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公子宴2015-11-30 21:106,343

  慕王府的花园。

  因为云容的一句话,花园中一时静若无人。

  半晌,雪慕远依旧呆呆地盯着她:“容儿,你……你方才,说什么?”

  云容见他面上神色震惊之中带着一丝不可置信,却仿佛又有一丝恍然闪过,心中微微泛起一丝苦涩——皇位于他,果真并非没有半点吸引力。

  轻叹一声,云容别开眼眸,沉声道:“我方才说,如果留在你身边,终有一日我会坐上后宫之首的位子,然后在一堆女人的勾心斗角中精疲力竭,不得善终。”

  “——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云容无奈,眼前这人平素多么精明,可一旦碰上与他父皇有关的事情,便方寸大乱,半点精明和理智都不复。她思量片刻,便抬眸,再度道:“——妾身的意思很明显,王爷将来是要继承大统的,注定三宫六院,佳丽三千。而妾身所求,唯一心人耳。所以,妾身断不会留在王爷身边。”

  ——既然他已知晓她手中握着“湛夜寒”,那她不妨便打开天窗说亮话,将一切摊开来,摆在二人面前。帝位与她,他只能选择一样。而这世间,会有人……放弃自己为之努力了十数年,憧憬了十数年的东西吗?何况还是那样一个充满了诱惑力的位子……

  ——恐怕,雪慕远不会只为了儿女私情便去做那个“例外”。而她,虽然确实承认已经对眼前这个人动了心,可她也不是懵懂初恋的女孩子了,绝不会只因为“爱情”便葬送掉自己一生的幸福快乐,最后落得个或凄凉或凄惨的下场。

  ——所以雪慕远,我们注定,有缘无分。

  云容深深地望了一眼雪慕远,而后侧身,与呆愣在原地的雪慕远错身而过。

  ——她话已至此,相信以雪慕远的聪明,不久以后她便可以拿到和离书,离开这锦楼玉阁、雕梁画栋的慕王府了。

  微风拂过,将她的发丝轻扬,飘过他眼前。雪慕远依旧呆呆地怔在原地,满脑袋都回荡着方才云容的那句话,旋转着她方才的那一个眼神。

  ——你注定三宫六院,我却只要一心人。

  ——所以雪慕远,我们注定,终成陌路。

  冬风凛冽而过,仿若尖刀划过雪慕远的脸颊,在心上印出一道刻骨铭心的伤痕。

  雪慕远沉寂了数日,仿佛那一日的事情不曾发生,那些话语他也不曾听见一般,每日里一如往常地上朝下朝,在书房中批阅奏折,思量政事,书写谏议;只是不曾再踏入绛绫苑一步。

  云容也一如往常,每日里只在绛绫苑中,除却查账和处理商号中事,便是陪着云天在府中散步,一心一意地致力于让云天好起来。许是皇天不负有心人,云容的诚心感动了上天,云天的双腿尚且不能站立,但双手却已然可以做一些简单的动作,被斩断的手筋脚筋虽然依旧看起来情况不容乐观,却已然在极其缓慢地新长出来,尤其手筋已然细细地连接了上,想来双手想要复原当指日可待。

  云容心中大石落地,便修书与秋沉落道了云天的好转,正好南宫神医夫妇也要走一趟玄风国国都西丰城,去看一看昊德帝突然病危是否有何蹊跷。于是云容便将书信交予南宫神医,又为他夫妇二人置备了马车、行李、盘缠,南宫神医夫妇向云容交待了之后云天要用的药,随即便向雪慕远告辞,向玄风国方向而去。

  自府门口送走了南宫夫妇,云容便与宁蝶回到了绛绫苑,却不想绛绫苑中已有两位贵客正在等待她的归来。

  “皇上?”云容看见厅中坐在上首的老者,面上闪过一丝惊讶,随即便福身行礼,“云容见过父皇。”

  宁蝶自然也随着行礼:“奴婢见过皇上,恭祝皇上金安。”

  “起来吧,今儿朕只是来看看朕的儿媳,不用拘礼。”那老者虚抬了一下手,示意云容与宁蝶平身,随即道,“如何,容儿,还有一月余便到三年之期了,你何时来给朕答复啊?”坐在上首的那老者面容精瘦,面色微有些黑,然那一双嵌在面庞上的眼眸却闪着矍铄的光芒,似乎沉淀了无数算计在其中一般。

  ——这便是,令云容咬牙切齿却又无可奈何的紫雪帝。当然他在云容那里还有另外一个代称“老狐狸”。

  “父皇,这不是还有一月余吗?难道父皇这么心急?”云容心下并不如何担心,毕竟她已经将话与雪慕远挑明,如果雪慕远够聪明,她也不曾看错他的话,他自然会给她一封和离书,放她离开。但万一她看走了眼,雪慕远打定主意要将她留下的话,忍痛割爱舍去商号换回自己与天儿的自由,也未尝不可。之前盈月就曾修书来向她讨教生意经,若是紫雪国待不下去,她便收拾行李去玄风国投奔小落和颖儿,落华宫的产业如今规模也已不算小了,若她去帮忙,盈月应该会很乐意。

  紫雪帝一眼便看出云容从容不迫,虽然心中稍存疑惑,但他毕竟对自己的那个儿子颇有信心,何况他还准备了杀手锏未用,故而面上也不动声色,依旧笑得老谋深算:“既然容儿这般说了,那朕便再等这一月余。”

  云容也保持着一脸的完美淑女微笑,亲自沏了一杯茶奉上去,道:“父皇,这是藏花佳茗‘碧霄’,父皇尝尝?”

  紫雪帝伸手接过,笑容慈祥:“容儿亲自沏的茶,这可真难得呢。”

  云容面上笑容不变,待紫雪帝接了茶后便收回手来,微退一步,笑道:“父皇又在说笑,一杯茶而已,这哪里有什么难得的?”

  紫雪帝抬手揭起杯盖轻轻沿着杯沿划了两下,自茶杯上方抬眸觑她,嗅了嗅茶香,才道:“果真好茶。”轻呷一口,紫雪帝赞叹一声,道,“这怎么不是难得呢?容儿你嫁给远儿之后,除却大婚第二日和宫中皇宴以外,这三年来,哪一次是你自愿进宫的?”

  云容面色一滞——老狐狸说的倒真不假,这近三年来每一次进宫,无非都是碍着皇命,她从未如一般皇家儿媳一般进宫去探望自己名义上的“公公”和“婆婆”们,紫雪帝日理万机,又怎会常有机会出宫走动,也就更不谈这奉上亲手沏的茶一说了。

  见云容面色稍有些尴尬,紫雪帝本也不欲以此刁难,当即便挥了挥手,表示不用在意,道:“不过,既然已是朕的儿媳,时常进宫多走动走动,陪陪你们的皇祖母,也算尽尽孝心,容儿以为如何呢?”

  “父皇说的是,容儿以往疏忽了,日后会多多进宫走动,陪伴皇祖母的。”云容只得硬着头皮应下,语气里半点怨气没有,可这心中的怨气与不满愈来愈重。

  ——她原本便不欲做那劳什子的皇家儿媳,自然也就不想费心去拉拢各宫妃嫔娘娘。深宫里的那些个妃嫔,虽说也能为她“湛夜寒”带来不少利益,可代价却是她会被一群寂寞的妇人观摩玩赏,这是她万万不想的,故而便不曾动那个进宫的心思。

  ——而关于那个皇祖母,云容却是真心地不想伤害那老人。虽然身处在有成千上万人的宫中,可那皇祖母的确是孤独寂寞的。不知为何雪慕远与诸宫妃嫔疏离,却很得皇太后的宠爱,当初她嫁入慕王府的第二日进宫,便受宠若惊地被那慈祥的老太太拉着手腕说了一大堆体己话,还赏赐了许多珍宝首饰。她能看出那皇太后是真的为雪慕远娶亲而高兴,而她与老狐狸打赌以来唯一一次心存内疚,便是在面对那皇祖母的时候。

  ——那皇太后的眼眸里闪烁着的,是真切的对雪慕远的疼爱,对她的期待和疼惜,是真切的亲情。她面对着那皇太后的时候,总是有一种想要亲近她的感觉,还会在看到皇太后手上额上的皱纹时微微心酸。她是无利不起早的商家女子,所以自那之后,她便开始有意地避开与皇太后见面的机会。

  ——她不想在最后伤害了雪慕远之后,还要伤害这一个真心相信着她期待着她的老人。而现在老狐狸的话虽是商量的语气,却满含了不容置喙的命令。

  云容无奈轻叹一声,却见眼前老者站起身来,道:“好了,朕也该回宫了,容儿,朕听说你弟弟生了大病?若是需要便着人去请御医院的御医们,需要什么药材也尽管开口。”

  “容儿代弟弟谢过父皇隆恩。”云容得体地福身,垂眸道,“恭送父皇。”

  紫雪帝抬手拍了拍她的肩,而后便踏着步子走出了绛绫苑的正厅。云容目送紫雪帝离开绛绫苑,而后才长舒了一口气,唤了小蝶道:“小蝶小蝶,快去煎药!等下直接送到画境居来!”

  “是,小姐。”小蝶行了一礼,便转身出了门。云容心中挂念云天,便紧随着小蝶也出了正厅。

  玄风国,西丰城,皇城禁苑。

  乾元殿。

  “落儿,如何?”风息阑上前一步,看着忙活了许久才长舒了一口气,抬袖擦汗的秋沉落,问道,“父皇他,怎么样?”

  秋沉落柳眉紧蹙:“九皇兄,父皇才不是什么心疾,而是中了毒蛊。虽然我和师傅学了六年的艺,但是也只是对毒药和医术稍有了解,蛊的话,却是不知如何是好。而且父皇这个状况,我从来都没有遇见过,只能根据你方才说的症状和脉象来诊断,这误诊的风险实在很高。”

  风息阑面色严肃:“你说父皇是中了毒蛊?可是父皇的膳食衣行都有十分严格的把关,为何……”微微沉吟了片刻,风息阑又道,“落儿,你方才说,你对父皇如今这病症也束手无策吗?”

  “是,如果师傅和颖儿在这里,或许能有些转机,但……”秋沉落眸光暗了暗,后面的话没有说出口——师傅与师娘是在紫雪国为云天治手和腿,而颖儿……

  风息阑见她如此,虽然心中十分疑惑,但心思八分都系在龙榻上的昊德帝身上,故而并未将秋沉落的异状往心里去,只是斟酌着词句提议道:“那落儿,你来时,为何不将他们一同带来呢?”

  秋沉落抿了抿唇,没有接话。

  风息阑又问:“那落儿,你可以速速修书给南宫神医和白颖华,让他们务必来西丰一趟,若能治好父皇,必当重赏。”

  秋沉落轻叹一声,却只是摇了摇头,道:“师傅和颖儿如今抽不开身。”顿了顿,她又道,“不过,我会修书给师傅和颖儿的,在这之前我会想办法稳住父皇的病情,皇兄,那些朝堂的事情我都不懂,但是我相信你一定可以处理得很出色。”

  风息阑一怔,却听秋沉落道:“九哥,加油。一定要让父皇励精图治打造出的盛世延续下去!”

  字正腔圆,落地铿锵。

  风息阑怔了片刻 ,丰神俊朗的面上划开一丝笑容,抬手揉了揉秋沉落的发顶,他道:“那么落儿,今次玄风劫难,我们兄妹并肩,一定能挺过去的。”

  “嗯!”秋沉落用力地点点头,望着躺在榻上憔悴的昊德帝,神色万分认真。

  ——这是她的父皇,她这一世的父亲,最宠她的人,她一定会守护住!

  风息阑望着面前身量纤长,面容动人的少女,忽地便笑道:“落儿长大了。”十分感叹的语气,氤氲着满满的温柔亲情与爱护。秋沉落神色一动,忽地张开双手搂住风息阑,将脑袋埋在风息阑怀中许久、许久,而后才带着鼻音哭腔道:“九哥,你千万不要丢下我。”

  风息阑一怔,至此才察觉秋沉落情绪不定,抬手拥住她,风息阑柔声问道:“落儿,你怎么了?是不是有人欺负你?还是……那个白颖华负了你?”说到最后,那声音已宛然裹了一层寒冰。

  秋沉落窝在风息阑怀中蹭了蹭,努力地摇了摇头,道:“没有,没有谁欺负我,只是、只是……我只是想念九哥了。”

  “……傻妹妹。”被那一句“想念”怔忡到,风息阑片刻后回过神来,却是抬手轻轻抚着秋沉落垂在身后的秀发,低叹一声。

  近三个月后,玄风国昊德帝,驾崩。

  举国大哀。都城西丰各道城门之上都挂起了白色灵幡,皇城内一片恸哭声,西丰城大雨连降三日,似是连老天也在为一位贤德明君的逝去而流泪。

  昊德帝的灵柩停放在一片素白的乾元殿中,各宫妃嫔、皇子王孙、公主帝姬都聚在乾元殿中为昊德帝守灵。

  七日后,乾元殿中人影逐渐稀少。

  昊德帝自病危以来便一直昏迷,突然驾崩却是连半句话也不曾留下,身边太监翻遍书房寝殿也不曾寻到遗旨一般的东西,故而玄风国的朝堂,忽而便扑朔迷离起来。按照国制,帝王驾崩,妃嫔子女守灵七日便足,故而这一日,乾元殿中渐渐地人烟稀少,只留下穿着丧服的宫女丫鬟,还有明珠帝姬——风落公主。

  秋沉落一动不动地跪在灵柩前,垂着脑袋,万千青丝柔顺披散,不曾束发,不曾挽髻,什么装饰也无,仅仅是那般披散着。而她一袭素到雪白的孝服将她原本便纤细的腰身衬得愈发不盈一握,整个人都平添几分诡异之感。

  依旧守在乾元殿的宫女们看着殿中灵柩前跪得笔直的那道纤细身影,皆是在心底长叹一声。

  昊德帝生前最宠爱的这个帝姬殿下,说来也实在奇怪。昊德帝在世时,她成年累月地四处溜达,说是闯荡江湖;可如今昊德帝驾崩,她如此悲痛模样,实在很令人唏嘘。但,再令人唏嘘又怎样?人已不在,跪再久,也换不回已经逝去的父爱。

  就在殿中宫娥心中百味杂陈,不知该不该上前劝慰公主殿下时,那跪得笔挺的风落公主忽然开口了。

  七日不曾开口说一个字,她的声音听起来不再如以往那般圆润悦耳,而有些沙哑:“父皇,落儿不孝。”

  ——曾经她在心底不屑那些跪在父母灵位墓碑前说着自己不孝的人,可不想如今,自己也成了这样人群中的一员。

  “父皇,对不起。”

  ——曾经这灵柩中的人那般地疼爱自己,挂心自己,思念自己。然她却都没有把那些心意当成一回事。女终归,亲不待。

  “父皇,落儿爱您。”

  ——她如今有多么后悔,谁都不会知晓。如果,如果在她回家的为时不长的那些日子里,她能够坐在父皇的膝盖上,搂着他的脖子,亲口将这句话说给他听,该多好。

  “父皇,父皇……”

  ——她生而优越,有这般疼爱自己的父亲,却不知好好珍惜,却在失去时,才感到疼痛辗转缠绵,痛彻心扉。若是以前,她能多多唤几声“父皇”,听几声他满含疼爱的“我的落儿”,该多好。可如今,她再如何殷殷呼唤,父皇也不可能,再起身应她了。

  “父皇……不要丢下落儿啊!”

  长年漂泊在外的小公主,终于崩溃般哽咽,悲泣。

  ——她已经弄丢了颖儿,如今父皇也离她而去,再不会有人如她、如他一般无条件地宠她疼她爱她护她。她原本幸福完满的世界,终是支离破碎成如今这副模样了吗?

  抓在灵柩上的手指,青筋突起,指甲掐入硬木中,弯曲折断,流下鲜血来。那垂散着长发的小帝姬伏在灵柩上,声嘶力竭。

  殿中的宫女们终是不忍地别开了眼睛——这样的小帝姬殿下,谁还能说出半个责怪怨怼的字呢?

  “小姐,小姐……”终于有一袭孝服的丫鬟走到她身边,轻轻地跪下身子,伸手揽住那歇斯底里地哭泣的少女,满面心疼。

  风落公主泪眼迷蒙中回眸,却是猛地转身扑入她怀中,泪流满面。

  “呜哇哇哇颖儿,颖儿——颖儿,父皇死了,父皇不要我了,颖儿……呜呜呜呜,颖儿,父皇不要我了,父皇他不要我了,他一定是生气了,他不要我了,呜呜呜呜颖儿……”声嘶力竭,歇斯底里,彷徨无助,脆弱无援。

  那小丫鬟抱着风落公主单薄的身子,茫然无措,心尖泛着一波又一波的疼痛,却不知如何开口安慰这个悲痛的少女,仿佛她的世界已经坍塌一半,而她,没有力量为她撑起坍塌的那片天空。

  时间长长久久,漫长得仿佛没有尽头。世界还在继续存在,悲痛的公主殿下终于哭累了,昏睡在小丫鬟的怀中,满布着泪痕的脸庞不复倾城绝色,却在那一刻,那么脆弱美丽,宛若霞光。

  一直呆呆地注视着殿中的宫女们这才回过神来,不经意地回眸,便望见乾元殿门口不知何时,立着一袭白衣胜雪。那一道身影长身玉立,逆光,身后闪烁着西天西沉的霞光,精致美丽地令人惊叹。

  那一双仿佛什么都无法映入其中的墨色玉眸,此刻正映着殿中相拥的孝服女子,映着那悲痛的小帝姬清瘦的面颊上就连昏睡依然深深缠绕萦裹的哀伤。流光溢彩的眸光在殿中流转,最终却如断了线的水晶,碎裂了满殿满地的晶莹。

  忽地凛冽风过,胜雪的白色衣袂如云舒展,如蝶展翅,灌满了初春尚且冰冷刺骨的风,飘扬起来。那拂袖转身的白衣胜雪墨色发丝如锦缎一般被风扬起,在她身后的殿中半空飞舞飘展,蜿蜒出美丽的曲线弧迹。

  那一袭胜雪白衣渐行渐远。

  直至整道身影都渐渐溶进殿外如血般凄艳的霞光,再也看不见。

  “那是——‘殿前闲人’白大人?”良久以后,一个宫女呆呆地出声。

  三年前,那少年笑意阑珊,唯独对身边少女的宠溺真真切切。

  三年后,那公子眸光凛冽,唯独那一份窒息的哀伤,依旧真真切切。

  而她们方才看见的,当真是那曾经笑意浅淡的殿前闲人吗?还是说,只是一道,不知为何会出现的幻影呢?

  那般风姿清绝,风华绝代,当真,她们曾亲眼看见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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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品凰妃:皇子的狂傲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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