腾蛇依旧带着青铜面具。
这青铜面具,似乎从他懂得如何去认识一个人的时候,就一直带着。他已经过了 不惑之年,对人性的认识已经算是到了极致。
从带上这个面具之后,就从没有摘下过。
七岁那年的一场火灾,不仅夺去了他家人的性命,同样也剥夺了本该属于他的那张英俊潇洒脸蛋。
而后的几十年中,便一直是这幅面具伴随着自己。
最熟悉的,不是西梁老祖。或许西梁老祖对他有再造之恩,但依旧抵不过日日夜夜带在脸上替他遮丑的青铜面具。
当他第一次出现在西梁山上,所有人被他惊人的面容所惊恐的时候,也只有大师兄一如既往的对待他吧。那个时候,西梁山还没有鸷鸟这个师弟。
他痛苦的跑到后山,甚至 不敢对着水面,他怕这样会吓到自己。而也就是在那个时候,一个人,偷偷的递给了他一个面具,青铜面具。
不算狰狞可怖,至少,比他的脸上要好看多了。
那一刻,他记住了她。
她叫萧雅。
萧雅,萧雅。他默默的念叨了几句。多少年来,这样一个魂牵梦绕的身影,从来每一离开过自己。这些年,或许那惊鸿一瞥的面容已经记不清楚,但那惊世骇俗倾国倾城的笑容却彻底地遗留在了心底。
可惜,她始终是离开了自己,离开了人世。
当她知道萧雅是被大韩国主逼死的时候,他便给自己定了一个计划,颠覆大韩。可笑的是,江湖的一个小小人物,又如何能够撼动的了宛若泰山的七国之一的大韩?
蚍蜉撼大树,恐怕只是不自量力吧。
但他从未有放弃过,哪怕是知道梦想遥不可及。他只有拼命的修习武艺,攻读诸子百家,只求有朝一日有那么一次机会。
功夫不负有心人。
十年磨一剑,终于有所成。
西梁四子,名动天下。天下十大高手,位列第四。整个西梁山,除了大师兄灵龟之外,无人能够出其左右。
初次出山,便斩杀劫匪一十三人,一剑傲视。被冠之为铜面铁剑。后来知道七国之中,大秦为尊。大秦灭楚,他加入了军中。出谋划策,一夜攻破西楚,被大秦王上亲自接见,并且躬身引路,尊一声军师。更得秦宫宫主赞赏一句此子十年内无人能出其左右,军中一年,攻城拔寨,剑走偏锋,以最少的人攻破最大的城,一时间奉为经典,士兵口服心服。
如此成就,谁又知道,仅仅是为了一个女子,一个叫做萧雅的女子呢?
此番自己的那个一向不喜欢和自己交流的四师弟,第一次开口求自己。他第一时间得知那个叫于乐的,便是大韩的公主,自己仇人女儿。
他本来不想答应,但这个四师弟第一次开口,他便没有拒绝,然后便横生一计剑走偏锋,让于乐从秦军中过,让他知道秦军的森严和力度,通过她的口,扰乱对方高层的心思。
“军师,白胜将军求见。”
腾蛇给自己泡了一壶茶,茶水清香,还没来得及喝一口,便听到帐营外有士兵报告。
白胜?
腾蛇眉头微微皱了一下,脑海中搜索有关此人的信息。这是他的习惯了。
白胜,白起的侄子,白先彤的哥哥,秦宫的高手,大秦军的一品将军。武力值极高,智谋也不低,这个人,找自己干什么?
是因为白先彤之死的原因还是找自己另有事情?
一系列的疑问闪过,他嗯了一声,意思请进。
白先同进营。
“见过腾蛇军师。”
“勉力。白将军请坐。”
腾蛇温文儒雅,见白胜面容苍白,双眸隐隐有杀气流露,心中不由得点了点头,对自己猜测的白胜之死有关。
“末将不敢座,此番前来,只求军师答应末将一件事情,末将当感激涕零。”
白先彤不抬头,躬身说话。
腾蛇隐藏在面具下的面色微微一动,点头道:“你可是为了你的堂弟而来?”
白先彤面皮一颤,点头不语。
“呵呵,好,那你说说你的要求吧。”
腾蛇轻轻抿了一口茶水,似乎带着一丝笑意。他已经将白先彤的来意猜测了七七八八,不出意外,应该是对田风产生了仇恨,此番要求命令攻城吧?
果然,白先彤抬头,眼中通红,夹着泪水道:“军师,末将肯定军师赐令,让我带军攻城。”
腾蛇故作惊讶道:“攻城?大王亲自下令,此番攻城必定要一举拿下啊。”
白先彤双拳紧握,钢牙紧咬,咯吱作响,单膝跪地道:“末将敢立下军令状,今夜攻城,势必拿下韩都,否则以项上人头赐上。”
腾蛇心中一喜。
如今正在考虑让谁带兵攻城。算算时间,那于乐进城也差不多半日,想必已经将秦军林林种种说了出去。其实如果白先彤不来,他本打算让白起带兵攻城。但白起如今在心中对他有所成见,恐怕不能够尽力。
而白先彤来的正好。
凭着这股怨恨,必定死心塌地的攻城。
如此一来将士同心,乘着夜黑攻下韩都应该有九成机会。最后一成机会之所以不算,是因为韩都有陈乐坐镇,举城皆兵。
“好,既然你立下了军令状,那我便成全你。白先彤听令,率领十万大军今夜攻城。若不拿下韩都,你也不必回来见我了。”
“多谢军师,末将告退。”
白先彤躬身退出,身上杀气四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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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都,内廷。
田风被一个太监摸样的家伙领进了房间之中。
“见过韩王。”
田风很客气的行了一个礼。
韩王哈哈一笑,点头表示不客气。于乐站在其父身边,重新焕发了往昔的笑容。
田风跟着将阴霾一扫而空。
“田风,这一次,真的要感谢你了。我听乐儿说,这一次若不是你,她恐怕也回不到韩都,更不可能见到我啊。”
韩王看了于乐一眼,一脸的慈祥。
田风实在想不到这样一个和蔼慈祥的父亲,于乐为什么还要离家出走?难道是为了那个已经被冷落的母后?
田风憨憨一笑,乘隙给于乐一个笑容,于乐同样笑靥如花的回了一个。田风咳嗽一声正色道:“韩王太客气了。我既然做了公主殿下的一品带剑御前侍卫,保护她的生命安全便是我的责任,我也愿意为之付出生命。”
田风这句话,说的是发自肺腑,所有语气铿锵有力。
于乐在一边眼圈一红,感动不已。
韩王笑意更浓,深深的看了田风一眼,居然有那么一种审视未来驸马爷的感觉。只可惜如今大秦二十万大军压城,大韩危险啊。
“呵呵,于乐,你先出去,我和你的一品带剑御前侍卫有话要说。”
想了想,韩王朝着田风使了眼色。田风心领神会点了点头,也跟着说于乐你稍等一下,我和你父王商量一件事情。
于乐心不甘情不愿的走了出去,但依旧偷偷的伏着耳朵偷听。
“这丫头从小性子调皮,肯定会偷听。”
“她不可能离开。”
两人的想法不谋而同,相视一笑,男人的秘密,谁懂?然后便坐在檀木大椅之上,韩王则找出竹简和毛笔。
两人居然不说话,以书信形式表达。
韩王先书:大韩危亡,你可知道?
田风回:在山上就有所耳闻,如何不知道?
韩王眉头一皱继续书道:那你对乐儿,可是真心?大韩危亡,我只有这么一个女儿。我可以死,她不可以。
田风揉了揉脑袋,沾点墨水跟着道:真心,愿意用生命去守候。大韩危亡,如果韩王愿意,我可以带着你们出去。
韩王叹了口气,想了片刻,沾了墨水继续道:这不需要。大韩灭亡,我活着也没有多少意义,只求人在城在人亡城亡。
田风咬了咬牙,眉头皱的更深:那你考虑过于乐的心情?如果大韩灭亡,家破人亡孑然一身的感受?
韩王面色苍白,叹气之声更重,连连摇头书道:我考虑过,不过也没有办法。迫在眉睫的事情,容不得我考虑太多。如果大韩灭亡,我也没有脸在活在世上了。至于乐儿,我相信她也是真心喜欢你的。只要你在,她还不至于随着大韩一起灭亡。
田风沉默不语放下手中毛笔。
韩王面带一丝焦急道:难道你不愿意照顾乐儿?
田风抬头看了韩王一眼,发现这个威严的王上此刻居然露出一副异常焦急的摸样,不由得苦笑一声写道:我愿意。
韩王心中一松,暗暗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
一句我愿意,真正想要说出口,不知道有多难。
田风不是一个煽情的人,但今天却煽情了一回。
躲在门外贴着耳朵屏气呼吸的于乐面色变幻不定,搞了半天,咋啥都没有听到?难不成两人都会传说中的传音入密?
结果一步小心用力过剩吱呀一声将房门退开,然后很尴尬的发现田风和他父王两人正在用眉头讲话。
所谓眉头讲话,就是两人不停眨动眉头。一副天知地知你知道我知道但于乐绝对不知道的神色。
于乐无语。
田风和韩王看到于乐进来瞬间,表情各异。
田风抿嘴一笑,韩王是一拍脑袋。
这丫头,感情还真的在偷听?
“你们在干什么?”
于乐大惑不解,直接发问。
田风笑而不语故意转过头颅不看一脸疑惑的于乐。韩王则咳嗽一声皱了皱眉说了句没事,就和你朋友聊聊心事,然后朝着田风小声道:记住你的承诺。
说完之后,推门离开。
于乐性格中注定要将不明白的事情搞明白,就好像让田风当他的一品带剑侍卫就必须要当,否则咬牙切齿的折磨你。
田风干脆投降道:“你父王让我好好照顾你。”
于乐柳眉儿一挑,疑惑道:“真的?”
“我发誓,是真的。”
田风毫不犹豫举手发誓,甚至说什么如果说谎便是天打五雷轰。于乐娇羞一笑,他自然不知道于乐说的虽然是真的,但所谓的照顾一生一世,其中还有另外一层含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