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背信
辛志颖2016-01-11 15:494,062

  司徒明决定不再与他周旋,索性接话道:“是呀,随着父皇驾崩,很多东西都变了味道,不仅是茶楼没有了老主顾,还有小雪也没有了人庇护。我虽然远在边疆,却也知道京城一些事情,听闻当年小雪从江南修养回京,父皇对她十分宠爱,给了她郡主的礼遇呢,更戏言说,要将小雪养在宫里。可惜,父皇不在了,没有人庇护小雪……”

  陶文双眉微微一蹙,直觉不喜欢司徒明所说的话,却也不能否认,他所说是事实。

  “小雪在宫里活得委屈,整日如履薄冰,一个微不足道的岳湘荷就能要她的性命,而皇兄更是糊涂,放任岳湘荷行事……”

  不等司徒明说完,陶文忙打断他的话,道:“王爷,请慎言!”

  司徒明不以为意的冷笑,反问:“怎么?我说的不是事实吗?老丞相一向睿智,难道看不出皇兄的心思不在小雪身上?老丞相难道不知道,当初孙淑妃流产之事分明是岳湘荷所为,皇兄却为了庇护她,硬将罪名推给了小雪。还有小雪的身体,原本已经调养好了,皇兄为了不让她有孕,暗中命人在她食物里下毒,险些要了她的命……”

  “王爷!”陶文怒而起,低吼到。

  司徒明不但没有闭嘴,反倒变得更加咄咄逼人,直视陶文,接着说:“皇兄甚至为了岳湘荷,不惜对付陶家,不惜将小雪赶出皇宫,这些难道丞相都不知道吗?”

  司徒明的话,句句如利箭,箭箭射到陶文的心里,他似乎一瞬间衰老了许多,有气无力的说:“王爷,请慎言!再说小女已经出嫁,她的事情,老夫不好过问。这一切,都是她的选择,她的命!”

  司徒明呵呵笑了起来,笑声和他的眼神一般冷如冰霜。“好,好一个不好过问!小雪犯了杀头大罪,我原想找丞相一起商量对策,既然丞相说了不好过问,那也只能看着小雪香消玉殒了!”

  他话落,陶文双眼圆睁,激动之下衣袖一不小心将茶杯打翻,茶叶顺着桌面缓缓流到地上。

  陶文顾不得整理干净衣袖,惊道:“你方才说什么?”

  “小雪犯了杀头大罪,难道老丞相不知道吗?”

  “何罪?”

  “欺君!”

  欺君?陶文沉吟,忽然想到了一个可能性,他的身体微不可见的颤抖起来,强作镇定道:“你说小雪欺君,有何证据?”

  司徒明缓缓从怀里拿出一张纸,递到陶文面前,道:“这是钱婶子开过的方子,小雪命人抓了药后亲自服下,而后让她脉象有异,近乎滑脉,骗过御医。”

  陶文拿着药方子的手在微微颤抖,手里的纸片也跟着抖,宛如被秋风席卷的残叶。

  “老丞相若是不相信,大可以找几个大夫来验证。”

  陶文脸色惨白,当初听闻陶雪有孕,他也曾有所怀疑,毕竟陶雪中了辰砂的毒,半年内很难有孕,所以他才将钱婶子召回陶府问话,可钱婶子回答得肯定,直道陶雪体质特殊,侥幸得孕,他便打消了顾虑。

  没有想到,没有想到他的女儿如此大胆,这样的事情也敢欺瞒!

  陶文心里掀起阵阵惊涛骇浪,面上却很快镇定下来,冷冷看着司徒明,失了方才的恭敬和亲切,缓缓问道:“王爷想要什么?”

  “老丞相不必对我充满戒备,我与老丞相一般关心小雪,所做皆是为了让小雪幸福,绝不会使她受到一点伤害。”

  陶文自然不相信司徒明的话,他心里估量,陶雪所犯的确实是欺君大罪,若司徒傲对她有半点怜惜,尚可以看在陶家数代忠心的份上饶她一命。

  可惜,司徒傲的心思在岳湘荷身上,想到司徒傲对陶雪一贯的利用,对陶家的提防和暗算,陶文不得不放弃向司徒傲坦白求饶的想法。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陶文终于疲惫的说:“王爷,老夫膝下只有一双儿女,还请王爷高抬贵手,老夫感激不尽。”

  司徒明对陶文深深一拜,而后保持着弯腰的姿势,并不直起身体来。

  陶文顿时惊住。“王爷,你这是……”

  “老丞相,实不相瞒,我仰慕小雪已久。若老丞相成全,我日后定然会将小雪看做心头血,绝不让她受半点委屈。”

  话到这里,陶文已经清楚司徒明要什么了,陶雪这辈子绝不会有其他的丈夫,除非有别的男人地位高过司徒傲。

  他叹一口气,无力的说:“此事事关重大,须得老夫好好想想。”

  司徒明也不比他,颔首:“此乃大事,老丞相是该谨慎些。不过,老丞相该知道纸包不住火的道理,若是时间拖久了,被皇兄知道真相,或者一个不好传出小雪在陶家流产的消息,只怕陶家与小雪都不能全身而退。”

  陶文点点头,这一刻,前所未有的疲惫。

  在陶家住了五天,陶雪渐渐融入这个家庭,相处下来,她发现原来自己的担心都是多余的。这具身体和她一样的性格,只除了她不爱吃甜食这一件事,不过,她因为怀了孕,口味大变也是情理中的事情。

  她的言谈举止没有让陶家人怀疑分毫,尤其是陶文,在她面前他不过是个疼爱子女的慈父,恨不得将她捧在手心里,哪里会怀疑她。

  有时候,陶雪会迷茫,难道真像她所梦到的梦境一般,她和这具身体本就是一个人,只是一个是从前,一个是现在而已?

  不然,为什么陶家人对她能如此亲切,又为什么她见到陶家人便会发自肺腑的喜欢和信任。

  她垂头发呆,陶文手里拿着糖稀走了进来。“小雪,快过来,为父给你买了几窜糖稀。”

  陶雪起身迎了过去,看见陶文手里拿着的生肖糖稀,虽然不喜欢吃甜食,却也觉得这红褐色的糖稀十分可爱,便接了一窜过去,小心吃了一口。

  果然很甜,好在这种甜是麦芽糖的甜味,化在嘴里后有股说不出的清香味,陶雪不是十分反感。

  她吃了两口,看向陶文,发现陶文眉宇间尽是疲惫,心里咯噔一下,莫不是出了什么大事了吧!

  “父亲,是不是遇到什么烦心事了?”

  陶文看着她,欲言又止。

  他为什么会用那样的眼神看着她?莫不是,她知道自己假怀孕的事情了吧?

  想到这里,陶雪不敢看陶文,眼神漂浮的看向一旁,小心翼翼问:“父亲,你为何这么看着我?难道我做了什么惹你不开心的事情了?”

  陶文将她的反应看在眼里,不用追问已经知道司徒明所说是事实。

  他无声叹气,对着她莞尔一笑,拍了拍她的头,感叹:“还记得半年前,为父亲自将你从这里背到大门口,等到为父独自一人回到这里,才意识到,我的小雪长大了,以后就是别人家的媳妇,再也不是原来那个只知道围着父亲的小丫头了。”

  他这话说得实在是伤感,陶雪不觉有些哽咽,笑道:“父亲胡说!小雪不管在哪里,不管是谁家媳妇,终归是父亲的小雪。”

  “违心之言!”

  “父亲!”面对陶文如此冷静的评价,陶雪感到了羞恼,忙不迭说:“这怎么是违心之言呢?在我心里,父亲最重要,即便是陛下,也不能和父亲相比!”

  “哦?此话当真?”

  “当真!”

  见陶雪信誓旦旦的模样,陶文笑了起来,半真半假的问:“既然父亲如此重要,那要是当初父亲不答应你进宫,或者现在让你与陛下分开,你可会埋怨父亲?”

  陶雪哪里察觉到陶文心里的主意,她只当陶文是吃味了,遂将他当做孩子般好言哄道:“父亲的话,对小雪来说就是皇命,小雪有什么不愿意的?只要父亲不嫌我,我以后就陪着父亲,不见陛下也没有什么大不了!”

  陶文负手而立,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只是接着道:“小雪,你进宫以后,父亲就很少见到你了,更不能像你小时候那般背着你到处玩,实在是有心遗憾……”

  陶雪感觉陶文话里有话,他今天似乎心事重重。“父亲,你可是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情了?”

  “这倒没有!只是想起你小时候的光景,有些唏嘘而已。”

  “父亲,不必感叹,你若是愿意,我可以经常陪伴父亲。”

  陶文点点头,忽然半蹲起身体,低着头,示意陶雪趴到他背上去,道:“来,小雪,让为父背着你去看看后院的夏菊。”

  陶雪一怔,犹豫不过片刻,她便老老实实趴在了陶文的背上。

  陶文保养得好,虽然五十多岁了却不显老态,陶雪双手扶着他坚实的肩膀,只觉得安心异常。但是,他不显老并不代表他不老,走了没有几步,他身体便有些打颤。

  陶雪发现他背得吃力,忙道:“父亲,放我下来吧,我们走着去看菊花。”

  陶文摇了摇头:“就让为父背一背吧,以后为父老得动不了了,或者……那时候,为父想背也背不到了。”

  “这有何难?要是父亲老了,就换过来好了,让小雪背父亲。若是有一天,小雪也老了,就让小雪的孩子背父亲。父亲你说好不好?”

  “好,好,好!”陶文低着头,眼中溢出了热泪,他盯着地上的两父女的影子看,在艰难的前行中,终于做出了不得已的决定。

  又过了两天,朝廷休沐日到,按照陶雪与司徒傲的约定,她可以进宫看望司徒傲。

  为此,她起了个大早,光是挑选衣服就用了半个时辰,不论选择哪一件,总是觉得不够完美,且担心不能够吸引住司徒傲。

  此刻的陶雪,与情窦初开的懵懂少女没有两样,因为即将见到心上人而激动、而忐忑。

  她反反复复挑选了很久,再加上梳妆,时间很快过去,等一切收拾妥当已经过了早饭时间,想来司徒傲不会特意等她用餐,她匆匆在陶府吃了点东西,这才赶往皇宫。

  陶雪猜想,分离那么久,司徒傲会不会有些想念她呢?毕竟,他一贯喜欢她的身体,说不定,在晚上寂寞时会梦到她。

  同时,她又很鄙视自己的想法,她爱的男人喜欢的只是她的身体,实在不是值得她高兴的事情。

  她只希望,有一天,他爱她会如同她爱他一般。

  一颗心,七上八下,马车终于在皇宫门口停下,陶雪迫不及待下车,一溜烟进了宫门。

  眼看着就要到达万寿宫,迎面走来大总管高立国,看那样子,似乎是为了迎接她而来。

  “奴才参加皇后娘娘!”

  “起来吧,陛下现在哪里?”

  高立国站起身,低头答:“陛下今日实在是太忙,可能抽不出时间来陪伴娘娘,娘娘您看是不是先回去?”

  话到此,高立国似乎担心陶雪会发怒,忙谄媚道:“陛下说了,等陛下有时间了,一定会亲自出宫探望娘娘。”

  陶雪冷笑,她在陶府住了那么多天,消息来源比在宫中宽广得多,从不曾听说朝中有大事发生。身为帝王,必然不可能事事过问,若无大事,他有什么可忙的?

  只怕,他是避而不见吧!

  他为何要避而不见呢?五天前,明明是他亲口答应她,到了休沐日,可以陪伴她。

  这,不会是他为了让她安心在陶府呆着,才随口敷衍的吧?这个背信的小人!

  陶雪无论如何也咽不下心里的怒气,自然不肯就此离去。

继续阅读:第39章 冷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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