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连翊接到通知赶到Colave时,愤慨异常的居民们早已将咖啡馆团团围住,领头那浓妆艳抹的女人正朝群众喊话,煽动他们冲进去砸毁咖啡馆。不过居民们大多对席尼斯特有好感,这次包围咖啡馆只是要他撤出这屋子一段时日以安抚屋内亡灵,并不想破坏。
连翊正待逮捕那煽动的女人,却见主角席尼斯特已走出屋外。
“雅丝丽,你带人围Colave,库洛克知道吗?”席尼斯特斜倚门旁,慵懒笑道。
那浓妆艳抹的女人正是格洛得斯克马戏团的表演者,也就是那天对席尼斯特露出忿恨表情的女子。她听到席尼斯特这句问话,脸色一白,不过反正她粉涂得够多,也看不出来。
“他知不知道有什么关系?我们再也不会被你这恐怖的人给迷惑了!”雅丝丽朝席尼斯特大吼,接着转身面对居民喊道:“各位,别被他的外表骗了,他其实操纵着幽灵,想夺取所有人的性命!”
席尼斯特浅笑:“你这么说,有什么证据吗?”雅丝丽指着他,声嘶力竭:“不需要证据!你那双邪恶的紫瞳就是最好的印记!”
啊啊,他就是觉得紫色眼眸会给他带来不必要的麻烦,才一直戴着蓝色眼镜的。想当初欧洲的人们对女巫和恶魔是多么地惧怕!不过既然被道破,那他也不必故意遮掩了。
席尼斯特摘下眼镜,露出底下的紫色眼珠:“我的确是紫瞳。”他只是嫌麻烦,并不想否认。
连翊吃了一惊,他怎么可以就这样承认?这个迷信的小镇是不会轻易放过他的,他知不知道啊?连翊为席尼斯特担心得很多余,也很奇怪。毕竟席尼斯特只不过是一个和他有过数面之缘,曾被他怀疑过的人罢了。
果不其然,居民们开始小声地低语:“紫色的眼瞳……那不是恶魔的象征吗?”“那是魅惑的颜色啊……”“难道真是他操纵幽灵……”
席尼斯特低啐一声,眼神轻蔑:“愚蠢的人类!”遇到不明的东西就害怕,害怕就想毁去不安的因素,宁可错杀也不放过任何一个。对于行事凭着一己之见,却又自视甚高的人类,只用“愚蠢”二字来形容算是客气的了!
雅丝丽得意地看向席尼斯特,但并未如预料中见到愤怒,恼恨等神情。席尼斯特轻松得很,嘴角甚至挂着浅笑,即使舆论恶意冲击,他仍是一派无所谓,或该说……轻视……?
连翊眼见气氛变得诡异,连忙出来打圆场:“现在这个时代,基因改造都算平常了,何况是眼珠颜色?大家冷静一点,不要意气用事。这样吧,小紫暂时到别的地方生活,看看情况如何再说,这样可以吗?”席尼斯特浅笑,不置可否,居民们则纷纷同意,大势底定。
眼看着席尼斯特和他的助手烨逐渐走远,雅丝丽露出一个如愿的笑容望向咖啡馆,却忽略屋顶上一双锐利绿眸正盯视着她……
席尼斯特暂时和连翊住在一起,说是居住倒不如说是软禁来得贴切些。连翊怕席尼斯特一旦出去会被居民伤害,因此派了大批警力防守得滴水不漏,也不许席尼斯特在没他陪伴的情况下擅自离开,所以实际上,席尼斯特已失去人身自由。
但席尼斯特并没有说什么,尽管那些警察其实根本拦不住他,他依旧没有离开的意愿。
“你打算留我到什么时候?”这日,席尼斯特笑着问了连翊这个问题,连翊一愣,一时间竟不知如何回答。
自从他遇见席尼斯特后,心中一直有股奇怪的骚动。因此当他在这个城市和席尼斯特再度巧遇时,他兴奋得什么也没办法想,只能近乎贪婪的不断看着席尼斯特那令他思念已久的容貌;而得知居民有意伤害席尼斯特时,他同样什么都顾不得就冲了出去。这悸动到底是什么?他没经历过,完全不明白。
对席尼斯特的一举一动在乎得很;因为席尼斯特而感到患得患失;希望能和席尼斯特一直在一起,永不分离……所以他真不知道如何回答那问题,如果可以,他想一直留住席尼斯特,再也不让他走……
连翊眸色一闇,即使同样身为男儿身,他……他却想狠狠地吻席尼斯特,在他身上留下属于自己的烙印!
席尼斯特当然看见了连翊眸底的情欲色泽,但这早在他预料之中,因此只是淡淡地再问:“你打算留我到什么时候?”
连翊踏前一步,正打算回答,窗外却传来翅膀拍打的声音。
“Aeolus?”席尼斯特走到窗边,让Aeolus停在他手臂上:“怎么了?”他问道。
连翊看得一头雾水,席尼斯特怎么能期待那只苍鹰会告诉他什么情报?
Aeolus长啸数声,只见席尼斯特脸色大变:“蓝提斯被带走了?”他转过身,脸上已无笑意,快步往门口走去。
连翊挡在席尼斯特之前:“你不能出去!”
席尼斯特抬头,紫瞳中不带感情,冷冷地道:“让开。”“不让!外面有人想要你的命……”连翊还来不及说完,就被席尼斯特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劈中颈子,昏了过去。
“Aeolus,带路!”席尼斯特甚至没理会昏迷的连翊,和爱鹰Aeolus一起消失在苍茫暮色中。
城西附近的郊区向来荒无人烟,今日却搭起了一个奇怪的祭坛,坛上摆放了一把暗黑色有些发亮的匕首和一个相对比白得刺眼的瓷碗。
祭坛后方是个平台,平台上则竖了个十字架,一名金发的清秀少年以耶稣受难的姿势牢牢绑在十字架上,看起来似乎意识并不清楚。
“时间差不多了。”雅丝丽喃喃自语着,拿起黑色匕首在黑色蜡烛上细细烧灼,匕首发出嗤嗤的声响,同时冒出黑烟,看来热烫异常。
雅丝丽右手拿匕首,左手持碗,缓缓靠近金发少年,唇边挂着诡异的笑容自言自语道:“祭典就要开始了……”然后她扬手将匕首朝金发少年的胸膛刺下!
“铮铮铮铮……”一连串不协调音突地铿然响起,震得人心里发慌,耳膜发痛;震掉雅丝丽手中匕首,也震醒了金发少年。
“我睡着了吗?”金发少年眼神有些朦胧,伸手想揉眼睛好看得更清楚些,却惊讶地发现自己双手被紧紧缚住,他睁大眼,张大嘴望着四周苍茫的景色,不太明白为何自己睡一觉起来世界全变了。
“可恶!”雅丝丽低低咒骂,很快地俯身拾起匕首,刻不容缓的再度往少年胸口刺去。少年似是惊得呆了,只是紧盯着匕首,不知闪躲。不过他被绑在十字架上,原也无法闪避。
这回铿然声没再响起,匕首却在距离少年约十公分的地方“当”地一声弹了开来,彷彿碰上一层刀枪不入的防护;同时一只苍鹰疾旋而下,狠狠啄了雅丝丽一下,迫使她松开匕首,接着很快的衔住匕首,飞回主人身边。
“很好,Aeolus。”席尼斯特拍拍Aeolus的头意示嘉许,抬首望向雅丝丽,嘴角含笑,笑意却未达眼眸:“漂亮的女子拿这柄“献祭”似乎不太合适。”他转向金发少年,瞳中多了点温柔:“蓝提斯,你没事吧?”蓝提斯摇头,却缓缓闭上了眼睛。
白烨沬不知何时来到十字架前,解开绑住蓝提斯的绳子,轻轻将他放在平台上,而蓝提斯的手早已被绳子勒出一条条红痕,叫人看了好不心疼。
雅丝丽愤恨地瞪了席尼斯特一眼,仍是毫不放弃的从怀中掏出瑞士刀刺进白烨沬后心,打算先除掉这碍眼的挡路石,再杀原本的目标蓝提斯。
不过白烨沬对于后心的伤口似乎不痛不痒,甚至于连点鲜血也没流出。
雅丝丽讶异的抽气,拔出瑞士刀再刺,再刺,再刺……
结果仍是一样,白烨沬一点损伤也没有。
“别白费力气了,雅丝丽,”席尼斯特来到雅丝丽身后,轻柔的话语却教她冒出一身冷汗,给寒风一吹,禁不住打了个冷颤。“烨是中过“revicino”的人,早已是不死之身,你再怎么刺他也没用。”
雅丝丽曾听库洛克提过关于“revicino”的事,那是极为残忍的诅咒方式:夺取人的灵魂,操控他的身体,却又使他是不死之身,无法脱离这种身不由己的痛苦。究竟为什么那个叫烨的会被施以这极刑诅咒?
雅丝丽旋身,颤抖着声音道:“你……也要对我用“revicino”吗?”
席尼斯特冷笑道:“我还不想浪费这种高度咒术在你身上,看到你那张浓妆艳抹的脸就够教我反胃了,还让你一直跟在我身边?呵,光想就觉得毛骨悚然。”雅丝丽暂松一口气,随即又害怕起来:“那你想怎么对付我?”“我不会对你怎样。”席尼斯特邪魅一笑:“惩治你的事,交给库洛克来就行了。”
雅丝丽脸色倏地转白:“你,你都告诉他了?”席尼斯特只是笑,没有回答。雅丝丽凄然道:“与其让库洛克来处置我,还不如现在就被你杀掉。”
“我知道。”席尼斯特笑得温和:“你爱着库洛克,所做的一切全是为了他好。就是因为这样,我才要他来处理你。”“你……果然很狠毒……”雅丝丽突然尖声大叫:“你是为了让我痛苦,为了让我知道库洛克根本不在乎我……为了折磨我!”“是这样没错。”席尼斯特坦率承认,眸光转厉:“你不笨,可是却为情而失去了理性,找错了人。”
“拥有力量的人若给予灵力,顶多只能维持库洛克他们这个型态一阵子,过了期限,他们还是躲不掉腐坏的命运,因为本来就不是该存在的东西!最根本也最快的方法就是找到当初将他们变成这样的人,让那人将他们变成“完全体”。这也是库洛克找上我的原因:我可以找到替代的人。而你,却在我和库洛克即将达成协议时,破坏了我们之间的默契;伤了曾经帮德夫修复脸庞的蓝提斯。我是很愤怒没错,但库洛克一定更加震恼。”
席尼斯特没再说下去,走到蓝提斯身边,开始拉起小提琴。
琴声柔和安稳,极具缓疗效果。
蓝提斯缓慢地睁开眼睛:“小紫……”“嘘,没事,你乖乖听这首治愈音乐。”蓝提斯依言又闭上了眼。而琴声悠扬中,库洛克到了。
库洛克穿着一套无袖高领针织毛衣和黑色皮裤,衬得白水晶项鍊越发光芒耀眼。他目光冷淡地扫过雅丝丽,接着眼中略有温度的看向了席尼斯特:“你急传我来,是什么事?”席尼斯特睇了雅丝丽一眼:“看到那柄“献祭”你就该明白了吧?”
“雅丝丽,你居然敢偷“献祭”!”库洛克很快反应过来,厉声对雅丝丽斥道。“我……我是为了你……”雅丝丽颤声道,心底感到一阵冰凉,这次库洛克会原谅她吗?
“愚蠢!”库洛克眼中如罩寒冰:“擅自拿取“献祭”这是罪状一;伤害蓝提斯,这是罪状二;之前煽动居民围剿小紫,是罪三!不管你是为谁而做,都太过分!”
席尼斯特微笑补充:“雅丝丽,不必说那些冠冕堂皇的好听话,你只是为了自己。你怕本来就有些遥不可及的库洛克在接触我这类邪派人士后,会离你越来越远;你害怕自己一个人。”
雅丝丽脸色惨白,席尼斯特每句话都命中红心,硬是揭开她不愿细思的事情。
从小和库洛克在孤儿院中一起长大,他们俩本是最好的朋友,无话不谈,无所不聊,那时库洛克虽然总不快乐,却不至于难以亲近。但自从他十五岁时见到亲生父亲,和他长谈一宿后,一切就都走了样。库洛克不仅不肯告诉她和父亲谈了些什么,与她也越来越疏离;浑身上下充满神秘感,好相处的个性也骤然转为高深莫测。后来更是离开孤儿院,找了一些奇怪的人,运用一笔来历不明的钱(后来才知道那是库洛克的父亲给他的,这还是她私下询问马戏团团员才得知,而非库洛克亲口告诉她。)创了格洛得斯克马戏团。
当时库洛克决定离开孤儿院,她坚持同他走,库洛克没说什么,眼神却隐隐透着不耐。她知道库洛克变了,自己不该延续从前爱恋的心情(那时她曾以为是两情相悦,也曾梦想两人能白头偕老,怎知一切到头来终成空。),不该跟着这徒令她痛苦的男人,却制止不了内心的渴望。
她愿意做任何事,付出任何东西,只求库洛克多看她一眼……可是库洛克根本不领她情,不在乎她在不在他身边……雅丝丽心如刀割,泪水夺眶而出。
库洛克冷声道:“念在旧日情谊上,这次我就再原谅你,不过你不能继续留在格洛得斯克,你不属于我们!”
雅丝丽泪眼朦胧地望着库洛克,他真这么绝情?接着她突然抢过放在一旁的“献祭”哭喊道:“为什么你会变成这样,库洛克?过去那些幸福的日子,你全都忘了吗?是你告诉我,我们从小就被父母抛弃,都很孤独,所以谁也别放弃对方,别让彼此再尝一次被丢弃的悲哀……这些……你不记得了?”
库洛克面无表情:“我已不是那时的我。”
雅丝丽摇头微笑──瞳中哀凄令人不忍──蓦地将“献祭”刺进了自己胸口!
“她没搞错吧?“献祭”刺进人类体内可不是吸取力量即可了事,而是封印灵魂于其内,永无法脱逃呢。”席尼斯特叙述道,没打算出手救人。
蓝提斯听见席尼斯特的话,瞠大双眸不敢置信:“不行!”
蓝提斯不顾身体尚感乏力,扑上前想拔出在雅丝丽胸口的“献祭”却徒劳无功。眼看着雅丝丽气息逐渐微弱,蓝提斯忍不住哭泣起来:“为什么……我想拯救你啊……”他的泪珠在碰到雅丝丽身体时化成一道道银白色光芒。
雅丝丽勉力睁开眼,在光芒中看见儿时温柔的库洛克微笑朝她伸出手,她脑中闪过一幕幕过往,那真实仿若昨天的过去啊……那时哭是真的,笑是真的,情也是真的……
雅丝丽搭上少年库洛克的手,浅笑着断了气。
“为什么……为什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