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黄叔叔，我爸快要不行了，您能来一下么？”自从上次谈判，已经过去十年了，不知不觉得，我现在已经八十岁了，勾陈一直都没兑现自己的承诺，只是双方的摩擦已经变得很小了，实际上我已经默许了他们在没人的地方繁衍生息了，这样对于人族也是有好处的，本来一切都挺好的，可是我却忽略了一个最根本的东西，那就是时间，这么多年我一直都是现在这样的状态，可是我身边的朋友们，已经开始慢慢的衰老了，今天我就接到了张诚儿子的电话，语气中难掩悲伤。
“在哪？我马上就过去。”实际上目前的我也不是最好过的，跟兰兰和娇娇每天好像在躲着我一样，甚至有时候已经到了晚上也不见她们回来，至于原因我多少也知道一些，家里的化妆品基本上已经占据了半半个房间了。今天听到张诚的消息，我虽然早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心里也不太好受，带着陈倩问明白地址，下一刻出现在医院附近，从小巷口走出来，看着手术室门口一脸焦急的王玉锦和他的儿子张志芳以及张志芳的老婆：“怎么样了？进去多长时间了。”
“刚进去，没有多少时间。”虽然现在手术还没有结束，可是王玉锦的脸色并不好看，满脸皱纹的脸上仅仅只剩下骐骥了，我也明白，掌管这么大的公司，付出的精力实在是太多了，张诚早就已经积劳成疾了，只是在张志芳没有完全成长起来之前不想躺下而已，这次手术的成功几率不到十分之一。
“志芳，去给我买包烟去。”我心里也不是滋味，因为各自的事情，我们后来基本上没怎么见面，不过多年的感情并没有拉下，张诚再进去之前特地通知了我，这就是情谊，想要抽烟忽然发现其实我已经戒烟很久了，身上根本就没有装，直接吩咐张志芳说道。
“我追名逐利了一辈子，临了临了才发现原来一切都只是一场空，最值得我珍惜的我却没有把握住。”王玉锦看着手术室灯一只闪烁，看着我：“你不是算命先生么？你算一下阿城能不能挺过来？我愿意用我的一切去交换只求他能够平安无事。”
“所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有什么好挣的呢？一切皆由法，算与不算只是知道结果早晚的问题，改变不了什么的，给人家算了一辈子卦，到现在我才悟出来这个道理。”我苦笑两声，抬头看着半空，虽然手术室的灯还亮着，可张诚的灵魂已经出现在我的面前了，我心里知道，张诚的结果了，只能变相的安慰王玉锦。
“呵呵，事情轮不到你的身上，你当然会这么说了。”王玉锦说着话，眼中一滴浑浊的泪水顺着满脸皱纹的脸上留下来：“因为你比较幸福，我到了三十岁才知道我是真的爱他，这么长时间，我还没有爱够，那张脸我还没有看烦，他跟我说过，要死在我后面的，现在他食言了！”
“他还说过等老了有时间了，孩子能够掌控全局的时候，就带着我环游世界，去看看不同的景色的，这些他都没有做到，现在就撒手了，留下我一个人，现在我才明白，原来房子越大，到最后只能说明心里越空而已。”我没有话反驳，只能静静的听着，死死的盯着张诚，却看见张诚无奈的一笑。
张诚的葬礼定在了一个星期，没有太繁重的仪式，只是简单的几个朋友前来送行而已，斌斌也过来了，跟我走在一起，漫步在敬慈山的山路上，三个人谁都没有开口说话，过了好久之后，斌斌总算是开口了：“哎，老朋友们都已经这把年纪了，第一个已经离开了，也不知道我什么时候就撒手了。这辈子该有的都有了，金钱地位，儿孙满堂，也够本了，没什么了。”
“呵呵，你倒是挺知足的，挺好的。”我看了一眼在旁边飘着参加自己葬礼的张诚，对着彬彬说道：“真羡慕你们，如果我能像你们这样就好了，这人就要有所追求，趁着年轻拼一下闯一下，老了之后坐在躺椅上，陪着自己心爱的人慢慢变老，想想就挺舒服的。”
“呵呵，世人都说神仙好，可世上又有多少神仙？要我说神仙有什么好？记住了就是记住了，你不是也不快乐么？这么多年了，样子一点都没有改变，还是二十多岁的样子。”斌斌笑了笑，看了我一眼：“或许你还有梦吧，人家都说有梦的人不会老。”
“呵呵，你不是一直都有梦的么？为什么你们都能老唯独我不老？亲眼看到自己喜欢的人一点一点慢慢变老，自己又无能为力的感觉真是不太好。”我苦笑两声，也知道到了我们这个年纪，基本上什么玩笑都能接受了，还好的是这个时候王玉锦已经从悲痛中恢复了些许，不用我们再去安慰了，我们两个就像个守护者一样，扶着张诚的灵柩慢慢前行，貌似这一段上山的路就是人生的全程。
“兄弟走好。”张诚的坟墓前，黑白无常已经等待多时了，刚好一个星期，是时候该走了。我看着张诚的鬼魂跟着黑白无常慢慢的消失，瞥了一眼在一边的赵红英，笑了笑，挥了挥手，算是最后的告别吧，至于下一辈子还做兄弟，我是不再想了，这样的感觉实在是太痛苦了，结交，火热，最后在送别，太痛苦了，我们谁都没有再提，有这辈子就已经足够了。
“这段时间看来你受的伤很重啊，怎么憔悴呈现在这样子了？”不知不觉得，赵红英已经来到这里很长时间了，跟彬彬告别之后，我带着陈倩又绕回来，站在正在慢慢的修剪花草的赵红英面前，看着赵红英问了一句：“好歹也是相识一场，故人正在慢慢的消失，能说得上话的人越来越少了。”
“或许人王可以换一群人继续交流。不过你没有救他倒是让我挺意外的，本来我还有点担心你会阻止他们带走你的朋友呢，结果什么都没有发生。”赵红英这么说不是没有原因的，之前娇娇生了一场大病，差点就没了，在关键的时刻，我还是没有忍住，这一点赵红英多少也知道一点，所以才会说这么一句：“总要活在现在的，将来的事情谁都不好说什么，不是么？”
“或许你是对的，可是我的心里就是不舍得她离开啊，就这一次了吧。”我苦笑两声，这件事情老鳏也多次提点了我，大道理讲了一堆，可是我就是不想放弃，简单的聊了两句之后，我跟陈倩就下山了。
“怎么了丫头？你又不会老，也不会死的，在这里叹什么气啊？”这时候我并不想回去，在路边徘徊，谁都不想理，这个时候陈倩忽然叹了一口气，我有点好奇，转头看向她问了一句。
“有的事情结果都已经是注定了，明明是好不容易争取来的，为什么当他们不属于自己的时候，还会这么撕心裂肺，难道这就是爱情么？我感觉这并不是我想要的。”陈倩貌似是有感而发：“你看那个女人痛苦的样子，明明这会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为什么会这么痛苦？难道一点都禁不住死亡的考验么？”
“呵呵，或许吧，这段时间勾陈那边没有什么动作，我只想在家里好好的陪伴着兰兰和娇娇，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有空在这感叹，还不如来点实际行动好。”我站起身来，带着陈倩回到了家里，刚好这个时候兰兰和娇娇刚跳完广场舞回来，看着我还有点不明白情况呢，我笑了笑：“刚参加老朋友的葬礼。”
“都到了这个岁数了，能见见一面就少一面了，哎。”兰兰叹了一口气：“为什么不带着我一起去呢？你的那个朋友我认识吗？”
“嗯，你们俩都认识，我的朋友不多，就那么几个，阿城走了，看这彬彬的状态，估计也就是三四个冬天的事情了，岁数在这了。从明天开始我哪都不去了，就在这里陪着你们。”我笑了笑，来到两人的身边，伸出两只手，一手拉着一个，用力捏了捏，可能是太熟悉了，并没有感觉到那种苍老的形态。
“不是你说的么？老夫老妻的还在乎这些干什么？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孩子都这么大了，哪还有那么多激情啊。”娇娇笑了下，看着我说道：“到现在了，开始矫情的也是你，你这家伙，怎么岁数越大越像个小孩子啊？真是受不了你。”
“呵呵，没什么，就是累了而已，就想要好好在家里陪陪你们。”我没有什么好说的，简单的应付了一下，来到了厨房，做了一顿饭大家一起吃了。从这之后，我也不在外出，每天跟着兰兰和娇娇没事扭扭秧歌，跳跳广场舞，生活倒也算得上是平静。不过这安详的时光总是短暂的，三年后的一天晚上，一直都挺喜欢睡觉的娇娇忽然翻身打滚的睡不着了，想要跟我说说话。
其实也没有什么内容，就是普普通通的家常，兰兰也参与进来了，我们三个人就一起聊天，忽然娇娇沉默了好久，对着我说道：“如果大学你放弃了，我不在乎面子，反过来追求你，现在的接过会不会不同？我会不会更加的幸福？”
“呵呵，没事就是随便抱怨一下，兰兰姐，别生气，只是随便说说的，年纪大了总是还留着一丝幻想。其实这么多年了，我一直想要问你一个问题，你到底有没有真正爱过我，有几分爱过？”今天的娇娇确实不太对劲，我拉着娇娇的手，看着那张苍老的脸，眼睛虽然在黑暗中有些浑浊，可是却充满了光彩。
“我不知道，当初祝福你的时候，虽然嘴上说祝福，其实心里还是想要跟你在一起的。如果真要说的话，我爱你，你在我的心里跟兰兰的地位是一样的，不想放弃你，你也知道，我就是块木头疙瘩，说那些情话我说不来，只能这一句话表达我的想法了。”我拉着娇娇的手，放在我的脸上，认真的盯着她：“对不起，我没有给你我全部的爱。”
“呵呵，我又不是青春期的小女孩了，只要你爱我就行了，想想这些年，虽然你总是不在我身边，可我知道你一直还在乎我的，刚开始的时候，我也迷茫过，不知道自己到底图的是什么，可能就是这样的感觉吧，离开你谁都可以，却又感觉谁都不行。你永远都想不到你在我的心里有多么的优秀，有多好，这辈子有你，值了。”娇娇看着我，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今天的话有点多了，算啦，睡觉吧。”
“有了你们的陪伴，我的这些年才没有白活，爱过你我不后悔。”挪动一下身子，把兰兰和娇娇搂在怀里，看着他们静静的睡去，眼泪不自觉得留下来，好久都没有流泪了，可是这一次我实在忍不住了，黑白无常已经来到我的面前，死死的盯着娇娇，只是我没有说话，他们一直不敢动手而已。
“不用勉强了，其实我也看到了，让我走吧，你是我的英雄，可我只是一个正常人，抵挡不了岁月的，答应我，我走了之后好好地照顾好自己，别再让自己犯险了，一定还有人在等着你的，如果还有下辈子的话，我还会来找你的。”娇娇的鬼魂从身体里钻出来，来到了黑白无常的中间，看着我眼中带着笑意，之后慢慢的消失。
兰兰似乎也发现了什么，第二天早上起来的时候，就在不停的叹息，虽然知道了是怎么回事，可这就是天道的法则，谁都不能改变，简单的办了一场葬礼，只是在葬礼上，乐乐和思雨快要哭晕过去了，我和兰兰对视一眼，只能进行安慰。在之后的几个夜晚，兰兰都是翻来覆去无法入眠，一直持续了一年的时间，才算好一点。
“她求我了，不算什么大事，我可以帮你们安排一场来世的姻缘。”这天晚上我睡不着，一个人在庭院中闲逛，忽然背后一个声音传过来，对着我清冷的说道。我却摇了摇头，苦笑了一声，厚土娘娘有些好奇的看着我：“怎么？这难道不是你想要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