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哄’的一声,血气从司徒明的脚尖涌到了他的头顶,他立时成了熟透的苹果,满脸的通红。
他怀里的她,瞬间成了烫手的山芋,他恨不得一下将她扔出去。尤其是他那放在她嘴巴上的手,不知道她是有意为之,还是他自己变得敏感,她从口鼻中呼出的热气悉数打在他的手心,让他瘙痒难耐。
他忍了又忍,才恢复到疏离克制的模样,眯着眼睛,刻意压低声音,深沉道:“你听着,若是你再乱叫,我立马拧断你的脖子。你若是老老实实的,我这就放了你,明白?”
陶雪无辜的看着他,一双弯曲、修长而浓密的睫毛轻轻扇了两下。
司徒明满意的看着她的反应,忙不迭松开了她。
眼看着她轻启嘴唇,司徒明忽然有些慌乱,生怕她说出什么让他受不了的话语,他脱口道:“由于你谋害皇嗣,太后已经下令暂不去江南避暑,要将你的事情彻查清楚。”
陶雪没搭腔,依旧眨了眨眼皮,明明是一双平静无波的眼睛,偏偏有股说不出的透彻,好像看穿了一切。
司徒明下意识的蹙了蹙眉头,接着道:“你平时里目无太后,她对你是欲除之而后快。本来,因为太后不是皇兄的生母,她从来都不干涉皇兄的事情,对人处事也十分随和。但是这一次,她魄力十足,亲自下了懿旨昭告天下,言明新后陶氏谋害皇嗣,其罪当诛,在你没有认罪之前,暂由她派人看管你,审理你。你说,她如此特别的对待你,是你的幸还是不幸呢?”
陶雪不是傻子,听了张辽的话,还有兰儿的一些描述,再加上她自己的猜测,她十分肯定这就是司徒傲的计划,自然不会相信司徒明的话。
陶家当初辅佐司徒傲登基有功劳,光是凭这一点,司徒傲就不能对陶家太过严苛,否则会损了他身为帝王的仁义之名。
所以,他利用太后去处置她,如果陶家请求他宽恕,他便以不能违抗太后旨意为由推脱,再借机要挟陶家……
此时,陶雪她身上正散发着一股浓郁的腐臭味道,头发凌乱,衣衫皱在一起,脸色也变得暗沉,丝毫没有一点皇后的风范,却又有种超然的姿态,矛盾而让人忍不住探究。
听着司徒明半是嘲讽,半是试探的叙述,她面无表情,好似入定的老僧,丝毫没有受到影响。
司徒明话毕,细细的观察她,以为会看到她的失望和痛哭,谁知道她冷静异常,他不由露出了诧异的神情。
他盯着她,想要看穿她,可是一不留神,眼睛就看向她的胸口……
陶雪没有丝毫的拘谨,也不避讳,伸手扯了扯摇摇欲坠的抹胸,将它往上提了提,可是很快,它又无声的滑落了下来,似乎位置比刚才低了一点呢。
司徒明撇开头,面上难得有了一丝懊恼,也不知道是懊恼陶雪对他的话没有反应,还是懊恼脑海中挥之不去的雪白和浑圆。
司徒明的反应让陶雪感到很轻松,不知道为什么,她忽然有种想法,司徒明并非她想象的那般心狠手辣,起码他面对女人还是会害羞的。
思及此,她莞尔,扬起声音问道:“王爷在想什么?为何不说话?”
司徒明回神,脸上恢复了镇定,仿佛刚才他的反应只是陶雪的错觉,根本从来没有存在过。
“你在勾引本王!”他的语气很肯定,脸上露出了鄙夷。
陶雪气得不怒反笑,也不反驳,由着他去想。
“看在你那么费心讨好本王的份上,本王便指给你一条明路!”司徒明说这话时,斜睨陶雪,漫不经心的接着道:“皇兄十分疼爱你……只是这谋害皇嗣是大罪,太后又铁了心要治你,纵使他是陛下也很为难。除非,你,或者你陶家能够做出利国利民的举动,让皇兄找到为你将功折罪的理由……”
陶雪好笑,司徒明接来下肯定要说将兵权献出来,定能为她和陶家博得好名声,司徒傲才能找理由赦免了她的罪。
只是,她如何会让他如愿,她不知道陶家的想法,更不敢正面接他的话,她能做的只是敷衍而已。
她的脸上露出视死如归的神情,一字一句的郑重道:“在我心里,陛下比什么都重要,我宁愿吃苦,也不会让他为难的,请转告陛下,不必为我费心。”
司徒明被噎住,准备好的说辞生生被吞了下去,立时脸沉如水,拂袖离去。
这些天,陶家那边很平静,司徒傲也没有任何旨意传来,太后或者其他宫妃都没有出现在陶雪的面前。平时里,除了得到司徒明默许的兰儿会趁着夜色前来给陶雪送菜饭,大家似乎遗忘了她这个皇后的存在。
这间破烂腐臭的小屋子,俨然成了陶雪的整个世界,她吃喝拉撒全在里面,墙角放的马桶散发着浓浓的恶臭,另一头就是她睡觉的草席和被子。这样的事情,若是以前,她光是想想都不能忍受,可真到了这个地步,她反而能够平静接受,总比一开始司徒明不让她上厕所,一心看她出丑要好上许多。
陶雪的适应能力很强,过了五天,她已经不觉得这屋子有什么臭味,也不觉得自己有什么臭味,除了身上有些发痒,其他一切都还好。
她知道,司徒明这样做是为了让她屈服,只有她尽快的屈服,向陶家哀求,陶家父子才可能会一时心软交出手里的兵权。
陶雪有时候也想让司徒傲称心如意算了,陶家毕竟不是她真正的家,陶家的利益与她其实没有多大的关系。可是,她心里不愿意被人利用,更重要的是,她如果屈服,而陶家父子不愿意为她舍弃权力,反倒将她视作弃子,她的处境只会更糟糕更危险。所以,她只能硬撑着,寻找自己的路。
午夜刚过,陶雪听到门外窸窸窣窣的声音,立刻竖起了耳朵,警惕的看向门边。
一会儿之后,门被打开,一个人影窜了进来,又迅速将门关上,男子特有的声音响起。“小姐,是小人,张辽。”
张辽来了!陶雪心里激动,这些天,逃跑的计划已经在她脑海中逐渐的形成,只是还需要一些帮助,她一直等待着他的再次出现。
“小姐,老爷和大公子让小人转告小姐,请小姐耐心等待,他们一定会想办法救出小姐的。”张辽这样说时,那黑亮的眼眸中带着不安和同情,即便在夜里也显得十分清楚,小心翼翼的模样似乎很害怕陶雪会发脾气或者嚎啕大哭。
陶雪摇了摇头,道:“司徒傲要的是兵权,他拿不到兵权又怎么会放过我呢?父亲和兄长,他们……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小姐……”
不等张辽说完,陶雪的眼泪已经簌簌落下,哽咽道:“你不必安慰我,我已经想好了,我是陶家的女儿,无论如何也不会让我陶家吃亏的。”
张辽有些吃惊,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双眼圆睁直视陶雪,半响才说:“小姐果然长大了,和传闻的不太一样。”
陶雪没有对他的话做出反应,她吸了吸鼻子,一字一句道:“这个皇后的位置,其实不做也罢!我现下已经想清楚,与其被困在宫里做司徒傲对付父兄的棋子,还不如远走高飞,逍遥自在的好。”
“小姐的意思是……”
陶雪没有立即解开张辽的疑惑,视线看向了木门,眼神悠远的说:“从这里出去一百步的地方有个池塘,我见那池水虽然平静,却十分清澈,不像是一个狭小的水塘子。那池塘可是与外面相连?”
张辽再次吃惊,道:“小姐好眼力,这池塘的东面确实有一条大河,当初修建池塘时人们修了条三百尺长的暗河,水也是从那里引来的。只是水流不急,旁人一直不曾注意罢了,小人也是偶尔和这里的院外谈起池塘而得知此事的。”
闻言,陶雪长长松了一口气,道:“司徒明对我的看守虽然不严,可一路上还是有许多的侍卫,而且这里住着太后,院门四周必然是重病把守,我想要逃出去是不可能的,只有从池塘里逃跑,尚可行。”
张辽双眼亮了起来,可随机又暗下去,慎重问:“小姐可是想清楚了?您一旦逃跑,可能再也做不成皇后,也不能回到陶家……”
陶雪不在意的笑了笑,想到这些天从兰儿那里打听来的消息,正色道:“自然想清楚了!父兄当初拥护司徒傲登基有功,而且先帝在位时,曾赐给我家一面免死的金牌,非谋逆大罪不得株连,可有此事?”
“确有此事!”
“那就是了,我逃走,若是父兄能够想法子帮我洗刷罪名,我自然可以光明正大的回去。若是不能,想必父兄也会暗中照顾我,我不会活得比现在更糟糕。陶家有先帝御赐的金牌,也不会受到牵连。”说到这里,陶雪微微一顿,看向张辽,极为慎重的对他一拜,道:“张大哥,你是陶家的家生子,想来也把陶家的利益放在第一位,还请张大哥帮我,帮陶家!”
张辽慌了手脚,上前搀扶她,他的手刚刚碰到她,立刻想起来男女授受不亲,而且她还是皇后,便好似被蛇咬了一般将手缩了回去,着急道:“小姐莫要如此,莫要如此!此事……事关重大,小人需向大公子禀报后才能答复小姐!”
陶雪苦笑,抬首,却并不直起身子,依旧弯腰,直视他道:“难道张大哥以为司徒傲和司徒明会给我们陶家足够的时间吗?大哥不是不知道,我父兄对我实在是娇惯,时间拖得越久,他们只会越加的不忍心,到时候……我怕、我怕陶家因为我而落败下去。”
听她说得情真意切,张辽难免有些动容,多年在陶家生活,他自是忠心耿耿,下意识将陶家的利益放在首位,略微一想,道:“罢了,小人就助小姐逃出去。日后,若是大公子能够为小姐洗刷冤屈,小人再将小姐接回去。”
陶雪暗暗高兴,站直身体也不与张辽再说客气的话语,径直道:“司徒明此人高傲自负,想来他以为他将这个院子围了个水泄不通,我自然是插翅难飞。而且,他故意不在我这里派重兵把守,必定是为了让陶……我父兄能够与我取得联系,那样也好让我有机会向父兄求救,毕竟,父兄越是知道我的惨状,越不可能沉住气。”
她话落,张辽震惊,眼中划过慌乱。
陶雪忙出声安慰道:“张大哥不必慌张,司徒明无心追究禁卫军中是否有内奸,不然你早被抓住了。待我逃走以后,只要请父兄将你调到军中,就是司徒傲也不能耐你何!”
张辽镇定下来,深深一拜,道:“小姐英明,看得通透,小人愚钝了,险些坏了大事。”
陶雪苦笑,哪里是她英明,她若是真的英明就应该未雨绸缪,她只是被逼到了绝境中,不得不步步为营,保住自己的小命呀?
“还请张大哥去做安排,为我准备好逃跑用的银两和马车,最好能够在一个时辰之后就放火烧后院。这件事情,最好是越快越好,最晚不能拖到后天。”
张辽郑重应了,不再耽搁,立刻离去。
陶雪静静等待着,心情激动而澎湃,她再过不了多久就能自由,只要她远离了后宫的女人们,远离了陶家,远离了司徒傲,她就可以自由自在的活。那样,她也可以有更多的时间和机会走访各地的能人异士,找到回家的道路,摆脱这个见鬼的世界,摆脱那个见鬼的男人。
只是,想到她从此后见不到司徒傲,她心里有些惆怅,那毕竟是个相貌英俊,身材健美,有魄力有实力的男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