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自窗口,洒进了画舫。
苏云烟抬起手挡开阳光,吧唧吧唧嘴,翻了个身,一股热气扑面而来,夹杂着淡淡的冰玉梨花香。
她抬手揉揉眼睛,极不情愿的掀开眼皮,当眯开一条细缝的眼睛……看到面前的超大俊脸后:“啊——”她腾地坐了起来,眼睛瞪得像铜铃一样。她惊恐的看着那倏地睁开眼,躺在哪里一动不动,毫无表情看着她的红衣男子。
“怎么了怎么了?”司城阳雪被一声惊叫吓的惊坐起了来,头摇的跟拨浪鼓似得的问着:“失火了还是死人了?”
夙沙明亮不甚情愿的睁开了眼睛,打了个哈欠,坐起来伸了个懒腰,口气有些埋怨道:“大清早一惊一乍的……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闻人知命起身揉了揉眼睛,看到瞪着眼,张着嘴,一副受了很大惊吓的人,关心的问了句:“云烟,你怎么了?”这丫头是又怎么了?一大清早的,一声惊叫,要是平常人,早被她吓掉魂了!
苏云烟眨了眨眼睛,闭上了大张的嘴,吞了口分泌过多的口水,擅抖的手,指着他们,嘴唇哆嗦道:“你们……你们怎么会……会在这里啊?”
司城阳雪目光奇怪地看着她,有些被她问迷糊的,眨了眨眼睛:“我们不在这里,应该在哪里啊?”
“她问的是我们怎么会睡在这里?和你说的不是一个意思啦!”夙沙明亮打着哈欠说着,奇怪地看着苏云烟,皱了下眉道:“我说云烟妹子,你说我们不睡在这里?那我们该睡在哪里啊?睡在外面甲板上?那要是冻死了……算谁的啊?”
苏云烟蹙眉想了想,也对!这是他们的地方,他们不睡这儿,能睡到哪里去啊?难道要把他们请到龙宫里去睡啊?可是……她低头看了看自己,衣服好好的,看来应该没发生啥不好的事。
即墨白逸曲起一膝,半坐着看着她,嗤笑道:“你以为凭你的姿色……能引起我们的欲望吗?”
苏云烟的脸上,忽红忽白的瞪了那个毒舌男一眼,哼哼的笑着:“是啊是啊!小女子这样的蒲柳之姿,那比得上即墨公子的倾城之貌啊!”这个死即墨白逸,何止是个蛇蝎美人啊?简直就是个超级大毒舌男啊!
即墨白逸莫名的看了她一眼,收回视线,什么也没说的起身出了画舫。
司城阳雪很欢快的笑着,一手搭在苏云烟的肩上,笑的跟花儿似得说道:“云烟妹妹啊!你可真厉害啊!你可知,你是第一个能把即墨说的无言以对的人?”
苏云烟皮笑肉不笑的看了他一眼,阴阳怪气道:“谢谢司城公子夸奖!”抬手拍掉了搭在她肩上的手臂,起身整理了下衣裙。
司城阳雪愕然的看着被拍掉的手,抬头又看了看那一脸不高兴的人。他掀开身上的薄被,站了起来,低头看着苏云烟,小心翼翼的问了句:“云烟妹妹……你怎么了?”
苏云烟抬头看着他,似笑非笑道:“你说我怎么了?”
司城阳雪摸了摸鼻子,小声嘀咕了声:“我怎么会知道你怎么了?”明明昨晚还好好的,怎么一觉醒来,云烟妹妹的脸却变得乌云密布了呢?
苏云烟黑着脸,咬牙切齿瞪着他道:“哼哼!还能怎么了?是个正常女生醒来、便看到自己和一帮男人睡在一起,想必心情都不会好到哪里去吧?”她没拿刀劈了他们,已经算她很仁慈了好不好?还敢跟她废话,找死啊?
司城阳雪看着提着裙子走出去的人,郁闷的挠了挠头:“为这点小事……云烟妹妹用得着生这么大的气吗?”他们又没把她怎么样,不就是躺在一个画舫里睡了一个晚上吗?
夙沙明亮整理着衣服,幸灾乐祸的笑说道:“她没拿把刀把你废了,你就该酬谢上天了。”
司城阳雪的脸……瞬间变成了苦瓜脸:“没这么恐怖吧?”呃!虽然昨晚云烟妹妹是说了句,谁敢动她,她就一刀废了谁送进宫当太监这句话。
可是,那也只是云烟妹妹说着玩的吧?她不会真那么狠心的废了他吧?再说了!他昨晚喝醉了,都不知道自己怎么回到画舫里睡得觉。更别提,他怎么会和即墨各睡在云烟妹妹身边的事儿了。
闻人知命穿好衣服,整理了下头发,笑走到司城阳雪身边,拍了怕他的肩膀:“别听夙沙在哪儿唯恐天下不乱!云烟只是有些生气,不会真拿把刀劈了我们的。”说完,他便负手,走向外面。
是个姑娘遇上这类的事情,心情都不好到哪里去。
不过这丫头的反应,到当真是少见。除了醒来那一声惊叫后,和后来的那些个阴阳怪气的气话外,之后便什么事都没了。
呵呵!这事儿要是换做别的姑娘家,要么大哭大闹一场,要求他们负责。要么就无颜面对世人,来个直接投这太湖而死!可这个丫头,不哭不闹,发顿脾气算完事了!当真是怪异且独特!
夙沙明亮看了眼直瞪着他的人,便摇扇追了上去闻人知命,笑说道:“闻人啊!你这人就是太不讨人喜了!总说些直话,让人讨厌!”本来他只是想吓吓司城玩的,可经闻人这么一明说……得!没得玩了!
闻人知命清朗的笑声传来:“彼此彼此!唯恐天下不乱的夙沙公子,也不怎么讨人喜欢!”
司城阳雪撇了撇嘴,理了下衣服:“一帮损友,没一个讨人喜的。”还是他的云烟妹妹讨人喜欢,不过她现在在生气,也不知道会气到什么时候?
苏云烟看着美丽的湖泊,皱了下眉,自言自语,嘴里嘟囔着道:“昨天没怎么细看,今天仔细一看之下……这里还真有点眼熟呢!”可她却一时想不起来这里是哪儿了?不过真得很眼熟。
即墨白逸站在栏杆处,负手望着蔚蓝的天空。金色的阳光洒在他的身上,似乎也难驱走那份冷漠。听到苏云烟自言自语的话,他侧目望了她一眼,而后将视线投向了波光潋滟的湖面,极淡漠疏离的吐出一句话:“这里是太湖。”
“太湖?”苏云烟偏头看向那个红衣男子。这个人真的很奇怪,昨天跟个妖精似得,今儿怎么就变仙人了呢?
妩媚妖娆的他,就如同毒药。你明知是死,却还是忍不住想靠近他。而现在的他,冷漠、疏离、清远的目光,仿若春日的冰雪梨花,芬芳且清冷。这样的即墨白逸,仿若与世隔绝般,无论是什么人,都无法靠近他。
晨风扬起他的衣摆,红艳似火,如天际的一抹红霞,又似火中的凤凰展翅。即墨白逸过于白皙的手抬起,轻抚那被风吹起的缕缕发丝。
苏云烟靠在栏杆处,不禁被那刹那的艳丽给迷住了!
即墨白逸是美丽的,从第一眼见到他时,苏云烟就在心中惊叹过他的美丽。
可是,她不知为何,看到这带着丝丝忧伤的美丽,竟觉得心中很凄凉。即墨白逸的美丽很像烟花,似乎盛开过后,便会烟消云散。
夙沙明亮看着栏杆处的二人,摇扇笑了笑,咂咂嘴道:“啧啧啧!瞧瞧!咱们家即墨公子,又在迷惑人心了!”
闻人知命看了他一眼,淡淡一笑,望向那各立船头一角的二人,带着笑意说道:“即墨若是那使人迷恋的美景,那夙沙公子便是那煞风景的乌鸦。”
夙沙明亮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摇扇笑语道:“行!我是那煞风景的乌鸦!唉!我啊!哪能比上了二位的风姿秀逸啊?即墨他是妖颜惑人,而闻人兄你呢?则是风姿迷人啊!”
闻人知命笑而不语,摇了摇头,走进了画舫里。
苏云烟白了夙沙明亮一眼,没好气道:“亲爱的夙沙公子阁下,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给卖了!”
夙沙明亮尴尬的咳了几声:“云烟妹子,矜持些,说话别总这么露骨。”亲爱的?这丫头还真是什么话都敢往外说啊!
即墨白逸侧首望着她,轻挑了下眉,嘴角勾起一抹妖艳的笑:“有意思!”
司城阳雪看到即墨白逸眼中、闪现的那丝感兴趣的光亮,脸一下子拉得更长了!目光紧锁着他,语气极差道:“她有没有意思,都和你没有关系。”
即墨白逸收回了打量苏云烟的目光,但笑不语的望着醋意大作的司城阳雪。
唯恐天下不乱的夙沙明亮摇扇望天道:“哎呀!我好像闻到谁家醋缸打翻了,好酸啊!”
司城阳雪瞪了身旁人一眼,死夙沙,书没少读,可惜全读到狗肚子里去了。不好好去做他的学问,就只会唯恐天下不乱。
闻人知命拿着件浅蓝色的披风走了出来,看到他们几人间流动的火花——无奈一笑,摇了摇头。走过去,将那件披风,披在了苏云烟的身上。轻柔的为她系好披风结,低头温柔的笑说道:“虽已是春天,可这三月天的湖上清晨,风依然冷得刺骨。还是多披件披风,挡挡寒气为好!”
苏云烟望着面前温柔的人,乖顺地点了点头,眼如弯月,笑着道:“谢谢闻人大哥!”
夙沙明亮摇扇看着那脸如黑炭的司城阳雪,笑的那叫一个欠揍:“哎呦!瞧瞧啊!咱家司城公子,不用上妆都可以唱大戏了!”
司城阳雪冷着脸,瞥了他一眼:“如果你想死,就直接说。”
夙沙明亮见对方真生气了,收起了嬉笑,给苏云烟使了个眼色。
苏云烟收到对方的目光,不予理会的转过身去看着湖面。朝阳升起,细碎的金色光芒洒在湖面上,波光粼粼,如梦如幻。她目光悠远,笑容也显得有些飘渺:“太湖真的变了好多!”
记得从前苏阿姨带着她去游太湖之时,虽然景色很美,可却似是少了些什么。苏阿姨说,因为我们身处现代,少了古人的诗情画意。而如今,她来到这古时的太湖,除了感受到真正的太湖美景外——心中不由得升起淡淡的凄凉之感!
想她一生孤苦无依,除了那个曾经陪伴她数年的苏阿姨外——她此一生,再没和谁有过关系。
现代也好!古代也罢!她都是孤苦无依一个人——一个和这个世间,没有任何关系的独行客。
闻人知命看着那单薄的背影,充满了沧桑,如同一个经历人情冷暖、世态炎凉的垂暮老人。苏云烟这个女子,在她的身上到底发生过什么事?是怎样的人生经历?使这个妙龄少女……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沧桑、凄凉、孤寂、如同一个和世间毫无关系的独立人。
即墨白逸望着她的侧脸,眼神变得幽深莫测。真的好像!好像!苏云烟,真的好像呢!一样的凄凉孤寂、一样的冷眼看世间、一样的沧桑悲凉!
夙沙明亮有些受不了这样的悲凉气氛,合扇轻咳了声:“我们是不是该靠岸回去了?”
司城阳雪有些情绪低落的说了句:“我去找老欧。”说完,便转身走开了。
苏云烟收起远思,转过身来,迷茫的问道:“回去?回哪里去?”
闻人知命温柔地笑回答她道:“先靠岸,之后去往明湾村吃些农家菜,然后再回城。”
“靠岸?明湾村?”苏云烟望向远处的一座岛屿,皱眉道:“哪里应该是西山岛吧?”古地虽然和现代景区有很大差别,可是大多数的地理是不会太改变的,特别是这样的大型岛屿。
“西山岛?”闻人知命奇怪得看了她一眼,随之将视线投向她所指之处:“洞庭西山,明湾村里的家常菜挺不错的,等会儿上了岸,你不妨去尝尝。”
“明湾村?”苏云烟望着越来越近的码头,那地方……怎么看着有点眼熟啊?她转头疑惑的问向闻人知命:“闻人大哥,这里看着似乎有点眼熟?”她敢肯定,对于明湾古村,她只是听说过,却绝对没有去旅游过。所以,她不可能对古时候的明湾古村感到眼熟。
闻人知命看着她,奇怪地问道:“你以前来过这里?”
苏云烟摇了摇头:“没有!我只听闻过明湾古村,可是却从来没来过。”
一直沉默的即墨白逸,淡漠的开口道:“苏姑娘降落凡尘,被明湾村人群起追之,误上我这画舫的事儿……这么快就给忘了?”
苏云烟看着那似笑非笑看着她、眼中却一片冷然的即墨白逸。经他这么一提醒……确实哦!她确实是落在明湾村的。
那现在她要再回到明湾村,那不是还要被人追着跑回马拉松啊?不不不!她可没勇气再跑回马拉松了。
苏云烟拉了拉闻人知命的袖子,苦着脸求道:“闻人大哥,不能上岸啊!那些人是疯子,我要是上了岸……岂不是还要被人追得到处乱跑啊?”
夙沙明亮在闻人知命没答应之前,便摇扇笑呵呵开口道:“我说云烟妹子啊!这画舫可是即墨的,你不去求正主,却来求闻人?你就这不怕正主一气之下,让人直接把画舫开向明湾村去了吗?”
苏云烟拉着闻人知命的衣袖,转头看向那一副生人勿近的即墨白逸。她犹豫了会儿,看了看越来越近的明湾村。她松开了拉着闻人知命衣袖的手,有几分惧意的慢慢走到即墨白逸身旁,低着头恳求道:“即墨公子,您就大发慈悲……别让画舫……靠岸了……好不好?”
“慈悲?”即墨白逸看着低头求他的人,嗤笑道:“苏云烟,你不觉得你的话很可笑吗?慈悲心肠?呵呵!我若是会有了那什么慈悲心肠——那这满世界岂不是皆是仙佛了吗?”
苏云烟有些生气的抬起头来,却倏然对上了一双幽深的眸子。好熟悉的眸子啊!冰冷且孤寂,将一生的悲苦与沉痛,全部深深的埋葬在那双眸之中。任世人如何窥探,都难以穿破那层千年寒冰筑的墙,探知到一丝的情绪。
即墨白逸不自在的错开了彼此的对视,不知为何,与这个女人的对视中,他仿佛透过那双澄清的眼眸,看到了自己的内心一般。
太像了,真得太像了!这个名苏烟云的女子,真得和他太像了!像到他心中不由得……泛起了一股莫名的恐惧。
人与人若太像,便可以以己之心,来猜测他人的心思。他不禁想,留下这个来历不明女人的决定,是否是做错了?
虽然被即墨白逸讥笑了一场,可苏云烟还是如愿以偿的登了岸,坐上豪华的大马车,往苏州城里进发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