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月国西境,苍山派地界。
一辆马车缓缓行进古朴小镇的城门,街道两旁小贩林立,路上行人却有些稀少,只偶尔可见几个行色匆匆的百姓。赶车的冷希对此微微诧异,面上神色微微严肃了些,一双眼睛不住地四处打量,非是好奇与探究,倒是谨慎与疑惑居多。
冷希身旁坐着一个一袭水蓝色衣裙的女子,女子手中握着一柄银剑,面上神色淡然中带着一丝冰冷。冷希看了一眼身边的蓝衣女子,皱了皱眉头,转眸向身后紧闭的车厢门道:“公子,夙轩大人,我们是现在进山,还是先在此歇息一晚,明日再做打算?”
车厢里随即便响起一道温润清冽的声音:“先在此处歇息一晚,明日再进山。”
“是,公子。”冷希垂眸应了声,而后便转眸回身,扬起马鞭继续驾车。待寻到一处看起来颇为大气整洁的客栈,冷希停了车,跳下车来,向马车内恭敬地道:“公子,夙轩大人,请下车。”
车厢门被推开,车帘被撩起,随即一袭玄裳的俊朗男子下了车,而后转身,面带着温和的浅笑,将右手伸到那已经探出车厢的白衣公子面前。
白颖华微微一怔,抬起墨玉眸子望了他一眼,却正巧撞进他一片温和柔软的深邃眼眸里,心,微微地,颤了颤。她唇角勾起一抹温润的笑意,轻轻将纤细微凉的手放进他的手掌里,缓缓下了车来。
店小二肩上搭着一条汗巾,殷勤地跑出来,却在看见几人姿容那一刻便呆怔在原地,冷希在旁狠狠地咳了一声,那小二才回过神来:“……哎,几位客官,里面请,里面请!”小二一边侧身弓腰地将几人迎了进去,又对牵着马车的冷希道,“这位客官,这马车就交给小的吧,您里面请!”
冷希点点头,将手中马缰递给他,嘱咐道:“我们这可是上等好马,要用最新鲜肥美的草料喂着,一般干草它们是不吃的。”
“哎,好嘞,客官您尽管放心,小的一定把您的马照料周全咯。”小二接过冷希手中的碎银,脸上笑开了一朵花,牵着马缰一脸幸福的傻笑——这一小块碎银子可抵得上他半年的工钱了,喂个马而已,有什么难的?这年头啊,钱还是挺好赚的。
冷希看了一眼远去的店小二背影,这才迈入客栈正门。
客栈一楼的大厅是用餐之处,此时正值晚膳时辰,大厅里坐了不少客人。冷希站在门口扫了一眼大厅,便望见临窗的桌子边,一黑一白两道身影对坐,正是夙轩与白颖华,而一袭蓝衣的揽月腰间佩剑,一脸淡漠又恭谨地垂手立在白衣公子的身后,眼眸微垂,眼观鼻,鼻观心,将这大厅里的嘈杂完全无视。
冷希撇了撇嘴,穿过人群走了过去。
白颖华面前的木头桌子上正摊着一本菜单,她抬起纤细修长的手指,轻轻地捻起菜单的书页,墨玉般的眸光一一扫过,最终她轻叹一声,将菜单合上,轻轻地向夙轩推了推。
夙轩扬眉:“怎么了?颖儿,没有合心意的菜品么?”
白颖华微微摇了摇头,面上的笑意浅淡:“没有,只是……不太有食欲而已。”
夙轩闻言微微蹙眉,白颖华便轻笑道:“揽月,冷希,你们也坐下吧。赶了许久的路,也该累了,你们点些想吃的菜便是,我只要一壶暖玉酒便好。”
揽月闻言,倒也不拘泥,脚步一移,便在白颖华侧首坐了下来,冷希本欲推辞,一见揽月坐下,刚刚张开的嘴巴也只得闭上,在夙轩侧首坐下。夙轩抬眸扫了一眼颇不识趣的两人,又望了一眼眉目柔和的白颖华,只得在心底暗叹一声,站起身向白颖华道:“喝酒伤身,不若我去给你做一些吃食来吧。”
白颖华见他起身也不阻拦,听他这般一说,墨玉眸子里蓦地闪过一丝光亮,却随即又垂下长长的眼睫,摇了摇头:“还是算了。出门在外,莫要太过张扬的好。”
夙轩敏锐地捕捉到了她墨玉眸子里闪过的那一丝欣悦的光芒,又听她如此言语,知晓她其实不愿他露才劳累,旁人不晓他已为她做了足足思念余的饭菜,若见他一个男子戴上围裙洗手做羹汤,只怕不知要如何嘲笑。他虽是全不在意,可她这一份为他着想的心意,着实令他惊喜万分。望着她垂下的眼睫覆在眼眸之上遮出一片阴影,看起来竟是那般地温软柔弱,他的心底蓦地一软,唇角却勾起傲然的笑意:“能为自己心爱的人洗手做羹汤,这是无上的幸福,颖儿。”
话音落地,她蓦地抬眸望进他深邃苍茫如夜空一般闪烁着满满宠溺与笑意的眼眸,呆怔片刻便轻轻缓缓地弯了唇角,温柔的笑意揉满了眉梢眼角。
夙轩向她勾唇一笑,转身,仪然落落而去。
白颖华望着夙轩渐渐远去的那一袭玄色身影,墨玉眸子里流光潋滟。一旁的揽月轻轻地出声:“公子。”
白颖华侧眸望她,眼底氤氲的清浅笑意甚或未来得及消褪掩去。揽月唇角微勾,淡漠的秀丽容颜上浮着一层淡淡的安心和欣慰:“公子,你一定——可以比任何人都幸福的。”
白颖华微微一怔,一旁的冷希则是满脸不解其意。
然揽月面上淡漠之色缓缓褪去,取而代之是一片温暖与怜惜,这样柔和的神色出现在一向冷漠淡然的揽月面上,冷希惊讶之余不禁微微咂舌,心里却开始止不住地猜想这揽月护法与公子之间是不是也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
片刻后,白颖华勾起唇角,笑得云淡风轻:“揽月,本宫从未想过,你会一直留在本宫身边。”
揽月闻言倒是怔了怔,眨了眨眼睛:“公子……不相信揽月吗?”
白颖华却是摇了摇头,唇角勾起的笑容竟有着那么一丝落寞却又狡黠的意味:“并非如此。”她抬眸扫了一眼大厅中喝酒吃肉、吵吵嚷嚷的各桌客人,而后轻叹一声,“本宫只是……不想令自己失望罢了……”这似乎慨叹般的话语尚且没有说得完全,只听一声巨大的响声轰然炸响,随即满大厅正在用饭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竟是不约而同地一拍桌子,不知从哪里摸出各种各样的兵器,杀气凛然地将兵锋对准了窗边的这一桌。
电光火石间,无数黑色的短箭自四面八方射来,箭锋所指,便是那一袭看起来苍白纤弱的白衣公子。
“公子小心!”揽月第一时间从座位上跳起来,振剑而出,一片银色剑花翻腾宛转,煞是好看。冷希稍慢她一步,却也同样身手不凡,长剑一挑,手腕振动间抖出一片波浪般的剑光闪烁。
乒呤乓啷一阵金戈之声后,黑色的短箭皆被揽月与冷希二人联手击飞,四面八方地向大厅各处飞去。一时间那些个伪装埋伏的食客们忙四处乱窜,兵器乱挥地自救,却也仍有几人躲闪不及中了短箭。
黑色的短箭漆黑地诡异,那些不幸中箭的食客们连闷哼都没有发出,便直接倒地不起,浑身抽搐,口吐黑血,片息而死。
“箭上有毒,公子请小心!”冷希与揽月执剑挡在白颖华身前,紧张地道。
而大厅中原本等着趁人之危、落井下石,以便坐收渔翁之利的众人一见敌人没死,倒是自己人先死了几个,而且还是死在自己人的手里,当即便怒了。
冷希冷冷看了四周密密麻麻的“食客们”,大喝一声:“尔等何人,竟敢与我落华宫作对,受何人教唆,又意欲何为?!”
对面一个黑脸大汉挥了挥手中的斧头,猩红着双眼大吼道:“匡扶正义,诛杀魔君,乃我武林中人分内之事!你们这些没有人性的家伙,都去死吧!”
他这一喊,顿时群情激奋,方才被揽月和冷希挡下箭雨的高强武功震住的众人,此刻猛然回过神来,一个个都在心里将那几个枉死的倒霉蛋的仇算在了正从容坐在桌边那美得摄人心魄的白衣公子的身上,顿时个个双眼通红,杀气漫溢,那望着白衣公子的眼神似要将她扒皮抽筋、拆骨吸血一般恶毒恐怖。
然,群情激奋归群情激奋,却没有一个人提着兵器上前打头阵。
——为何?
——江湖传言,苍冥山上落华宫,魔君手下千条命。魔君白颖华实乃天煞孤星,祸世之妖。他暴虐成性,嗜血残酷。一双眼眸可摄人魂魄,一张薄唇可吸人鲜血,一双玉手可屠戮万人。其武功之高,妖法之诡,只一个照面便能将千万人至于死地,摄人魂魄、吸人精血,令死者永世不得超生。
——再自视甚高的人,在汇成汪洋大海一般的恐怖流言中,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谁也没有那个胆子,敢拿自己仅此一条的小命去试探那流言的真假。
大厅之中一时间诡异地沉默下来,气氛僵硬地令人心惊胆战。
片刻后,在众人紧张兮兮的注视下,那一袭白衣终于缓缓地动了。众人暗自深吸一口气,不由得又加大了握住兵器的力度,手心的汗黏黏地,却只能让人感觉到更加的紧张。
容华绝代的白衣公子缓缓地站起身,缓缓地侧眸,清冽如泉水一般的清淡眸光缓缓扫过额冒冷汗的江湖人士们,薄唇边勾着的弧度云淡风轻,一如她孤傲冷冽的墨玉眸光扫过他们时,漫不经心。
“公子?”冷希皱眉,却下意识地微微后退一些,为白颖华让出位置。
然,那白衣公子轻扫一眼紧张戒备的众人后,便将那摄人心魄的墨玉眸光远远地投向一楼客栈的厨房方向。
缓缓地,她踏前一步。
手持兵械的众武林人士顿时紧张地退后一步,将手中武器的柄握得死紧,一双双塞满了憎恶与怨恨的猩红眼眸一眨不眨地瞪着那白衣公子,恨不得用目光在他身上戳出千百个窟窿出来。
然,那些憎恶怨恨,她全不在意,甚至连他们的神情都不曾映入她清澈的墨玉眸子里。唇角勾着魅惑慵懒的浅淡笑意,她再度踏出一步。
那些武林人士紧紧盯着白衣公子,额上冷汗大颗大颗地向下滴落,滚落面颊,好似泪珠一般。
空气一时间黏稠起来,就在此刻,众人陡然觉得肩上一重,窒息般的憋闷感觉突如其来,重大的压力铺天盖地,似乎在他们身边席卷着、旋转着,努力要将空气连同他们全都碾压成碎屑!
白衣公子轻笑一声,低低的愉悦的笑声在空气中四处回旋萦绕,那声音清冽之中却仿佛带着魅惑,听得众人心中蓦然一荡,眼前一片迷离。
众人心中大叫不好,猜测这便是魔君的妖术,当即便纷纷运功抵挡。而下一刻,便有数人对视一眼,同时气沉丹田,大喝一声,提刀飞身而起,身法迅疾如电,从不同的方位向人群前漠然浅笑的白衣公子扑去。
揽月惊喝:“公子小心!”同时飞身而起,银剑挽出一片美丽剑花如海,拦住扑来之人。然那几人见此状况竟是不约而同地在半空中强行更改了前扑的轨迹,其中两人对上了揽月,其余人却是毫无障碍地越过了揽月与执剑来阻的冷希,冷硬刀光向那一袭出尘清雅的白衣公子砍去。
雪色衣袂飘然而过,在空中划出完美的弧迹。银线滚边的白莲绣纹在众人惊愕的眼神里昙花一现,再度垂下时,漫天鲜血喷洒。
那几个气势汹汹来袭的江湖人士甚至未能给那白衣公子造成一瞬间的危机与困厄,便已然身首异处,鲜血尚且滚烫,洒落在震愕的人群当中。
大厅之中一片寂静。随即,两声怒喝响起——
“混蛋,纳命来——!”
却是那与揽月缠斗的两人瞬间猩红了双眼,杀气陡然飙升,身形一闪,大刀高举,眸光里失去至亲的剧痛与对魔君的憎恨,一览无遗。
“多么丑陋。”那白衣公子轻轻慨叹一声,倾尽天下的如玉容颜上魅惑慵懒的浅笑不变。话音未落,连挥一挥衣袖都不曾的,那两人便变成了四截,啪嗒从半空中落下,鲜血四溅。那举刀的中年人依旧保持着怒目圆睁,双手高举过头顶的姿势,啪嗒摔在了众武林人士的前面。
众人登时大骇,不由自主地再退一步。
已有人抖如筛糠,面色惨白,哆嗦着嘴唇,想要提议撤退。然他尚未鼓起开口的勇气,便听那白衣公子清越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愉悦:“怎么,不是要来杀本宫么。”
白衣公子长身玉立,胜雪白裳无风自动,衣袂翻飞,发带飘舞。那曾是无数少女怀春时最爱的倾世容颜上浮着似悲似泣,却又云淡风轻的冷戾笑容,墨玉眸子里一片嗜血暴虐渐渐地翻腾而起,旋转成愈来愈无法控制的风暴。
三千青丝飞扬,雪色衣袂飘舞。
刀光剑影,血色漫天。
“魔君大开杀戒了,魔君杀人了,快跑啊,快跑啊!”有人尖叫着丢下兵器,转身便逃。
银白色弧迹划过,那人的叫喊还卡在喉咙里,眼珠子还瞪得好似铜铃,却已然上半身与下半身分离,“噗通”坠落在漫天血色与满地尘埃里。
越来越多的小镇上人向这个客栈涌来,却又在下一刻纷纷尖叫着转身便跑,哭爹喊娘,连滚带爬。
这一场不知是谁安排下的剿杀行动,就这样溃不成军。
不知多久以后,那一袭白衣的绝色公子停下了脚步,停下了挥袖的动作,停下了仿佛在舞蹈一般的屠杀。
她站在低矮的城门下,缓缓抬眸望着已然黑沉的夜色,满天没有一颗闪烁的星辰,只有一轮极细的弦月,孤零零地悬在天幕上,流泻下冰冷的光芒。
城门外立着一个身着一袭紫纱雪娟广袖苏绣直缀裙的倾城少女,城门里立着一个身着一袭银纱雪娟广袖苏绣长袍的绝色少年。
相对而视,便已是生死无话。
揽月一直亦步亦趋地跟在那白衣公子的身后,此刻却蹙眉望着身前那一袭白衣的公子纤瘦的身影,满心担忧——公子好端端的,为何会颤抖?
她上前两步,却只看见那白衣公子满面的无悲无喜,空洞茫然。
心,蓦地一颤。
她顺着那白衣公子毫无焦距的墨玉眸子向前看去,四下里一片漆黑,却是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没有,除了那满地的死人和鲜血,什么都没有。
身后传来急切的脚步声,揽月回眸望去,正是一袭玄裳面沉似水的夙轩和满脸严肃皱眉不安的冷希快步走来。
“颖儿。”夙轩在白衣公子身后一步处站定,沉声呼唤。
那一袭白衣的绝色公子恍若未闻,纹丝不动。
“颖儿。”夙轩眸光微沉,再度开口呼唤。
那一袭白衣的绝色公子却依旧只是用纤瘦的背影对着他,半点反应也无。
夙轩心中微微一沉,上前一步,却蓦地瞪大了眼眸,夜空般玄墨的瞳仁在一瞬间细若针芒,陡然间变成银色。
那一袭纤尘不染的雪裳之上渐渐地氤氲着大片大片的殷红,而那出尘清雅的如玉面容上也满溅了鲜血,甚至她额前的发丝上也沾上了血丝。
这等模样的白颖华,他从未看见过。而这等本该恐怖而令人惊骇的模样,却不知为何出现在她的面容之上时,竟是这般地诡异凄艳,令人心痛。
夙轩在心底长叹一声,站在了白衣公子的面前,缓缓地伸出手去。
那一只手掌白皙如玉,修长温润,指骨分明,纹理清晰,仿佛上佳的玉雕一般无瑕。玄色的衣袂微褪,轻垂,泛着美丽光泽的玄色丝绸映着微凉的月色,竟仿佛月下的湖面一边,波光潋滟,令人心醉神迷。
白衣公子空洞茫然的墨玉眸子里渐渐地映出这样一只手掌,一片空白的脑海里闪过一个又一个似曾相识的画面,她下意识地抬手,似乎是打算将自己的手放进那白皙修长的手掌里去。
然,不经意,触到那抬起的纤手上满目殷红,黏稠的、微微有些风干了的液体散发出令人作呕的味道,她蓦地一怔。
——这是……什么?
下意识地,抬起的手,微微地向后缩了缩,几不可见。
然,月下笑得满脸疼惜的玄裳男子看见了,心底蓦地一酸,他不由分说地伸手将她满是血污的手攥进手中,随后一把将她拉进了自己的怀中,紧紧拥住。
瞬间的呆怔后,白颖华陡然回过神来,开始挣扎。
然夙轩紧紧箍着自己的手臂,将她的挣扎全数压下。
死死地咬住薄唇,低低的声音响起,空落落地,却又仿佛带着一丝小心翼翼与痛苦:“有血。”她被他拥在怀中,看不见他的面容,面上一派茫然。
“那又如何?”谁曾想,他却立刻便接了话。
她被他这四个字噎住,蹙起纤细的眉,片刻后仿佛是解释一般地道:“脏。”
声音淡漠地没有一丝感情。
然,他却偏偏听懂了,也察觉到了,低低的闷笑声响起,他的下巴轻轻地搁在她的发顶,声音温和柔软:“颖儿。”
他唤她,满心疼惜与柔软。
她在说——她满手鲜血,背负着无数条人命,罪孽深重。
他没有再出声,她心底一黯,微微动了动,却忽地听他道:“——颖儿,我爱你。你所珍视的,便是我所珍视的;你要守护的,便是我要守护的;你所背负的,便是我所背负的。你答应过我,你不能抛下我一个人。”
她怔忡,在他怀中忘了挣扎,只是睁着墨玉般的眼眸,直至流光蜿蜒满意,心上巨大的伤口渐渐地、渐渐地,痛到麻木,却温暖地让她想要落泪。
夜幕黑沉,弦月高挂。
这一座仿佛空城一般的死城里,灯火通明,血腥漫天。有两道身影在夜色的掩护下落在满地尸体中间,一蓝一绿,见到如此人间地狱的惨状,皆是不约而同地皱起了眉头,神情肃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