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苏云吗?”
“怎么不知道?如今整个京城谁人不晓她!”
庭中妇人们话着家常,前厅男人们议论着生意。
“听说那个苏云是周公谨十文钱卖掉的?”
“噗……”一位肥头大耳的中年男子喷出一口茶水,立即惹来众人一片厌恶,他却丝毫没有警觉。
“你说苏云,十文钱?”
看着男子比出的粗短的十指,众人虽然表面嫌恶,心中却是肉疼无比。纷纷暗骂着:周公谨那个混蛋,苏云这么好的女人为什么就被他卖了?而且才十文钱!如果他把她拿出来拍卖的话,相信竞价下来绝对不止五千两白银。
可是,又有谁知道数月前的她却是一个走到哪里都被人厌弃,甚至被再次爱上的男人抛弃的女人??她以为她可以忘记他,忘记他的爱,他温暖的怀抱,却不想当他再次站在她面前时,她还是忍不住心痛!
桌面上描金漆的珠宝匣子中盛满了各色的金钗玉环,苏云伸手拾起一支玉钗,白玉如羊脂、色泽圆润、触手生温。一旁鲜艳的绫罗与绸缎,缕缕纤滑如同鸟羽拂过,让人心中漾起朵朵涟漪。若是数月前,她或许还会有些动容。如今苏云可是秦家所有商铺的总经理,皇宫有的东西大部分都是出自秦府她早已没有了欲望。更何况,人心已死他就算是搬来金山银山她也不会回头了。
“这是王爷亲自为姑娘挑选的聘礼!”媒婆眼尖地注视到苏云脸上的赞叹与满足,她积极地凑上两条香肠般的红唇谄媚道,
“苏姑娘可满意?”
“姑娘?”
苏云讥讽地看向不远处正襟端坐在梨花椅上的男人,那是她来到这个世界上第一次爱上的男人,是他让她愿意再次去相信爱情。但就在她憧憬着他们的未来时,他却深深地背叛了她——朱紫国的七王爷朱弄楦。
“这可真是一个新鲜词儿啊!”
“这,呵呵……”
注意到朱弄楦尴尬的神情,媒婆只得干笑起来。先前她便听人说这苏云是个了不得的女人,原来她还以为她也只不过是一个仅有几分姿色、爱慕虚荣的庸脂俗粉罢了。却不想,苏云说起话来竟十分刻薄,丝毫不留一分情面。
“婶婶还是莫要说错了话,我可是七岁孩童的娘亲了。这话要是传出去,他人若以为您老人家是有意逢迎王爷还好。要是叫他人以为王爷也是如此这般心思,急于想要娶我这个‘有夫之妇’进门岂不要污了王爷一世英明!”
“姑……”
背后一阵冷风袭来,媒婆立即住了口。接触到朱弄楦杀人般的眸子,媒婆吓得直接杵到一旁再不敢言语。
“这些个儿可都是今世难见的珍宝啊!”
苏云双眼放光,地面上几只箱中皆装满了各色奇珍异宝。
“只是,这么多的宝物,王爷怕是娶上十个‘门当户对’的美人儿都是绰绰有余的吧!”
苏云说的不是问句,而是肯定句。她看向朱弄楦的眼中早已没有了往日的柔情,相反只有他无法了解地决绝。他知道,是他负了她。是他伤了她。可是,只有残忍对她才是真的对她好!
朱弄楦缓缓起身,一步一步走向苏云。她看向他的眼神如同看着一个陌生人,没有丝毫情意,这令朱弄楦的心中疼痛不已。此刻,他只希望他还来得及挽回她的心。
“如果你愿意,”
朱弄楦突然哽咽起来,眸中满是欠疚。苏云漠然转身,不去接触他的视线但心中的情意又如何能说释怀就放下。
“嫁给我!”
空气中响起一片沉重地倒吸声,人们惊诧地注视着厅中的两人。他们高高在上的王爷是在给苏云祈求吗?他在求她嫁给他!?
眼泪溢满眼眶,指尖狠狠地掐进掌心。苏云目光转向后堂,在那里有她的“儿子”。他是她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想起秦府一家上下,苏云立马笑了起来。
“世人都说女人爱慕虚荣,却不想男人亦是如此呵?”
苏云吞下眼泪,忿忿然回眸。在对上朱弄楦真挚地眼神时,她的泪差一次奔涌而出。掌心渗出点点血珠,被她深深地藏在了身后。
“王爷之前不是说苏云乃‘有夫之妇’,和您门不当、户不对。哪怕是王爷府上的一个低等丫环都比我更够资格成为你的床奴,得到您的宠幸吗?”
“云……”
“王爷或许忘记了!”苏云急急打断,她不想再听到他的声音。“只是王爷这前倨后恭的本事还真是了得啊!先前苏云只想要留在王府做一名下人,只求能够有一份稳定的收入可以养活自己和彬儿,王爷你是怎么样的?”
苏云的眼神闪过一丝悲凄,却被朱弄楦迅速的捕捉到了,他相信她的心里还是有他的!
“如今王爷见苏云长了本事,成为了秦府的大管事,如今这是要怎么的?”苏云拾起一串珍珠项链,那洁白的颜色刺伤了她的心。“娶我?”
“呵呵……”
大厅上响起苏云的笑声,在图格听来那声音是那样的张狂,可是在朱弄楦听来她是那样的悲伤。
“苏云!”图格在看不下去走上前来,指责苏云道,“你不要以为王爷给你几分颜色……”
“哎哟,原来是王爷给的脸面啊!”苏云高声吆喝起来,她不耻地看向图格说道,“这可是苏云苏家上辈子休来的福气啊!竟然能得到我们朱紫国堂堂七王爷的亲睐。图将军,您说我一会儿是不是该回房去好好烧几柱高香谢谢我家祖宗十八代啊!”
“你!”
“图格!”
“图格!”
图格怔愣地看向厅中的两人,朱弄楦更没有想到苏云竟有如此气魄能够喝得住图格。只是令他更为震惊的是苏云接下来训斥图格的话,因为那话里话外,无一句不是在骂着他。
“图格,你以为天下的人都怕你吗?我告诉你,我苏云从来没有怕过你!你以为你家王爷是多么了不起的人物吗?我告诉你,我苏云不稀罕。你以为我这个嫁过人的女人就真的没有人要了吗?我告诉你,我苏云天生只有被人疼的份儿,没有被人伤的命!”
“不要拿你们的标准来衡量我,那对我来说那本来就是一种耻辱!”
听到苏云的怒骂声,朱弄楦的脸色忽白忽绿。空气突然凝固下来,人们的呼吸也变得忐忑。那可是视人命如草芥的七王爷,是杀人不眨眼的鬼王爷啊!连图格都为苏云捏起了一把汗,他知道虽然朱弄楦喜欢苏云但绝对不能威胁他的威信。
就在众人正为自己的命运担忧时,一道尖锐刺耳的声音响了起来。
“苏娘子,恭喜恭喜啊!”
一个打扮招摇丝毫不输于朱弄楦请来的媒婆的女人跳入了大家的视线,只是感受到众人的紧张女人的眉稍顿时激烈的抽了抽使得脸上的脂粉掉了不少,看得苏云厌恶极了。为什么这些女人就不能少涂些粉呢?
“大家这是做什么呢?”
“这话应该我问你吧!”苏云愤愤地上前,如今她的本事叫世人知晓了,这天天往秦府说亲的人都快把秦家的门槛踏破了。
“你……”
“苏娘子真是好眼力!”女人毫不吝啬地举起大拇指称赞道,“奴家是来给娘子说媒的……”
“不用了!”苏云一撩衣袖走上厅首,坐了下来。感受到朱弄楦希冀的眼神,她立即撵人道,
“苏云虽然身份卑微,但实在是受不起豪门大户各种礼数的约束,也实在承不了哪位贵族公子的深情厚意。此生若再嫁,苏云必嫁那一心只我一人,绝不另娶妻妾的男子。如果他真能做到,那么无论其相貌美丑、身高胖瘦、家势微贱,苏云都愿与他白首不相离,这一生、这一世!”
千言万语欲说还休,朱弄楦这才知道什么叫做心如绞痛,如鲠在喉。看着他痛苦的神情,苏云只是轻轻挥手叫人送客。
“众里寻他千里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就在朱弄楦欲带众人离去之际,却见周公烈身着一袭白衫翩然而来。而从他的眸中,朱弄楦意外地感受到了爱的炽热。他凛然转身,果然在苏云的眼中见到了异样的光芒。
“她变心了?”
朱弄楦无论如何也无法接受苏云会变心,他伤她那么深难道她都忘了?
“云儿刚才说的话可还算数!”
凝视着周公烈的眼,苏云轻笑着点头。
“这茶还未凉,人还未散。自然作数!”
得到苏云的回答,周公烈欣喜地看向众人嚷嚷道,
“大家可都听到了,云儿你可别反悔!”
苏云轻轻点头表示洗耳恭听,却不想周公烈丝毫不避忌在场的朱弄楦接从怀中掏出一枚银锁,郑重地对她宣布道,
“这是忠烈锁,我国公府世代传下的珍宝。这世仅一把,绝世而无双。下个月初八,我周家的花轿便抬来,迎娶你——苏云——我周家的大少奶奶进门可好?”
苏云微微翘起的唇角落了下来,眼中的戏谑还未完全收起又听到了周公烈慎重而真挚地誓言。
“我周公烈,今生愿娶苏云为妻,一生只爱她一人,若娶纳他人便天诛地灭,人可杀之!”
“不可胡说!”
在众人还未反应过来之时,苏云的手已覆上了周公烈的唇。那自然而然的举动深深地刺痛了朱弄楦的心!
周公烈颇有些心慰地拿下苏云的手放在胸前,这几个月的努力总算没有白费。低下头,他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道,
“但求卿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白首不相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