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定会以为,眼前的这个人是从棺材里面爬出来的,因为林星河的声音不仅仅是冷,而是丝毫没有温度,冷的就像那死人。虽然第一眼看见林星河,他就知道他不简单,但是他却依旧是没有把他看在眼里。
因为他相信自己,很是相信自己,他相信,就算他们两个之间真的有人死去,那么死去的那一个,也一定不会是他,因为他一直都相信没有人可以躲过他的快剑。
但是现在他却不这么想了,对于人,他一向都是自信的,自信自己不会输,可是现在站在他面前的他有一种感觉,他根本不是人。听着林星河那没有丝毫温度的挑战的话语,他的心无缘由的颤抖了一下。看着林星河一步一步慢慢的朝着他走了过来,他想逃,生平第一次,他有了想要逃走的想法,欲望。可是他的理智却不容许他这么做,因为他是昆仑一剑,他的快剑通常都只有让别人逃的份,而绝不是他自己。
听着林星河的话,看着林星河一步一步走过来,他之前的自信和镇定已经消失不见,如果是在平常有人敢如此嚣张的对他说话,那么他一定会冷讽一句的,可是这次他没有,因为他知道现在他最重要的是抓住机会,先下手为强,所以他没有再说话,而是凝聚内力。就在林星河离他还有大概一丈远的时候,他的朝着林星河快速的冲了过去,而同时他拔剑了。他的剑很快,真的很快,绝对负快剑这个称号。
可是即使是这样,他的剑还没有拔出来,他就感觉到有道白光迎着太阳射入了他的眼里,就在他的手放在剑鞘上,想要把剑给拔出来的时候,他感觉到有脖子上有冰凉的触感轻轻的划过,很快他就听到了自己皮肤裂开的声音,再接着他就听到了自己血液掉落的声音,是那么的清脆,是那么悦耳。
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有这种感觉。他的手依旧还保持着拔剑的姿势,可是他却再也没有机会把那把让他名震江湖的剑给拔出来了。他看着从自己脖子上跌落下来在地板上散开,盛开着一朵一朵艳丽的玫瑰的鲜血,眼睛里写满了不可思议。
他使出最后一丝力气偏过头看见林星河的手上正还握着一把长剑保持着那个攻击的姿势站在那里,看着那把依旧是雪白的剑,他忍不住想到,怎么可能,怎么可能,这世界上怎么可能会有这样的剑法,他到底是怎么出手的。可是这些问题他再也不会知道了,很快他就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想断了线的风筝,直直的扑在了地上。而那双不肯闭上的眼睛却还在质疑着,这一切怎么可能,他一向以快剑自居,可是他却连对方的剑是怎么拔出来的都没有看见。
听到‘噗通’尸体与地板碰撞的声音,林星河再也撑不住,喉咙里涌出了一股腥甜的感觉,他硬生生的将那要涌出的鲜血给咽了回去,把剑收了回来,悠闲的收回到腰间,一转眼,刚刚那把还结束了一跳生命的利剑就又变成了他腰间的腰带。
他转身,一步一步的走向了那昆仑一剑的尸体,没走一步,他都感觉有人拿着刺针在他的心脏上狠狠的扎着。他终于明白风清影为什么会告诉他不要动用真气了,他也终于风清影在嘱咐他那些事情的时候,为什么会那么的紧张了。原来动武的后果会是这么的严重,他感觉自己好像快要无法呼吸了,下一秒仿佛就会死去。但是他一点没有后悔今天的决定,如果真的因为今天的事情,他可以死去,那对他来说,那绝对不是一件坏事,只是突然他好像再剑风清影一眼,见那个如幽荷的少女一眼。
想到这些,他发现自己好像是没有那么难受了,慢慢的走到了那昆仑一剑的尸体旁边,看着他那双不能瞑目的眼睛,里面的一切都清清楚楚的映在了他的眼里,可是他的眼睛里却没有一点的波澜,他想着也许就是所谓的麻木,可是人杀多了真的会麻木吗?
他不知道,现在他也不想知道了,他看了那尸体最后一眼,就转身离开,在转身的那一颗,一朵很是奇怪的红色的花而从他宽大的衣袖里落下,正好落在那昆仑一剑那不肯闭上的眼睛前面。
那花儿很红,红的就如那地上涌流的鲜血,很快那花儿就和那鲜血融合在了一起,一眼望去,仿佛那花儿就是从那鲜血里生长出来的一眼,那么的诡异,那么的凄凉,那么的死气。而就在林星河转身离去的那一刻,一阵清风迎面吹了过来,调皮的撩起了他的长发,而就在他那披散的长发被撩起的时候,林星河那洁白的衣领上,在右边上绣着一朵很小很小的小红花,若仔细看,就不难发现那红色的绣花的样子和从他袖口掉落出来的花儿是一模一样的。
“啊,啊。”
“杀,杀,杀人啦,杀人啦,杀人啦。”
“啊……”
“……”
林星河站在吴府一处很是偏僻的地方的围墙之下,听着吴府里的喧闹,他就像是一个局外人,那些惊恐的尖叫声,那些恐慌的喧闹声,丝毫不关他的事情。走了这么一段路,他感觉自己的身体都已经都好像不是他的,他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好像是被撕裂了。
这种痛,比起霜雪发作时,那种痛的他想要把心给挖出来的感觉并不会好受。心脏的每一次抽痛,风清影的样子就会在他的脑海里变得更清楚一分。他相信,现在的他就算是闭上眼睛他也能丝毫不差的将风清影的样子给描摹出来。他有些讽刺的自我嘲笑了一下,脸上的银制面具已经除去,已经恢复了他那张魅惑众生的脸,但是此时那张脸却比来时的时候要惨白的许多,看过去他的脸色和死人的脸上差不多,一样的惨白,而此时他的脸上还不停的有许多的汗珠冒出来。
这一笑,让他多了一分凄凉的美感,就像那凋零的桃花。而这一笑,他感觉自己的心更是疼痛不堪,本来一直紧紧按在心脏上的右手,更是大力了一些,似乎是想要拿心停止跳动,也许那样他就不会感觉到痛了。听着身后传来的越来月大的喧闹声,即使自己不在现场,现在他也能想象那边的场景,所有的人是多么的慌乱,是多么的震惊,同时又是恐惧和紧张,哦,当然不会少了愤怒。
可是这些都已经和他没有关系了,他深吸了一口气,尽量放缓呼吸,让心口不是那么的疼,同时他硬是咽下了不知道是第几次涌向喉咙的鲜血了。用手擦了一下嘴角边溢出来的鲜血,他自嘲的笑了笑,想不到他这一生打交道最多的尽然是这鲜血。
他冷笑了一下,顾不得心脏处那撕裂般的疼痛,他深吸了一口气,猛提一口真气,整个人就腾空起来,一转眼,人已经落在了院墙之外。可是就在他落地的那一刻,差点站不稳,倒下地区,幸亏急忙扶住了墙壁,才勉强支持住自己的身体。
他休息了一会儿,调整了一下呼吸,才精明的打量着周围的情况。这是一条小巷,平常几乎是没有人来过,所以他才会选在这个地方出来。他注意了一下周围的动静,除了吴府里面传出来的喧闹声之外就什么声音都没有了,这条巷子里,除了他再也没有第二个人。
他稳了稳身体,准备离开,可是他刚要迈动脚步,他就感觉心脏处一阵撕裂的疼痛感袭来,让他的身体一下子失去了重心,没了平衡,就一下子顺着墙壁跌落在地。
他以为自己就会那样死去的,因为心脏被撕裂的疼痛而活活疼死。可是结果并不是那样,在那一阵撕心的疼痛快速的过后,他依旧在苟延残喘。没错苟延残喘,他觉得现在这个词用来形容他是在适合不过了。这样的他让他觉得狼狈不堪,他从心底厌恶这样的自己,他恨不得自己就在这一刻死去。可是不知道是不是老天爷在耍他,即使是这样了,都还不让他死。
但是他并不怕,因为他感觉已经听到了死亡的召唤,他想即使是现在自己不死,可是他想他应该活不了多久了。想到自己就快要死去,除了风清影的身影在他的脑海里越来月清晰,突然他很系那个回去看看,去将军府看看,去那个他长大的地方看看,看看那里面的人,很想远远的看那些人那些物一眼。曾经的他,早就已经看透了生死,他知道自己的生命是未知的。
而这么多年,他已经学会了冷酷,学会了无情,他以为当死亡那天真的到来的时候,他一定不会对这厌烦的世界有任何的眷念,不会眷念任何的人和物,尤其是那个让他想恨却不能恨的那个地方,那些让他想恨却不能恨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