以对于我们这种从一出生就决定了命运的人,应该做的不是向命运低头,做个顺从的奴仆,而是要迎难而上,做一个充满奋斗精神的强人。
当然,努力未必就一定会看到结果,也许徒劳了大半辈子还是回到这个偏僻的小农村,但是还是有一句话说的很好吗?付出就有收获,困难只是暂时的,只要坚持早晚会有一天命运之神会对你露出久违的笑脸,也许一夜之间你就从这个小农村蹦跶到了繁华的大城市,丰衣足食不说,更重要的意义更在于,我们这一代,下一代,无极限的世世代代,摆脱了农民的身份,成为了大城市里的居民。
比如我吧,我坚持不懈奋斗了这么多年,虽然现在还是一场空,都快成了你们大家的笑柄了,你们也别摇头否认,我心里清清楚楚的,要是没有这个自知之明,我还敢出去闯吗,出去闯是需要头脑和耐力的。
但是我为什么不和你们生气,不嫉恨你们呢,也不是我有多么大度,是因为我很清楚,一个人成功的人都要经历无数次的挫折和磨难,总是在走到绝路的时候,才会柳暗花明又一春,我就是充满信心的,而且还会继续努力,用好的心态迎接我的第二春。
看着张新锐像个小学生做宣誓的样子,特别是他说到第二春的时候,坐在小板凳上掰苞米粒的金秀丽忍不住扑哧笑了,说:“他大兄弟,这第二春好像也不是什么好话吧,可不能不懂就瞎用。”
一直坐在看上低头抽闷烟的杨山林也不禁抬起眼睛,看了张新锐一眼,咳嗽了几下,掩饰了喷薄欲出的笑意,调侃说:“你打算迎接第二春了,那我就得提醒你家海红小心点了,再说海红嫁到你们家,那是任劳任怨,全村人都看在眼里,没有一个人能说出来一个不好,你在外面搞你那些所谓的理想,到底是啥我们也不了解,也没看到,家里一扔就是一年半载,还不是靠你家海红,一个女人,忙里忙外的,才把你们家支撑起来了,所以,你要是有外心,即使我们大家不收拾你,老天爷都要惩罚你!你良心让狗吃了?”
张新锐也知道自己用词不当,但是没想到杨山林借题发挥,像个裁判者似的批判了自己一顿,心里很不是滋味,就说:“你这说的也太夸张了,我们家的事还是我们自己家的人看的明白,你们毕竟是外人,只能看到外表。这个我就不说了,我要说的是,你们是在污蔑我知道吗,我说第二春,你们就觉得我有外心,想在外面找女人是不是,这话可别瞎说,隔墙有耳,传出去你们可负不了这个责任,我张新锐也是四十多岁的汉子,四十多年也没做过那种事情,可不能栽赃陷害!”
张新锐说完这话还是气哼哼的样子,一把拿起杨山林放在看上的卷烟,点燃,狠劲的抽了起来。
金秀丽忙笑着安慰说:“他大兄弟,你咋这就生气了?我们不也是都和你开玩笑吗?你是什么人,我们还不知道?你家海红也和我们这些老娘们说过,说自己家男人虽然是有点不务正业,但是也没干啥别的坏事,更不会去搞女人,所以才能安安心心在家,给你照顾老人,抚养孩子。”
张新锐赌气的说:“你们知道就好,我们这农村也赶不上大城市,这事不能瞎说,搞不好会出祸事。”
杨山林冷笑了一声,说:“人正不怕影子歪,我们开个玩笑,你心惊个啥?”
张新锐怒了,对杨山林吼起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真想给我扣个屎盘子,让我带回家是不是?我什么时候得罪你杨山林了,我们是打小一起长大,有啥好事我不想着你,我什么时候得罪到你了?”
其实杨山林也不是故意激将张新锐的,只不过两个人在一起斗嘴斗惯了,今天看着张新锐又是格外的不顺眼,所以话语就有点话里藏针,杨山林看见张新锐已经脸红脖子粗,看这样子要不是因为两个人都是四十多岁的大老爷们了,如果还是青壮小伙,张新锐这拳头就要挥上来了。
不过杨山林性格也是倔强的很,说出的话怎么可能在收回来,于是只是梗着脖子,恶狠狠的盯着张新锐。
金秀丽感觉气氛不对,害怕这两个大老爷们真的动起手来,连忙把手里的玉米棒子扔下,站起身来,说:“这是干啥呢?多大的人了,见了面就吵嘴,见了面就掐架,也不怕别人笑话。”
张新锐当然也不想就和杨山林真的就发生什么武斗事件,于是赶紧借着台阶下了,也狠狠地瞪了杨山林一眼,又一屁股坐在看眼上,低头抽烟。
张新锐其实心里是有点哆嗦的,自己无意的一句话,让杨山林两口子做了文章,不管是善意也好,恶意也罢,毕竟是戳痛了张新锐的心口,张新锐有点没提防,就有点疼痛的感觉。
他低头抽烟,手有点莫名其妙的发抖,他想起了一件事,一件让他有点不安的事情,他想到了三年前的一个夜晚,在一个小城市的火车站附近,多日的奔波无果张新锐极度烦闷,他不想回家,因为他觉得那个家不可能给自己带来什么安慰,可是他此时此刻必须找到一个突破口,来发泄自己聚集起来的所有怨气,所以张新锐在一个最不应该停留的身边停了下来,用少数的钱换取了少数的快乐。
张新锐可以发誓,自己这是第一次和海红以外的女人发生不正当的男女关系,但是这个女人只不过是一个素昧平生的小姐,只不过是一场交易的对象,这到底算不算是对海红的一种背叛,算算是对婚姻的一种背叛,简单的说,算不算乡亲们嘴里尝尝说的乱搞女人啊?
这件事张新锐觉得是天知地知我知,只要没有第三人知道,就不会产生任何不良的反应。可是为什么刚才只不过是通过杨山林两口子的一句无意的玩笑,自己就开始如坐针毡了呢?
张新锐忽然发现自己应该重新审视一下自己对这个家的眷恋,以及对海红的敬畏了。张新锐害怕的发现自己是害怕海红的,但是这种怕到底纠结了多少的情绪,是因为海红的正直和勤劳让自己害怕,还是自己对海红还有深深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