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雪国,雪见城,慕王府。
送走前来传旨的太监后,云瑢瞥了一眼面上挂着狡猾笑容的雪慕远,语气颇为疏远地道:“小蝶,我们走。”
小蝶垂着眼眸,眼角余光瞥见慕王爷面上愈发春风满面的笑容,不禁无奈地叹了口气,应道:“是,王妃。”
倒不知是不是“王妃”二字再一次触动了云瑢的怒气,某女方才硬压着的火气腾地窜了上来,咆哮道:“不许叫我‘王妃’!”
小蝶对于近来云瑢时不时的咆哮早已习惯了,闻言只得将脑袋垂得更低了,忍着快要翻腾而出的笑意,板着声音道:“是,王妃。”
云瑢额上啪地爆出一根青筋,但好在她再度咆哮之前,雪慕远就走了过来,伸手揽了云瑢的肩,面上一派温柔笑意:“王妃这又是在跟谁闹别扭呢?”
——派他和他家亲亲王妃去参加四国会谈啊,知我者,真乃父皇也。
雪慕远心中美滋滋地,一直怨愤的父皇此刻想起来也不再令他咬牙切齿了,倒是觉得顿时可亲许多……
云瑢挣了一下,没挣开,只好拿眼斜他:“麻烦你放开我,我们好像不熟,慕王爷。”
雪慕远唇角咧开一个完全可称之为“欠扁”的得意笑容:“我们是夫妻呀,王妃,我们不熟,谁熟呀?”
云瑢顿时气得牙痒痒,瞪了他一眼后,忽地扬起小拳头,一拳打在此刻正得意非常的某王爷的鼻梁上。雪慕远惨嚎一声,忙松开她,捂住了自己的鼻子,转过了身,口齿不清道:“王妃要是没有暴力倾向,就更可爱了。”
“哼!”恶狠狠地哼了一声,云瑢揉了揉自己有些发疼的手指,趾高气扬地对小蝶一扬下巴,“小蝶,我们走~!”
——王妃是不会武功,可那不代表她没有暴力倾向啊……
小蝶同情地向慕王爷看了一眼,便跟着云瑢转身离了正厅,自回绛绫苑去了。
雪慕远一边轻轻揉着自己的鼻梁,一边庆幸好在云瑢不曾学过武,身子又弱,不然这一拳打中,他的鼻梁估计就断了……
“哈哈,三哥,三皇嫂的拳头滋味如何?”门口忽地传来一个有些邪肆的笑声,雪慕远抬眸望去,可不正是他那成日里闲着无事到处乱逛的七皇弟雪凌宇。
长叹一声,雪慕远正眼看向他,道:“怎么,今儿没带若儿来?”
“这几日若儿染了风寒,皇祖母心疼得不得了,自然不给带出宫了。”雪凌宇道,随即唇角勾出一个愈发邪肆的弧度,“三哥,我可听说你这府上差点出了人命?”
雪慕远一听他提起这事,顿感无奈:“休要提那蠢女人了。”
雪凌宇可不是他一句话就能打发得了的,见雪慕远一脸不想再提的表情,心中顿时愈发地好奇起来:“三哥,我可听说你那侧妃……不仅对三皇嫂下毒,还给你下了媚药?想不到啊,原来三皇嫂表面上对三哥你不屑一顾,心底倒还是在乎的啊。”
有些无奈地笑了笑,雪慕远道:“若要真是瑢儿做的,倒也罢了,唉……”
“咦?刘家倒台不是三皇嫂做的?”雪凌宇挑了一挑斜飞入鬓的眉,好奇心更旺盛了,“那就奇怪了,刘家虽然势力不大,但也没做过什么太过分的事情,此次倒台,并不像是父皇想要整治朝纲的样子啊。”
“——莫非?”
雪慕远苦笑一下,道:“我没猜错的话,是‘湛夜寒’的主人。”见自家七弟看过来的眼神,雪慕远只好解释道,“我曾派人调查瑢儿之前住的‘容园’,然而除了可以知晓那容园是什么人买给她的之外,什么也查不到。而且容园我也去了数次,其中的丫鬟和管家,都不是什么好相与的。更不像是云府的人……瑢儿在容园是住在‘夜居’中,容园除了给云天的‘天居’之外,就只有一所‘寒居’了。联系‘湛夜寒’三字,我想那应该是三个人的名字,只是这‘湛’,究竟指的是谁,我怎么都调查不到。并非太过神秘,而是——似乎有什么人在阻拦我的调查一般。”
顿了一顿,雪慕远又道:“瑢儿时常出入‘湛夜寒’名下的产业,而且她有一块玉佩,上面刻了一个‘夜’字,七弟,你以为呢?”
“很明显,三皇嫂和‘湛夜寒’关系匪浅。”雪凌宇点点头,又道,“事实上我觉得,父皇会将三皇嫂指给三哥你,恐怕也是因了这一层关系。”轻叹一声,他道,“乐家目前虽然还是我紫雪国的商贾巨头,但是三哥,你也察觉了吧,这才几年时间,‘湛夜寒’几乎渗透了各个行业,规模之大,深入之深,只怕父皇他——”
深知自己父皇多疑之心的雪慕远立刻便猜到了雪凌宇话中的意思,不禁点了点头。雪凌宇却在此刻轻笑一声,道:“三哥,你要是再不加油,三年之期一到,若三皇嫂执意要和离书的话,只怕父皇会动用极端手段来逼出湛夜寒的幕后之人啊。”
“你是说——?”雪慕远顿时心惊,七弟说的没错,如果三年之后瑢儿还是不愿嫁于他,那按照当初父皇密旨,他定是要一纸休书休了云瑢放她自由,但且不说他已然动心,‘湛夜寒’势大,不出十年定会将他紫雪国全国的经济命脉控制住,到时父皇定不会坐视不理,那么为了揪出“湛夜寒”幕后之人,或收归己用或尽早除根,父皇定然会对云瑢下手!考虑到这一层,雪慕远顿时坐不住了——二十七年的人生里第一次动心,第一次尝到了温暖,他断断不会就这么让云瑢陷于危险之中!
“三哥,你可还记得,差不多一年前,三皇嫂不顾‘三年之约’也要去雪弥城那件事了?”雪凌宇忽地想起一件事来。
雪慕远皱眉,道:“当然记得,瑢儿当初说了,即便回来后要一辈子老死慕王府,都要去。”当时他可是被这句话气得不轻——他慕王府就这么差?她说话的时候那么嫌弃那么决绝的语气,还有那坚定的面容,到现在他还记忆犹新呢。
“她去那里见的人,或许也和‘湛夜寒’有关,更可能就是‘湛夜寒’的主人。”雪凌宇道出自己的想法。雪慕远一怔,随即恍然大悟:“怪不得!”
——湛夜寒的标记是一轮弯月,这和落华宫的标志有太多相似之处;而落华宫之主是落华双月,华月公子白颖华暂且不提,那落月仙子秋沉落可是玄风国最受宠的小帝姬,他还在奇怪是谁有那么大的手笔能购下容园送与云瑢,更何况容园中的布置装饰一看就非出自寻常人之手,这样一来,他关于容园的疑问几乎都可以解释得清楚了。想来容园之中的寒居便是留给秋沉落的,秋沉落为“寒”,那么“湛”字,想来就指的是华月公子,白颖华了。这玄风国的小帝姬有的是钱,落华宫和湛夜寒,搞不好都是她一手搞起来的。不过——上次在雪弥城飘雪居见过,那貌若天仙的小丫头似乎并不像是能有那么大能耐的人……
雪慕远的记忆越飘越远,渐渐地他想起三年多以前在雪弥城暖玉阁的事情,彼时他曾与那白衣少年有过一面之缘,而独孤一尘也甘为那人手下,更何况后来在雪弥城飘香居他还见到了南宫神医……
半晌后,雪慕远心中已然有了定论,他抬眸看向自家七弟,道:“‘湛夜寒’幕后之人,想来就是落华宫了,那个白颖华——不可小觑。七弟,明日我便要与瑢儿一同动身前去藏花,前段时间来刺杀的那些杀手,拜托你帮我查一查了。”
雪凌宇翻了个白眼,道:“三哥,我刚发现你自从有了三皇嫂之后就变得重色轻弟了,我也想去那个什么四国会谈好不好,听说玄风国派去的是史上第四位殿上闲人啊,少年英雄啊,我真的想去啊,那个什么杀手肯定是大哥干的好事,还需要查吗?等四国会谈回来之后再收拾也不迟啊。”
雪慕远没好气地轻轻敲了敲他的脑袋,道:“我是肯定了那些杀手不是雪宫秦派来的,这才叫你去查的。”
“不是大哥?”雪凌宇没想到雪慕远随口就说出了这么惊悚的话语,顿时愣了一下,“不,不对,以前不都是大哥吗?怎么突然不是大哥了?”
“因为那些杀手的目的不是除掉我,而是瑢儿。”说到这里雪慕远又开始头疼了,“雪宫秦无非是想除掉我,但是这些杀手不管是身手还是行事作风,全都与之前不同,更何况我觉得他们并非是针对我,而是针对云瑢。”
——没错,这就是他最疑惑的地方。虽然云瑢身为“嚣张跋扈的云家大小姐”是得罪了不少人,但得罪的人里还没有谁敢来他慕王府撒野,更何况那些杀手武功之高,若非云瑢身边那些个不知来路的人的保护,单凭他雪慕远,是不可能护得她周全的。
“怪不得,我就说才一个多月不来你这慕王府,怎么守卫变得这么严了……”雪凌宇嘀咕一声,又道,“那三皇嫂如何?没受伤吧?怎么我一点风声也没听到?”
雪慕远道:“瑢儿只是受了些惊吓,并未受伤。不过奇怪的是,自从一个多月前那次不成功的刺杀之后,再没有人来刺杀我或者瑢儿,我直觉此次藏花之行并不安全,但好在父皇下旨让瑢儿一同前去,不然我还真不放心。”
“那——不是大哥的话,到底是什么人要杀三皇嫂?”雪凌宇越想越不明白,最后干脆道,“既然如此,我这就进宫向父皇讨一道圣旨,那个什么四国会谈,我要跟你们一同去。三哥你莫要阻我,你和三皇嫂陷入危险,我这做弟弟的怎么能袖手旁观呢?万一对方就是瞅准了你们去藏花国的路上下手,怎么办?多一个人多一分保障,何况我武功比你高,就这样说了,我先回宫了,三哥。明天东城门见。”
听着雪凌宇自作主张噼里啪啦地说了这一串话,雪慕远更加无奈了——他就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子,虽然京中人道邪王从不关心俗事,可其实那小子对于云瑢的事情莫名其妙地很上心。要是他动心之前么,指不定他真的想个办法成全七弟,可现在——那是绝不可能了。
——虽然有点暴力倾向又有点口是心非,但云瑢,本王要定你了!
“阿嚏——”此刻正在绛绫苑中的云瑢狠狠地打了一个喷嚏,小蝶担忧道:“小姐你怎么了?莫不是染了风寒?”
完全没想到自己被紫雪国两兄弟念叨了半晌,云瑢揉了揉鼻子,满不在乎地道:“没事,也许是小落和颖儿想我了也不一定。”说完这句话,云瑢又继续方才的事情——碎碎念着腹诽雪慕远。
看着干劲满满的云瑢,宁蝶微微笑了——果然她的感觉没错,她家小姐就要被慕王爷攻陷了。咳咳。
干咳两声,小蝶道:“小姐,我们要不要多带几个人?”
“多带几个人?干嘛?”云瑢正在噼里啪啦地一边打算盘一边腹诽雪慕远,此刻听小蝶说话,回过头来十分认真地道,“小蝶你放心,之前那是个意外,更何况本小姐现在好歹也算是紫雪国的使者了,雪慕远应该会带上足够的护卫的,我们没必要多此一举,害颖儿的落华宫暴露在老狐狸面前就不好了。”
“但是小姐——”小蝶叫了一声,随即又踌躇了——上次刺杀事件过后,小姐硬是威胁紫月等人万不可将那件事情报与公子和落小姐,但她直觉地觉得,那批杀手并不像是小姐说的那样,是来刺杀慕王爷的。她是学过武的人,那些人的杀气,更多的好像是针对小姐而去的。更何况上次对方没有成功,此刻说不准会抓住小姐去藏花国的机会……
“好啦小蝶,你不要担心这担心那的,你家小姐我福大命大,你看,中了花无百日红都一点事情没有,刘裳兰不是也没下成毒?一两次刺杀没啥的啦。好啦我要算账了你不要再说话了不然我扣你月银!”丢下这么一句不像威胁的威胁,云瑢又转过头去干劲满满地拨起算盘来。
——不,月银好像不是您发的,是慕王爷发的……
小蝶嘟囔一句,只得住了嘴。然而心中却是吊起了十二万分的小心的,既然她是云小姐的贴身丫鬟,那么小姐的安全,自然就是她的责任!
“啊对了小蝶!”忽地,云瑢又回过头来叫道,“快让人去容园通知天儿,本小姐要带上天儿一起去凤凰城!哈哈,据说凤凰城有彩虹中年悬挂,而且好像会谈的时候正好是凤凰花开的时节,风景一定很美,天儿肯定会喜欢的!”
看着云瑢面上洋溢着的对弟弟的宠爱,小蝶不禁想起了自家妹妹,面上同样地浮起了温和的神色,福身行礼道:“是,小姐。”随后她便转身出了门,着人去容园通知云天收拾行李了。
看着小蝶出门,云瑢这才放下手中算盘。
——刺杀啊,唔,她又不是傻子,自然明白自己莫名其妙地变成了别人刺杀的对象,不过这可不是说出来就能解决的问题,她已经吩咐曼月和紫月去追查这件事情了,湛夜寒的消息网也张开了,想来不久以后就能有些线索。小蝶虽然很聪明伶俐,也很忠心,唯一的缺点就是对颖儿太忠心了,要不是每每她拦着,估计她感冒啊摔跤啊伤寒啊什么的,她都会一一报备给颖儿,她怎么能因为这样的小事再去让颖儿烦心呢?
——所以这个来路不明动机不明的刺杀事件,她要在颖儿知晓前,动手解决掉。只不过,四国会谈啊,明明这个时代还是男尊女卑来着,尽管已经不那么严格而明显了,但老狐狸到底在想什么啊,要她一个女子在四国会谈上露面,他就不怕她故意丢他紫雪国的人吗?
——这一次的藏花之行,搞不好会出乎意料地危险,不过雪慕远既然是能被紫雪国民称之为儒将的男子,想来不会太笨,她姑且信他一次好了。她也有许久不曾带天儿出去游玩了,又正是凤凰花开的季节,小落曾道凤凰城的彩虹多么多么美丽,她也想趁此机会,让天儿去见识见识。毕竟自从她嫁入慕王府,就鲜少与天儿见面了。
第二日一大早,云瑢便在慕王府门口见到了一脸笑意的云天,一番激动之后,云瑢问他为何这么早就过来,明明传的消息道是东城门。云天嘻嘻一笑,解释道:“原本是要去东城门等姐姐的,可姐夫派人过来说,姐姐想念天儿想念得紧,所以姐夫就把天儿接过来啦。”云天此时也已近十五岁,颇通人事了,故而面上满满的都是促狭。云瑢被他这一看,顿时微微红了脸,怒瞪一眼一旁兀自笑得好像一个标准好夫君的雪慕远,然后拉着云天的手,坐进了马车里,砰地关上了车门。
原本想跟着进马车的雪慕远摸了摸鼻子,有点点失落和委屈,不过转念一想,不知是想到了什么,他也不甚在意这点小事了,随手从身边侍卫手中牵过马来,一跃而上,道:“出发。”
于是紫雪国参加四国会谈的使者,慕王爷及其王妃,正式出发了。
几乎都在今日,银月与玄风参加四国会谈的使者们,也都各自从自己的国家出发,向着藏花国的国都,凤凰城前进。
1888年5月末,藏花国。
蔓株城。
在蔓株城中待了月余,血柒愈发地苦恼起来——自从张京云得了林立折损在巨海帮的消息后,便深感不妙,日日紧闭山门,进出弟子皆要经过重重盘查,一点混进去的希望都没有。若是搁在以往,血柒自不会管这许多,直接趁夜闯进百尺门,取了张京云人头便是。可今次不同,他这月余在蔓株城里四处乱逛,发现这城中来了不少武林人士,虽然大家都好像一副“我只是来逛逛”的表情,可他直觉危险。故而刺杀就一直拖到了现在。距离楼主所给期限还有四个月不到,血柒愈发地头疼了。
又灌了一杯酒下肚,血柒长叹一声。忽而身边响起一个老人家的声音:“年轻人,年纪轻轻的就叹气不止,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啊。”
血柒回头,正看见一个老头儿站在他身边,面上挂着和善的笑容。愈看愈觉得这老头儿面熟,血柒晃了晃脑袋,道:“喂,老头儿,你有事吗?”
那老头儿笑了笑,道:“年轻人,你觉得呢?”他话音未落,便忽地松了手中一直攥着的布幡,随即那布幡便趁风而起,血柒抬眸看去,上书三个黑色大字:“天机算”。血柒额上滑下一排黑线,道:“小爷不信命。”
“老朽确实是算命的没错,但年轻人,老朽可从不唬人。”老头儿似乎没想到眼前这一身张扬红衣的男子居然这么干脆利落地就拒绝了他,明明他还没说什么的。
“喂,店家,再来一坛酒!”血柒不理他,招手唤了小二过来,又要了一坛酒。
“好嘞客官,您的酒!”小二麻利地抱来一坛酒放在血柒面前的桌上,血柒拍了拍桌子,道,“老人家,坐吧。”
于是老头儿坐下了,道:“年轻人……”
“唔,这酒给你,算小爷请你的。”血柒大方地将酒坛向老头儿面前一推,一脸“不用客气”的神色。
于是某老头儿脸色黑了:“老朽是来给你忠告的,不是要你请老朽喝酒!”
——想他堂堂天机子的尊严啊,居然被一个毛头小子瞧不起!还以为他是乞丐,是来混酒喝的!这太过分了!
某老头儿越想越生气,越想越怒,腾地站起身,咆哮,“老朽走了!臭小子爱咋样咋样吧!”
已经喝得有点醉意的血柒睁着琥珀色的眼眸奇怪地看着眼前衣衫褴褛的老头儿怒气冲冲离开的背影,嘀咕道:“小爷只是心情好,想请人喝酒而已,不喝就不喝,犯得着这么生气吗?”
就在此时,旁边伸出一只芊芊玉手,轻轻拿起血柒面前的酒坛,而后咕噜噜地,全部灌进了肚中。片刻后,那玉手的主人喝完了酒,还将酒壶倒了过来,晃了晃,意犹未尽地埋怨着:“怎么这就没了?喂,再来一坛,柒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