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害怕的蜷着身体,夹紧双腿,屁股也跟着收紧,虽然她没有想过要在这里成为一位母亲,养育自己的子女。可是,每一个女人身上都有无法遮掩的母性,当她意识到自己可能有了孩子,那母性便被唤醒,她只希望能够用尽一切力量去保护孩子,全顾不上以后的打算。
见到御医,陶雪气若游丝的喊:“御医,快救救我,好疼,好疼,还有孩子,还有孩子……”
御医胡乱应了,手忙脚乱的为她诊脉,查看身体。
这时,司徒傲已经闻讯赶来,陶雪喊叫连连,他的脸色明显不好看,给周围的御医无限压力,个个身体抖如筛糠,还要强自镇定为陶雪把脉。
陶雪见到司徒傲,浑然忘记了原先的那点恩怨,她只觉得他是孩子的父亲,本能想要依赖他,遂也不管合宜否,她伸手抓司徒傲的手,低喃:“陛下,孩子,我们的孩子,一定要保住……啊……”
司徒傲没有说话,任由她抓着自己,用一种十分奇怪的眼光看着她。
三个御医皆上前把了脉,聚在一起嘀嘀咕咕的商量,却没有进一步的措施。
陶雪见御医检查完她的身体后却迟迟不救治她,不由怒从心起,用尽全力喝道:“你呆着做什么?还不快些救我和我的孩子。”
其中一个最为年迈的御医忙俯首,恭敬道:“娘娘放心,娘娘并没有怀孕。”
“什么?没有怀孕?”听到御医的诊断,陶雪甚至忘记了腹痛,双眼圆睁的看着对方,一手紧紧抓住司徒傲的衣袖,恨不得用指甲将他的衣袖给戳穿,不敢相信的解释:“我已经两个月没有月……没有葵水了,而且我感觉肚子里有东西,有东西从体内要坠出来。”
御医点了点头,答:“依照娘娘的脉象还有娘娘所说来看,娘娘应该是内体违和所致下腹坠痛,需要好生调养才是,但绝不是怀孕。”
陶雪懵了,一切现象都显示着她怀孕了,可是御医却断言她是内体违和?
她心里大概清楚,所谓内体违和应该是月经不调的委婉说法。
她蹙眉,实在是想不通,她与司徒傲如此频繁的房事,她生活又这般优渥,怎么会没有怀孕呢?再说陶家,绝不会让一个有毛病的女儿进宫才是,她的身体理应无碍。
而且,她没有月经呀,诊断结果怎么就成了月经不调呢?
御医见她那失落的模样,一边开着调养身体的方子,一边安慰道:“皇后娘娘且放开心,您只是内体违和,而且略微体凉宫寒,所以腹痛难忍,大概,下腹坠痛许是因为葵水将临所致。请娘娘以后不要吃性凉的东西,尽量避免冷到肚子,再按时服用,一定能够怀上龙子的。”
陶雪将信将疑,看着那方子,又看着有些呆傻的兰儿,暗想,这里是吃人不吐骨头的皇宫,她无论如何也信不过他们。她下意识斜睨司徒傲,发现听了御医的诊断后,他脸色似乎有所好转……
她心里一紧,他为何会有如此表现?
她不敢相信宫里人的诊断,必须要找信得过的人来为她检查,否则,她若真的怀了孩子而被不生不息的拿掉,岂不是太过冤枉?
司徒傲安慰了她几句,便籍口还有国事处理,便带着众人离去。
寝殿内重新安静下来,只有兰儿小心翼翼的陪在一旁。
陶雪苦苦思索,终于想到她身为皇后是有权力召见命妇进宫的。遂,忙向兰儿说道:“你命人到陶府传个口谕,请陶夫人进宫一次。”
“那今晚的事情,可要跟夫人说?”
“此事,你要跟我的兄长或者父亲说。记住,传话的事情你自己跑一趟,不要假手他人。”
后宫当真是人多嘴杂的地方,陶雪在自己的宫中生病,在自己宫里看病,却不想,她误以为自己怀孕,结果只是月经不调引起痛经的消息在宫里不胫而走,上到宫妃,下到宫奴,只要一见到,便是一副似笑非笑的模样。
这情景,着实惹恼了陶雪,加上天气燥热,越加使她坐立难安。
兰儿前来禀报,说是赵贵人听说陶雪凤体违和,特来探望。陶雪双眉紧蹙,话都不想说,只摇手示意兰儿出去将来人打发了。从昨天早上起,这已经是前来探望她的第十七个后宫的主子了,陶雪无心理会她们是来看笑话还是为了拉近与她的关系,一律不见。
午膳时,陶雪全无一点胃口,在兰儿的劝说下,拿了一串司徒傲派人送来的奶提子心不在焉的吃起来。
恰此时,宫人来报,陶夫人在宫门外求见陶雪。
陶雪大喜,忙叫人将陶夫人请进来,手里的奶提子也顾不得吃,一把将它们扔到椅子旁边的小茶几上。
陶夫人打扮与上次一般,略显老成,面色却不如上次,眼底下有浓浓的黑眼圈,即便特意施了脂粉也没有完全遮去。还有她的眼角,出现了几丝皱纹,将她的美貌消减不少。
陶雪将她的憔悴看在心里,暗暗感叹,怕是陶家最近又遇到了什么麻烦。
胡思乱想间,陶夫人已经带着一个老妇齐齐跪在殿前向陶雪行礼。
陶雪此番客气许多,忙上前搀扶陶夫人,又使了个眼色,让兰儿带着奴婢和太监们全部退下。
待众人都下去,陶雪便直接道:“母亲,想来我那丫鬟已经跟你说了我的事情。”
陶夫人颔首,略带不安的说:“此事,老爷已经有了安排,请娘娘放宽心。”说着,她扭头,看向身后的老妇,道:“钱婶子,你快上来见过皇后娘娘。”
那老妇上前,不卑不亢的行了个礼,并没有因为进到皇宫里而感到拘谨或者新奇,一下获得了陶雪的好感。
陶雪神色放松,道:“钱婶子是大夫?”
钱婶子颔首,不等陶夫人介绍,便自顾自的说道:“老僧不才,在医术上面小有建树。娘娘的事情,陶夫人已经向老僧说了,老僧觉得事有蹊跷,还请娘娘让老僧检查一下身体。”
陶雪颔首,坐回首位,然后伸出右手摆放在扶手上。
钱婶子搭上她的脉搏,沉默片刻,道:“请娘娘换另一只手。”
陶雪依言照做,半响之后,钱婶子方才道:“娘娘有两个月没有葵水了?”
“是的。”
“小腹坠痛之时,两个腰窝是否感到了不适?”
陶雪闻言,忙点头,道:“钱婶子高明,我腹痛之时腰窝确实痛极。”
钱婶子沉吟片刻,方才道:“如此说来,娘娘确实没有怀孕。”
“什么?”陶雪说不出自己应该是失望还是庆幸,只觉得心里空荡荡的,想要再说些什么,可事实放在眼前,由不得她不相信。半响,她才回过神来,讪讪笑,道:“原来是本宫闹了笑话,御医所说确实不错,让钱婶子见笑了。”
钱婶子摇头,正色道:“娘娘虽然没有怀孕,可依老僧之见,这腹痛难忍,葵水不至,还有腰窝胀痛却非御医所说那么简单。”
“钱婶子的意思是……”
“听陶夫人说,娘娘大婚之前虽然体弱多病,可在这方面却一向无碍。而且,丞相大人专门找人为娘娘调理过身体,按理说,娘娘脉象不该如此凶险,也不会葵水两月不至……且,皇上年轻力壮,听闻全段时间娘娘得宠非常,这孩子怕是……”
见钱婶子话说到一半便不说了,眼中满是阴霾和怀疑,陶雪心里咯噔一下,握住了她的手,道:“钱婶子,有什么话你尽管说来,我一概能够做主。”
“娘娘大婚不过几个月的时间,若不是误食了什么东西,脉象绝不会变得如此凶险。娘娘不久体凉宫寒,内体违和,从脉象上看,应该是血气大亏,体内有毒才对。”
陶雪吃惊不已,不过刹那间,脑海中闪过无数的念头,她体内有毒,是谁给她下的毒?
她想到了初来乍到时的情景,原来的陶雪就是被毒死的,会不会是余毒未消?还是说,有人在她日常的饮食里下了毒?是谁呢?是太后,是岳湘荷,还是、还是……
陶雪忙摇头,强将心里的惊涛骇浪压了下去,道:“钱婶子可能确定我是中毒了?”
钱婶子叹口气,道:“娘娘不必惊慌,兴许只是娘娘误食了性寒之物,这,全等老僧看过娘娘平日的饮食才能肯定。”
“好!不知道钱婶子要从何处着手?”
“请娘娘见谅,老僧想先从娘娘的茶具中查起。”
说着,也不等陶雪回答,钱婶子便端起陶雪身前放着的茶杯,细细看了起来,进而又闻了闻,最后还用舌头尝了尝。
“敢问娘娘,平时除了喝茶,还有什么是常用的?”
陶雪还没有回答,就见钱婶子将视线移到了她手边的奶提子上面,她不由心生警惕,道:“这奶提子是我常吃之物,钱婶子可是看出什么问题了?”
钱婶子不答,拿起奶提子细细观看,脸色渐渐变得凝重。
见钱婶子的模样,下坐着的陶夫人也开始着急,上前问道:“钱婶子,这奶提是否有毒?”
钱婶子叹口气,道:“奶提子有些发红,明显是被辰砂浸泡过了。”
陶夫人不解,道:“辰砂是何物?”
“辰砂乃是炼丹所用之物,本也可以用药,可它本身有剧毒。老僧年轻之时曾听家师说过,辰砂被灼烧后能生出似水非水,似银非银的东西……”
陶雪惊呼道:“你是说水银?”
钱婶子略微吃惊,看向陶雪,而后说:“娘娘见多识广,老僧所说确实是水银。此物是剧毒,辰砂中大量含有,若一次所用过多必死无疑。可娘娘所食用的奶提子不过是被辰砂水浸泡了,所含毒量并不多,坏就坏在娘娘是经常食用……”
陶雪手脚开始冰凉,炎炎夏日里偏生打起了冷颤,脸上血色尽数消退,低声问道:“经常食用会怎么样?”
“经常食用会让有孕者胎死腹中,无孕者难以怀孕,青楼女子也有人用此法子避孕,可这避孕法子实在是凶险,会让人内体违和,体凉宫寒,腹痛难忍,还有双肾溃烂。甚至还会让娘娘、让娘娘……终身不孕,若长此以往,便死于非命,外表却形似患了重病,再是高明的大夫怕也无从查起。”
陶雪的心如刀绞,浑身汗淋淋的,后背的衣衫紧紧贴着她的肌肤,令她难受非常。
钱婶子的话对她来说无异于晴天霹雳,她万万想不到,一个与自己行了夫妻大礼的男人会如此歹毒,竟然用辰砂毒害她。
愤怒和憎恨如同洪水般汹涌冒出,席卷了她整个胸腔,再蔓延到她的四肢百骸,令她不可抑制的颤抖起来。
他竟然如此不仁,如此不仁!
可笑她昨夜还希望能够怀上一个孩子,可笑她对他还生出了丝丝的眷念!
陶雪失魂落魄的样子落在钱婶子眼里,使得她不忍长叹,安慰道:“娘娘且放宽心,娘娘脉象虽然凶险,却也不是不能救治。老僧这就为娘娘开副方子,娘娘只管照着抓药,等到一个月后,娘娘体内的余毒已经能够排除。到时候,老僧再进宫为娘娘诊断,若是余毒清除,娘娘再保养上半年,明年今日,娘娘身体定能康复。不过,娘娘要小心,御医的药还是不吃为妙,宫里人多口杂,也要处处提防。”
说到此,钱婶子微微一顿,又接着道:“老僧以为,为了安全为上,娘娘不该专爱一种食物或者口味,如果娘娘喜好不定,下毒者就不知道该将毒药放在何种食物上面了。”
陶雪回神,轻轻颔首,钱婶子所说不错,她应该处处小心,可这样的小心让她还没有开始实行就感觉浑身疲惫。
她只想倒头大睡,从此不再醒来。
她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陶夫人无法放心,将兰儿唤进来再三嘱咐了,这才与钱婶子一起离开皇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