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周公烈的话,苏云更觉得胸口一阵绞痛。来到朱弄楦的寝殿,正好路红正在里面为他把脉。内室里的叹息声不住,透过纱帘她隐隐看到他在摇头。然而床榻上,朱弄楦仍然紧闭着双眼。被子外面的手更是紧捏着拳头,是太痛苦了吗?不知不觉间,苏云已走向床边。当路红发现身后的她时,立马让开来站到一边。
“你终于来了!”
“他怎么样了?”
两人的话语仿佛熟识了许久。宫人们见了虽是诧异,但又意外地都觉得正常。听说苏云还未进时,路大夫就曾经救过她的命。
“很不好!”
“是吗?”坐到床边,苏云睨着朱弄楦双眉紧皱。原本深邃明亮的眸子,如今也是紧紧闭着。以往俊美的面庞,眼下也是瘦得皮包骨看了让人好一阵心疼。看着他握着的拳头,苏云想要去拿在手心却终是顾忌太多放弃了。抚着他额间青丝,竟有了好几根白发。“连你也救不好他了吗?”
“对不起!”
无奈地摇头,苏云要的不是道歉。
“连你都治不好,这或许本就是天命!”
“云儿……”
“你告诉我!”怔怔地回头,苏云眼中的泪水止不住地流。擦了又落下,看得路红心中甚是怜惜。只可惜,她始终不曾属于过自己。“公烈到底有没有伤他?若不是外伤,他怎么一病便病得如此厉害?来势之汹,竟直取他的性命!”
“皇上自幼便有心疾。原本皇上自己也是不知情的,直到后来林贵妃去逝后他才无意中发现这病。”注视着榻上的朱弄楦,路红早就提醒过他不要动情。他本是痴情人,如若再被另一个宁冰儿所抛弃他一定会心痛如刀绞。“心疾不比其他!即便皇上很早就发现了,但各种汤药偏方喝下去总是不见好。后来我从古籍上找到,说这种病乃是在娘胎里时母亲受了气。继而刺激到胎儿的身心,使后期生长产生了变化没有良好发展。”
“心脏病!?”苏云脑中突然闪现过这一词。见路红瞪大眼望着她,她更是肯定了。“是心脏病吗?先前我也听御医说过楦他有心疾,到底是什么样的?不能治吗?”
“治不了!”路红叹息道。“古籍上说得了这种病的人,如果生活顺遂,心思开阔不拘泥琐碎,不轻动心于情爱。一般也只能活到三十岁左右,而皇上他……”
轻咬着唇,苏云听了路红的话心中原本隐匿的懊悔顿时如涛天海浪袭卷而来。
“是我害了他!我不该怀恨于他!更不该为了报复而撺掇着公烈夺了他的江山!于楦来说,这万里江山就是他的命啊……”
苏云呜咽着,泪水滑落沾湿他身上的锦被晕出一圈圈悲伤的痕迹。路红见她几日不见形容竟瘦了这许多,此刻面对朱弄楦更是十分痛悔自己和周公烈所做的一切。隐隐约约间,路红总觉得其间还有什么事情并不明朗。
“云儿,你也不必难过了。”注视着榻上的朱弄楦,路红只觉得心中无比羡慕。他可以看得出,苏云也是喜欢他的。“即便没有为我和大候爷夺位,王爷本来就命不久矣。只是……”
“只是什么?”
苏云最开始听路红说朱弄楦本就命不久矣时,真想回过身打他一巴掌。殊不想他话刚说到一半,竟又停了下来。好奇地看向他,苏云发现他眸中颇有些隐讳。
“你们都下去吧!”
“娘娘……”
“本宫是皇后!”
“如今你们一个个都不听本宫的话了是吗?”
“当心晚上用膳时,本宫让皇上统统砍了你们的脑袋!”
“是,奴婢告退!”
见宫人们退去,路红颇有些意味地望向苏云。方才她话中的“皇后”,到底指的是朱弄楦的皇后?还是周公烈的皇后?他就不得而知了!待只剩下他们两人,苏云立马问道,
“你说,只是什么?”
“云儿你真想知道?”路红一脸认真。
“当然了,路红你……”
“那你且回答我一个问题?”举起手,路红打断苏云的话。她的紧张,到底是不是因为朱弄楦?他必须弄明白。虽然不懂路红葫芦里卖什么药,但苏云还是很快平静下心态。见她安定下来,路红这才开口指着床榻上的朱弄楦质问道,“云儿,你爱皇上吗?”
“路红你!?”
直起身,苏云震惊于路红的问题。瞧见他神情严肃,她又怔怔地坐了回去。
“云儿你告诉我!你摸着自己的心口回答我!”一手抚上左胸,路红深知自己的心之所向。但是他不是没有自知之明的人!爷的女人,不是他可以随意轻动的。苏云的聪慧与机智,更不是他的能力可以私有的。“你说,你爱皇上吗?如果现在不爱,曾经呢?在安王府的那些时日里,你有没有一点点爱过皇上?”
“我……”
见她犹豫不决,路红立马换个方式。
“那一夜,洞房花烛!当爷出现在你的面前时,你难道就一点没有激动和兴奋过?对于爷,你难道就从来没有一点点喜欢过?如果在你的心里,爷真的只是一个无情暴君那你为何会千里迢迢赶赴双月?瘟疫治好后,爷让你走你为何又不走?难道真的仅仅是怕他以对府中的苏彬不利吗?要知道爷就算是在残酷,在无情他答应了你的就绝对不会食言!”
“苏云!若你敢否认了这一切,我路红仍然不相信在你的心里就从来没有过爷!”
“呵呵……既然如此,你还问我做什么?”苏云苦笑着,呆呆地抬眸。路红只见她泪水夺眶而出,那模样竟是如此令人心碎。
“虽然从前他对我各种残忍,可是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害楦啊!”
“在他的心里我从来什么都不是!即便他把我当成别人的替身我也只是恨他,怨自己和他命中的缘份太浅,以为这条命注定来就是要孤死到老的。”
“我只是想要夺走他的江山,想要让他尝一尝失去心爱之物的痛苦。可我真的从来没有想过要害死他啊!!”
苏云含泪声声控诉着。榻上的朱弄楦,仍然双拳紧握沉睡不醒。
“云儿……”千言万语,路红各种安慰的话说不出口。“你可知皇上是怎么发病的?即使这病自小便跟着他,但这病再难医皇上也是知道克制自己情绪不让病情加重的。尤其是在那争夺江山社稷大权的时候!”
“路红你……什么意思?”
惊诧地看向路红,苏云总觉得他后面还有更要紧的话。
“皇上是被周公烈气成这样的。那日周公烈当着众朝臣的面,在前朝告知皇上你从未爱过他!在你的心里,皇上根本什么都不是。而那一日的夺位,更是你和周公烈夫妻两早早设计好要害他的。对于进宫回到皇上身边,那根本是你们计划中的更进一步。只待你将后宫搅得鸡犬不宁,乌烟瘴气。皇上又昏头转向只一心为了讨好你而做出更多混账事来时,他便可以师出有名一举攻进皇宫。杀了皇上,继承大统!”
“什么!?”
虽然路红说的是事实,但为什么?苏云此刻听来竟是如此可怕的一个阴谋!
“云儿,孤错了。再给孤一次机会好不好?”
“你是孤心中唯一认定的皇后……”
想起朱弄楦的话,苏云突然觉得自己好坏。不知何时,她竟变得如此心机深沉?看着床上的他,苏云实在不敢想象当日朝中的情形。周公烈尖酸刻薄的话还没有说完,他便一口鲜血喷涌而出。心疾突犯,血溅当场。其实周公烈说的都是事实,只是自己真的从未爱过朱弄楦吗?想到刚才路红的问话,苏云沉思着渐渐迷失了自我。
“哎……”
送走苏云,路红再次回到内殿。望着榻上的朱弄楦,他轻撩下摆坐了下去。瞧着那一双仍然握得紧紧地拳头,他无奈地摇头头覆上去。
“子镜,刚才你都听到了吗?”望着苏云离去的方向,路红唇角扬起一打浅笑。“其实云儿的心里是有你的,只是或许如今的她自己也有些迷惑了。这一切,又怪得了谁呢?还不是你当初伤她太过!说什么伤了她,才免得他人会因你之故再害了她!十里红毯,万里彩飘。眼下你这病,我也治不了了。这万里江山在是骄人,却也永远不会再属于你了。”
“如果上苍愿意在给你一次活过来的机会,我还是想要问你一句‘江山和云儿,若你只能选择其中一个。会选谁?’”
听着路红渐渐离去的脚步声,朱弄楦紧握的拳头缓缓松开来。他努力着想要睁开眼,但眼皮好似有千斤重一般。任他怎么拼命,也看不到一点光亮。这几日,他的心每天都会疼痛几千次。方才隐隐听到苏云的说话声和哭泣声,他便想张口但那一时心口突然一阵钻心的绞痛直让他后背冷汗涔涔直下。
“云儿……”
黑暗中,宫人们隐隐听到什么声音。待认真去找时,竟什么也听不到了。
“娘娘,你要的东西!”
云梦殿中,绿柳带人呈上五个锦盒。看着桌上的东西,苏云立马使一个眼神绿柳随即心神领会地让宫女们都退了出去。
“没有其他人知道了吧?”
“恩!奴婢一路上都小心谨慎着,并无旁人发现我们取了连魂锁!”
“那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