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晨曦的阳光透过未拉严的窗帘照在苏静云的脸上,她有些迷糊的用手眯了眯自己的眼,刚想翻个身下床,却觉腰间臂力一拦,身体又往后倒去,待她往下一看:“啊——”
凄厉的叫声打破清晨的宁静。她躺在床上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只能死死的瞪着腰间的那只手,顺着那只手往上看,就看到了*着伤身的冯硕气息平稳的躺在原本属于她的枕头上,那她头下的?不就是他的另外一只手臂?!
苏静云几乎是连滚带爬的裹着薄被跳下床的。冯硕早已被她那声尖叫吓得一个激灵,身上的被子又被大力的抽去,他终于晕乎的睁开眼来,顺手去拿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
苏静云怒不可遏的瞪着他,用一种可称之为恶毒的目光的死死的瞪着他:“冯硕,你怎么可以上我的床?你简直欺人太甚了。”
骂完之后在冯硕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她捞起一旁的坐垫便拼劲全力丢了过去,正中冯硕的脑门,他直勾勾的看着她,眼神有些无辜,更多的是茫然。
苏静云一怒,指着大门道:“马上给我出去!”
等冯硕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被“请”出了门外。房门在他身后被用力的甩上。
他咧着嘴喃喃道:“这女人脾气真不小。”然后又摸摸自己被砸的脑门,低头审视一下,有什么,不过是脱了上衣而已。
苏静云怒气冲冲的拉开房门,她已经换好了衣服,一张俏脸涨的通红的对着冯硕吼道:“我这里再也容不下你了,请你马上离开。”
冯硕已经穿好了裤子,正在扣衬衫的扣子,他今天穿的正好是那件由苏静云亲手缝补的衬衫,听到她的话手下一顿,转过身来冷冷的盯着她说:“你再说一遍。”
苏静云一点也不惧怕他的脸色,始终如一的坚持着自己的意见:“我叫你以后不要再来我这里了。”
“不要我来就让那个什么博士来?”他陡然朝她靠近一步,苏静云吓了一打跳。
“发什么神经,我跟他是朋友,”早晨起来就吼了这么多次,苏静云感觉自己的太阳穴隐隐作痛,耳朵嗡嗡的直响,低血压又来了。她颓败的用手按了按太阳穴,突然软声道,“冯硕,我们的开始本来就是一个错误,为什么非要闹得这么不愉快?你放心,我在这三年之内是绝对不会做出什么事情来的,你也不用这么疑神疑鬼。”她再叹,“我知道你很忙,所以不要在我这里浪费时间了可以吗?”
“你认为我在你这里是浪费时间?你认为我们是错误的开始所以就应该马上结束?”
“我不是这个意思,”苏静云做投降状,又忍不住后退一步,他的气场太强大,距离太近她会呼吸困难,“我知道我们现在不可能结束。可是……”
“你知道就好。”冯硕哼了一声,“带上身份证,给我走。”
他将最后一件西装外套穿在身上,动作潇洒利落,干净的一带一丝拖泥带水。就像他的行事风格,雷厉风行。
苏静云气极的坐在沙发上:“不去。”
“不去吗?”冯硕从自己的包里拿出一个户口本来,“那先看看这个吧。”
“你威胁我?”她的眼睛都能喷出火了。死死的瞪着他。
“不是威胁,我想你需要明确自己的身份和义务,免得高不清楚状况。你的户口本是你妈让我拿来的,”说着,就看他冷笑了一下,“其实我也蛮同情你的,你说,你的父母是不是把你卖给我了呢?”他早已换了一副面孔,这才是真正的他吧,苏静云一下明白了她其实是在与虎谋皮。
他们的对峙着,寂静的空气中似乎有隐隐的火星噼里啪啦。
苏静云脸上的血色在一瞬间褪去,她有些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我先洗脸。”
冯硕淡淡一勾唇。明明不想这么说的,却控制不住自己的嘴。仿佛伤害了她便能让他得到片刻的心安理得,可是此刻,他的心也是一片冰凉。手上的户口本显得那样的讽刺。
温柔渐变,只余冷漠。
苏静云坐在他的车里,望着前面的民政局,心中思绪万千。
手搅着安全带,脸色有些苍白。
冯硕透过后视镜观察她道:“到了,下车。”语毕,便率先垮了出去,根本不给苏静云任何反悔的机会。
事实上,苏静云也根本没有任何反悔的余地。
一咬牙,她也跟着下车了。他们一前一后的走进民政局的大门。
两声盖印章的声响:“好了,下一位。”两本鲜红的结婚证递了过来,苏静云机械的接了一本,冯硕接了另一本,然后她又机械的走出来。
其实,早在办婚礼的时候她就知道自己的身份变了,然而此刻想着以后的资料上配偶栏上都要填上另一个名字,却是另一番滋味,道不明说不清,酸酸的,想哭。
不是感动,只是觉得委屈的想哭。
“恭喜,冯太太。”在民政局的门口,冯硕对着一言不发的苏静云伸出手。
苏静云站在上一级的台阶上,差不多与他平视,低头盯着他的手,机械的一握:“恭喜,冯先生。”
“你要去哪里,我送你。”他语气淡淡,没有一点新婚的喜悦。
“不用了,不麻烦你了,我去酒店跟你不顺路,打车去好了,拜拜。
冯硕没有再说,转身钻进车里,一踩油门,绝尘而去。
苏静云冷漠的看着那越来越远的车影,想起刚才在里面的宣誓:“无论顺境或逆境,富裕或贫穷,健康或疾病,快乐或忧愁,都将毫无保留的爱她,对她忠诚直到永远,”这一刻,她才明白了那个意义,万般滋味涌上心头。婚姻,并不是一张纸所能承载的,可是他们,已经结婚。是彼此生命中名义中最重要的人。
酒店距离这里并不远,苏静云只请了半天的假,所以出门便打车走了。包里怀揣着结婚证,她想来便觉得讽刺。
计程车路过一家糖果店的时候她突然下了车。是她曾经最爱的德芙巧克力。她站在买巧克力的架子前面,手指流连在包装经典永恒的德芙面前,心里溢出一股甜腻的苦涩来。
对于那时候的他们来说,巧克力是情人节的必备之物,他总是拿着满满的巧克力站在寝室楼下等她,然后捏着她的鼻头亲昵的说:“小懒猪,给你的。”
“讨厌了,我都说了不许再给我买这个的,你看我现在都胖的不成样子了。”她总是先撒娇的斥责一番,然后等他说:“真的吗?我抱抱看。”
整个身体便被他一下抱了起来,在寝室楼下的空地上发出银铃的笑声。
“没事,我还能抱得动,继续吃。”
“那万一你以后不要我了怎么办?”于是她忍痛的一脸推拒道,“所以我还是不吃了。”
“那我扔了。”他作势要拿回来。
她却已经快一步藏到了自己的身后:“讨厌了,给我的,就是我的了,不许拿回去。”
“懒猪——”他会大笑着捏着她的脸蛋。惹来她的抗议。
如果时光可以倒流,她是不是还会容许自己沉溺于那样的温柔?她的手上拿着一斤德芙,坐在计程车里对着旧日时光默默心伤。
离别总是来的这么猝不及防,让人措手不及。
苏静云从袋子里抓了一把巧克力给正好走过来的徐茵:“来,丫头,这个给你。”
徐茵一脸惊诧的看着:“云姐,这么好,请我吃巧克力啊。太好了,还是德芙的,我喜欢。”
“喜欢就好。”苏静云微笑着让路过的每个同事抓一点。
他们便嘻哈的围着她八卦道:“静云,有什么喜事吗?请我们吃糖。”
“是啊,静云,不会好事近了吧?”
“哪有什么喜事啊,就是刚才来的时候看到有店铺在搞促销啊,就顺便买了点,你们吃,我给经理送点过去。”
苏静云朝着陈华秋的办公室走去。
“进来。”陈华秋说。
苏静云将手上仅剩的巧克力放在她的桌子上说:“经理,请你吃。”
陈华秋先是一愣,然后看看她的脸色:“有喜事?”
“也没什么,就是领了证。”她说的那么清浅,简直不像是在说自己的事情。只是脸上的无奈与茫然出卖了她。
陈华秋沉沉的叹了一口气,对她说:“你先坐下吧。”
“不了,我还有事情要忙,经理你吃点。”
“静云,”陈华秋叫住她道,“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只是人生都是往前看的,我们不可能越过所有的障碍,也不可能所有的挫折都有人相助,但是静云,我们还可以守住自己,如果你觉得太痛苦,就对自己好一点,就像这巧克力,初入口虽然有些苦涩,但是后面会有浓郁的芬香,唇齿留香,那是经过沉淀与淬炼的精华,困难能折磨你,也能磨练你,明白吗?”
“经理……”苏静云望着她,不知说什么才好。
陈华秋拨了一个巧克力放进她的嘴里:“你也吃点,沾沾喜气。”
苏静云一下笑了出来。
冯硕烦躁的回到自己的公司。
一路上又连闯了好几个红灯,他却置若罔闻。
口袋里的结婚证毫无分量,却成了压在他心上的一块石。其实他根本没打算要跟她有牵扯的,明知新娘被掉包的情况下他还硬撑着完成了所有的仪式只是利益的驱使罢了。然而上一次看到周向林那么堂而皇之的进入她家,又在楼下守着她,他却感觉非常的不舒服,就像原本属于自己的东西被人觊觎了一样。
或许她不是东西,但是在履行义务的期间,她就是他的!
严朗看他面色不善的进来,自动的让开了路,公司里的员工也纷纷低头问好。冯硕踩着沉稳的步子,朝自己的办公室而去。
路过严朗的时候对他说:“严朗,叫冯经理进来一下。”
“是,总监。”严朗觉得他今天很不对劲,察言观色之后也不敢多言,直接去了走廊尽头与总监办公室遥遥相对的冯经理办公室。
冯经理是冯硕的二叔,叫冯景开,有国内一级注册建筑师的资格执照,当初也是因为这样,冯硕才会请了他来,开始的确是帮了他不少的忙,所以他才得以坐到今天的位置。冯硕也是念着旧情,但是现在问题越来越严重,如果再不解决,就成祸害了。
冯景开是一个有些高胖的男人,长得比冯景堂有七分想象,在经过外面的秘书座位的时候,黄娟把头低了下去,在公司里这个经理比总监更让人忌惮。女人忌惮是因为他的色眼,稍有几分姿色的,暴露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便犹如被剥光了衣服一样,男人忌惮是因为他的权势,惹得他一个不高兴随时走路都有可能。
不过这次他显得有些行色匆匆,也顾不得与黄娟打招呼便敲门去了。
门内传来冯硕特有的低沉之色,冯景开沉着脸推开门。
冯硕放下手中的钢笔,指了指前面的位置说:“冯经理,请坐。”
“阿硕。”
“冯经理,这里是公司,我希望我们能公私分明。”他脸上挂着无害的笑容,对他说。
冯景开悻悻然的看了他一眼,在位置上坐下道:“不知总监叫我来有什么事情?”
“冯经理,这个案子是你负责的吧,但是工程出现了那么多的问题,请问你对此作何解释?”冯硕将手边的一个蓝色的文件夹递到他的面前。
冯景开惴惴不安的接过来。
“这里面不但有你篡改工程资料,收受回扣,还有偷工减料以次充好的全部证据,冯经理解释一下吧。”冯硕冷着声音冷眼看着他。
此时此刻冯景开反而镇定下来了,手也不抖了,老奸巨猾的本性暴露无遗:“阿硕,那你想二叔怎么做呢?你想把二叔移送司法部门吗?那城建的招牌不就毁了?你别忘了城建这块金字招牌是谁帮你打下来的,当初要不是你求着我来,我还不肯呢,怎么,现在翅膀硬了,就想过河拆桥了?”
冯硕被气的不轻,人能无耻到这个程度,你只有比他更无耻才能镇住他了。他浅笑了一声:“如果我要移送司法部门早就送上去了,还会在这里跟你废话吗?冯经理。”
“那你是什么意思?”他的态度反而让冯景开吃不准了。
“二叔,你做这行也不是一年两年了,你们有多少油水可捞我们心知肚明,但是要做就做的漂亮,你这样偷腥还留下证据的,要我怎么帮你善后?”
“所以?”冯景开不敢妄下论断。
“这次的事情我可以不追究,但是你要自己出面摆平他,还有,如有下次,你自己看着办吧。”他的声音很轻,语调却很冷。
饶是冯景开,也感到了巨大的压力。他已经是一个三十岁的成熟男人,再不是当年那个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冯景开点点头:“我知道了。”
“去吧,二叔。”他优雅的端起手边的咖啡喝了一口。冯景开出去的时候感觉犹如芒刺在背。
冯硕盯着他的背影,目光幽深的可怕。不是不动,时候未到。
黄娟拦住从她面前走过的严朗努努嘴说:“严助理,总监怎么了?我从没见过他那么生气的。”冯硕一般不轻易生气,但是一旦生气也不是大发雷霆,而是笑里藏刀,他笑得越是无害,对人越好,就表示怒气越大。黄娟光看他的脸色就知道气大了。
严朗用文件夹敲了一下她的头:“多事,快去准备会议资料,我叫总监去开会。”
“好了。”黄娟惶恐的朝里看了一眼,唯恐稍有不慎战火就烧到她的身上,急忙准备去了。
下面的会议果真进行的视同水深火热。
三个小时后,会议室里的人都是一脸疲惫与惊惶之色。
冯硕独自一人坐在会议室的主座位上,下面只有严朗在收拾残局。
“严朗,如果你的生活里突然多了一个女人,你会怎么办?”冯硕的笔在手上不停的转悠。
“啊,”严朗停下手中的动作好奇的看着他说,“老总,你的意思是你?”
“我是说如果。”冯硕没好气的道。
严朗缩了缩肩膀:“那要看是什么样的女人啊,如果是个好女人的话就试着接受呗,反正我光棍一个,如果是那种拜金女的话还是算了,我没有家产可以让她拜。”
“你的意思是应该去接受吗?”冯硕很是疑惑。
“这得看你自己啊,你要是愿意的话,就先相处试试呗,不愿意的话谁能勉强你啊。”
冯硕对着严朗挥了挥手,将他赶出了会议室,自己坐在位置上陷入了沉思。
半个小时之后,他拿起桌上的电话跟严朗说:“严朗,麻烦你帮我一个忙。”
晚上下班的时候,苏静云刚跨出酒店的大门就被人拦了下来。
严朗有些好奇的打量着这个打扮普通的苏静云问道:“你是苏静云小姐?”
“不错。”苏静云警惕的看着他,“我不认识你,麻烦让让。”
“嗯,我是冯硕的助理,他派我来接你。”严朗突然知道她就是冯硕口中的那个不经意多出来的女人。
苏静云不悦的拧了眉:“不好意思,我还有事,不能去。”她无端的感到生气,为他的漫不经心与霸道狂妄。
严朗笑了笑,表情很是为难:“苏小姐,我也是替人办事的,你不会想为难我吧。”
“我不是这个意思。”苏静云心情很糟,一点不想见到冯硕,可是严朗像个牛皮糖似的黏着她,不达目的誓不罢休。最后别逼得没办法,周围的同事都围上来,她才不得不落荒而逃:“好了,好了,走吧。”
一路上苏静云板着脸一句话都没有说。大约一个小时之后,车子便进了一个看似工地的地方,空气中弥漫着灰尘,门口竖着两块城建监理的牌子。
严朗解释说:“总监需要在不停的地方巡视,所以我们总是住在工地上的。”
苏静云抿着嘴不置可否。
严朗将他带进了一间看起来还算不错的房子二楼。
“不要意思,苏小姐,我们这里没办法跟市区相比。”
苏静云勉强笑了笑:“不知道他找我来有什么事情。”
“这个我也不知道,好了,总监就在里面,你自己进去吧。”严朗指着一扇紧闭的房门说。不等苏静云反应,便快步离开。
“哎——”苏静云着急的想叫住他,“搞什么,跑得比兔子还快。”
“来了?”大门自动朝里打开,只见冯硕斜倚在门框边看着她,除了看起来邪恶的笑容之外,根本看不出其他的意味。
苏静云嫌恶的扭过头:“劳你大驾。”
冯硕哂笑一声,避开身:“先进来等一下吧,晚上一起吃饭。”
苏静云拽着包,一声不吭的坐到了一边。既来之则安之。
桌子上放着几本有关建筑的杂志。见冯硕已经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办公,她便百无聊赖的拿起来看了起来。
里面的文章大多不吸引人,枯燥无味。
冯硕不时的抬头看看她,见她翻书的速度极快,于是停下笔说:“那些很无聊,很理论的东西你不会喜欢看的,我这里有本新买的,讲建筑界的青年才俊的,不然你先看看吧。”
苏静云微微诧异的抬起头,倒是没发现他竟然会这么好心。
冯硕从自己的抽屉里拿出那本外面还包装着原封不动的杂志来递给她说:“这期讲的是建筑界的新秀,或许你会有兴趣。”
苏静云不以为然的接过来,岂知只一眼,便再也移不开自己的视线了。
这是……她无法置信的看着自己手上的杂志。
“辛阳,二十八岁,美国建筑专业毕业,现任职于G市最大的设计院,工程师头衔。”冯硕如数家珍的介绍着。
苏静云只觉得所有的血液全部都往头部冲,眼前的画面都模糊起来,连呼吸都变得这么奢侈。
昔日的情人回来了!不止她的心,她的身体也跟着有些颤抖。眼睛里流露出对他的眷恋与恨意,两者交替,令她恍然如梦。
冯硕细心的发现了她的异样,却打趣的说:“怎么,看到这样的青年才俊后来这么早嫁人了?”苏静云不敢再碰那本杂志,有些心慌的将它放到了桌子上,抑制着发颤的声音转移话题说:“你忙好了吗?我肚子饿了,可以去吃饭了吧。”
冯硕的眉毛挑了挑,对她的动作没有发表意见,看了看时间道:“正好,五点半了,吃饭去吧。”
苏静云心事重重的跟着他往外走。
临走的时候他还不忘看了一眼那杂志封面上笑容平和的男人。她的心不在焉全部落入了他的眼底,一股不舒服的怪异之感又渐渐升起来。
他就这样回来了,没有任何的预兆,猝不及防的闯入她的视线,打入她的心湖,激荡起阵阵的涟漪。
三年了,她却依然没有做好一点准备。显得这样措手不及。
她差点撞上走在她前面的冯硕的背。
冯硕竟一把揽住她的腰,霸道的扣紧了她的腰身,令她很是疼痛。
“放开我,很痛。”苏静云惊呼。
冯硕头也不抬的冷哼道:“闭嘴。”
他就这样带着她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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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静云没想到他说的吃饭竟然是吃大锅饭。那么多人围在一起,十几双眼睛直勾勾的凝固在她的身上。仿佛要在她身上烧出几个洞来。
他的手还放在她的腰上,显出他们非比寻常的关系来。苏静云很是恼火,却不能发作。他放在她手上的腰时不时的掐她一把,不断的提醒着她此刻的情形。
她略微尴尬的朝着他们点了点头。
冯硕指着下面的人对她说:“这是严朗,你见过的。”
严朗朝她点点头。
“那是王工,是这里的工程师……这是小刘,是项目部的资料员。”他最后指着一名长相身材娇小,长相还过得去的女孩说道。
那女孩似乎对她有一种莫名的敌意,一双眼睛滴溜溜的在她身上打转,最后忍不住率先开口道:“总监,她是谁啊?”
“咳,”冯硕咳嗽了一声,坐下来道,“她是我老婆。”
“哐当”众人手上的碗筷不一而同的翻了个底朝天,苏静云本来是想警告冯硕不要将他们的关系说出去的,然而此时却不得不惊异的看着这一幕。
他似乎总是刻意的破坏他们定下的规矩?!
小刘又第一个发出不满的抗议声:“总监,你开什么玩笑,我们根本没有听你说过啊,你什么时候交的女朋友,而且怎么可能那么快结婚。”
“就是。”
“是啊,总监,不要骗我们。”
下面的人立刻附议纷纷,苏静云默不作声的坐在一边。任由冯硕去解释。
他从容不迫的回答道:“今天刚领的证,所以带她来见见大家。”
没有人再说话,而是视线他们之间来回转移像是考量他话里的真实性,再看苏静云的神情里不免多了几分好奇与敬畏。
菜已经上的差不多了。冯硕若无其事的说:“大家开始吃饭吧。”
苏静云食不知味的拿着筷子,却不知道把筷子往哪里下。看着他穿着西装革履的,原来生活也是这样的柴米油盐。与所有人一起吃饭,没有丝毫的特别。
厨房的师傅出来说:“难怪今天老板吩咐加菜,所来是有好事要庆祝,来,我这里有一瓶珍藏的绍兴,今天就跟大家一起喝了。”
所有的吸引力又都被拉了回来。
苏静云松了一口气。随意的吃了几口。期间那个小刘的眼神变化莫测,好几次都与她撞了个正着,苏静云不置可否的点点头,不再理会她。她却不放过她,她吃什么,她也跟着吃什么。
她刚下筷夹了一把青菜,她的筷子也跟着下来,而且还好死不死的与她的碰在了一起。
苏静云改为夹红烧肉,没想到她的筷子也跟了过来,她又去夹番茄炒蛋,她又跟了过来。
桌子上的人都咬着筷子看着她们。
苏静云微笑着将自己的筷子伸了回来,对她颔首道:“我吃饱了,你们吃。”
她笑的那么别有深意,小刘悻悻的也缩回了自己的筷子,跟着端起饭碗吃起来。
苏静云碗里的饭几乎没有动,冯硕二话不说用自己的筷子帮她把青菜红烧肉,还有番茄炒蛋都夹了过来说:“吃。”
然后又开始顾自己吃起来。
众人都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幕。严朗想笑又不敢笑,憋得特别辛苦,冯硕瞪了他一眼,他就只能继续憋着。
“还愣着干什么,快吃啊。”冯硕对着苏静云吼道,“这里是工地,没有其他吃的喝的,要是现在不吃饱,晚上有你受的。”
苏静云怪异的看看自己碗里的菜,又怪异的看看他的筷子。
“怎么,嫌弃我吃过的?别忘了你是我,老婆。”
“嗯咳。”苏静云听到了一阵咳嗽声。
还是厨房的厨娘打圆场说:“快吃快吃,我们老板难得这么体贴的。”
小刘又愤恨的看了她一眼,苏静云不再坚持的动气筷子来,吃了他的口水。
吃过晚饭之后,冯硕要去巡视工地,苏静云本来要帮忙收拾桌子,他却道:“要跟我一起去吗?”
工地上全部是飞扬的灰尘,苏静云本来不想去,可是厨子师傅催促她说:“快去快去。”
于是她只能心不甘情不愿的跟着他出来。
夕阳还懒洋洋的挂在西边,空气中漂浮着尘埃令苏静云不舒服的眯起了眼睛。他却熟练的从旁边拿来两顶安全帽,一顶带在了自己的头上一顶递给她。
黄色的安全帽就像个火球一样,苏静云突然想起来她第一次看到他的照片,他也是这样的打扮,不免有些燥热起来。冯硕说:“带上才能进去。”
“那我就不去了。”她撇撇嘴似乎很不甘愿。
冯硕想也不想便从她手上接过了安全帽,用力的赏了她一个暴栗说:“把头伸过来。”
“噢,好痛哎,为什么不是你把帽子拿过来。”苏静云不满的发出抗议,话虽这么说,她却仍是乖乖的将头伸了过去。因为现在看冯硕,她居然觉得有种安全感。
冯硕细心的为她系好带子,这次管自己在前面走起来:“跟好。小心脚下,这里有很多东西。”
苏静云看着他的背影,做了个鬼脸,拽什么,不就是比她熟练点嘛,要是她每天在这里呆着,肯定比他还熟练。
眼见着他的背影距离她越来越远,苏静云不得不加快了脚程,然而,就在她打算大步追上去的时候,脚下一空,整个人便不受控制的摔了下去:“啊——”情急之中,她只来得及发出一声尖叫。
冯硕已经很出很远,听到她的叫声之后回头一望,只见偌大的工地上除了推土机正在收工之外,哪里还有她的影子?
走着走着突然不见了?!
“苏静云,苏静云?”他开始担心的往回跑,“回答我,你在哪里?苏静云。”
他就站在她掉下去的洞上边,苏静云握着自己的脚踝吃力的朝上面喊道:“别叫了,我在这里了。”
该死的,这到底是什么地方啊,居然脚下还会有陷阱,苏静云试了几次想从地上站起来,均告失败。
冯硕听闻她的声音这才注意到坐在底下的她,见她神色还好便没忍住数落道:“你怎么这么不小心,我不是跟你说了要小心地下,这里在打桩,算你运气好这个桩才开始打,要是真的打好了掉下去,你小命都没了。”
苏静云强忍着钻心的疼,终于找到机会说:“那你还废话这么多干什么,快点拉我下去啊。”幸亏洞不深,不然想想也真够恐怖的,“是你自己硬要我来的啊,你以为我愿意啊。呸。”苏静云的嘴里吃进了不少灰尘此时赶紧吐了出来。
安全帽歪了,遮挡了她的视线,她没好气的将它戴回了原位。
冯硕抱胸站在上面居高临下的看着她:“要我拉你上去就要客气点,说‘请’我拉你上去,然后说声谢谢。”
苏静云蓦地睁大了眼睛。冯硕不甘示弱的瞪回去:“怎么,不乐意啊,那我可走了啊。”
“喂。”苏静云着急的大叫起来,“你是不是男人啊。”
“我怎么不是男人了?”他又折回来。
“是男人怎么可能把我一个人留在这里。”苏静云大声的反驳道。抬头狠狠的瞪了他几眼。
“好啊,你说请我拉你上去我就把你弄上来。”
“真的?”苏静云侧着脸似乎不是很相信他。
“你可以选择自己上来。”他笑的有些得意,还有些奸诈,特别让人想揍一拳,“不过我可以告诉你,这里过了5点半之后就不会有人了,晚上……”
“好了,好了,冯先生,请你拉我上去,这样可以了吗?”苏静云大声的打断了他的危言耸听。
冯硕大笑一声,弯下腰趴在地上朝她伸出一只手:“抓着我的手,我拉你上来。”
苏静云伸出右手,左手扶着洞壁试了几次,最后清白交错了脸说:“不行,我站不起来,抓不到你的手。”
看她吸气的样子,冯硕又将身子探出去了几分,苏静云的手终于能够抓住他了,就在她的手重重的扣住他时,她猛然施力,冯硕整个人便跟着倒扑了下去!
害人者终害己!苏静云晕眩着脑袋匍匐在地上,身上还压着重重的冯硕,她活脱脱的成了他的肉垫,最重要的是他的头——竟然埋在了她的胸口。
羞愧加上愤懑,她已经无力动弹了,一只手已经嵌进了泥土堆里,气若游丝的道:“喂,你死了没啊。”
冯硕的嘴,隔着薄薄的衣衫拂过她的胸部,尽管只是短暂的一瞬间,他仍是感受到了她的饱满,刚才他只是故意的,知道她使诈之后便将计就计的将她压在了身下,洞本来就不大,一下装进了两个人,可以说是完全的上下交叠在一起。
苏静云的脚在慌乱之中感到了一阵钻心的疼,想必是真的拉伤了。
他一动不动的趴在她的胸口上,随着她的呼吸而呼吸着。
“喂,”摔得七荤八素的苏静云慢慢清醒了过来,伸手推推他,竟然真的一点反应都没有?!
“喂!”她有些着急起来,挣扎着想坐起来将他推离,试了几次,他又都重重的压了下来。
苏静云疼的倒抽了一口气,半是无奈半是担心的拍着他的脸,他动也不动,吓坏了她,她终于用力的拍着他说:“冯硕,冯硕,你醒一醒啊,别吓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报复你一下的,你千万不要有事啊。有人吗,来人啊,来人啊,我们掉洞里了,快来人啊。”她的身上压着冯硕,于是便朝天扯开了喉咙来。
“别叫了。”突然趴在她身上的人一把捂住了她的嘴巴,苏静云惊恐的看着他,忘了反应。
冯硕舒了一口气退到了一边,苏静云靠着墙壁坐这才得以容下他:“你骗我!”一坐定,她便大声的发难。
“还不是你自己无聊,小心眼,想报复我?没门!”他对着她笑得有些无赖,“这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所以你一开始就是在装死?!”她眯着眼睛瞪住他。
他摊摊手,表示默认了。
一想到他在自己的胸上趴了那么久的时间,吃了她那么久的豆腐,她恨不得扑上去踹他几脚。
“还是先想想怎么出去吧,我可不想在这里跟你呆上一夜。”
“你以为我愿意吗?你这个自大狂。”
“那可说不定,刚才是谁担心的要死的。”
“反正不是我。”苏静云嘴硬着别过头。
冯硕不再理她,探身测量着身体与洞口的高度,外面的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他有些为难的拧起了眉头。
“你带手机没有,叫人过来吧,”苏静云小声的提出建议。
冯硕头也不回的说:“我要是带了还用你说吗?”
苏静云悻悻然的闭嘴,她也没带。
冯硕试了几次都没能上去,没有任何可以攀附的东西,也没有任何可以垫脚的东西,他又不是壁虎投胎,最后索性一屁股坐了下来:“等人来救我们吧。”
“要是没人来呢?”苏静云打了个寒噤。
“那就等到明天早上。”
“那不是要冷死?”
“是你自找的。”冯硕闭上眼睛说,“幸亏吃了饭,不然饿死。”
苏静云的脸色一下就难看了起来,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救命啊,救命啊——”
“别叫了。”冯硕受不了的捂住她的嘴,“现在不会有人来的,等晚上见我不回去,他们才会来找。”
“真的?”
冯硕胡乱的点了一下头,其实应该,大概,好像,这个几率根本,不大。哎。
苏静云不再说话,也不再乱动,可是过不了多久,天色就渐渐全部暗了下来,而她开始在地上不安的扭动起来,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你干什么?”冯硕问。
“我,没什么。”苏静云垂着头,声音听起来也闷闷的。
“那就不要动。”
“我尽量。”苏静云回答的有些为难。但是仍是极力的忍了下来。
然而越忍,却越不舒服,她觉得自己却被折磨疯了,扭动的动作更大。
“你到底怎么回事?”洞就那么大点,她的一举一动都跟着影响了冯硕。
“我,我……”苏静云为难不知如何启齿,只能不停的我我我我的。
“你不会是想厕所吧。”
“我想上厕所。”他们几乎是异口同声说的。
冯硕一下石化了。
“不行了,我不行了。”苏静云背靠着洞壁蹭啊蹭,脸上布满了细汗,一只手按在肚子上,一只脚金鸡独立的站着,为什么他就没事?可是现在她顾不了那么多了,只求着他说,“你快点想办法出去吧。”再不出去,她真的怀疑自己要那个了。
冯硕咬着牙,站在她的对面:“不然我转过身去,你……”
“不要。”她想也不想就拒绝了。
“那你难道想就这么……”下面的话他自动消声。
苏静云涨红了脸大吼道:“冯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