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那人一句话完毕后,所有的人,皆是一阵阵沸腾。
“终于要起航了,几年来辛辛苦苦,无数个日夜的挥汗如雨,不就会为了今日一举吗?”
“哈哈,东之沧溟,那到底是一个怎样的所在?我要看看,等着我,大好年华,大好前程!”
“这一天,终于到了,功夫不负有心人,这些年来的辛苦付出,可算是有些收获了,东之沧溟,一定要去看一看,你到底如何风光,如何受人青眼相加。”
随着一阵阵的窃窃私语,不时还有一股骚动蔓延开来,这一次,可以说,是最近几年最为热闹的一天了,即便望海镇平日也是人来人往、船来船去,但是也绝对没有这一天的人群激荡。
同样,那些为之送行,亦或是特来观望的人,比之于要登船起航的人,要在人数上远远胜出,从远处看,一片片,黑黝黝,人头攒动,翻涌如潮。
秦龙剑心中昂然,这一天,总算到来。
当那人说完话后,转身便离去,随后便有工作人员渐渐走来指引着选手们走向船舱。
一群人乱中有序,虽说心神激荡、不可遏制,但还是极力的压抑自己激荡的内心。
云梯高百尺,斜攀入巨轮。
一行人匆匆而上,脚步声纷至沓来,将这一片天地都浸染成铿然声。
在远处观望的送行之人,比如那些给自己孩子送行的父母,连忙挥手,热泪盈眶,激动不已,声音仿佛抽搐,窃窃道:“孩子,在那儿要好好努力,莫要忘了家中还有父母在等你!”
然后,船上的选手们,当即于有一种泣不成声的冲动,双目通红,泣涕涟涟,尤其是女孩子,哭成一片,隔着数百尺的距离,交相呼应,“爹,娘,当心吧,孩儿一定会学有所成,衣锦还乡,光宗耀祖!”
忽然之间,这些仅仅十几岁的少年,那本该稚嫩的肩膀上,仿佛挑起了一个家庭,乃至一个家族的千钧重担。
压力,自然很大,以后的生活,也绝不会轻松。
曾有人用诗句这样评论一个伟人。
“两脚踏翻尘世路,一肩担尽古今愁!”
而如今慢慢思量来,这一个个鲜活生命,一个个英姿少年,一个个肩负着家庭使命家族荣光的少年少女,哪一个不是少年英雄,哪一个不是一肩担起古今愁?
最苦者是他,最累者是他,最难将息者,抑或如他。
一行人纷纷以手遮面,不忍再看下去。
这一别,数万里坎坷长途,惊涛拍岸。
再一见,不知是何年何月,我心皎皎。
此去东溟,别父母之乡,背负家族之未来,舍此无所求,纵天高地迥,崔巍缥缈,奋然无悔。
唯有此念,日随朝阳,夜伴明月,千里遥寄,迢迢不相忘,他朝际会,舞剑春秋,快意恩仇。
而秦龙剑,见到这一幕,忽然悲从中来,不能自已。
双眼中,无数滚烫泪水在反复打滚,就是不曾潸然泪下,心中那一份的酸辛苦楚,又该向谁倾诉?
数日之前,他也有个温馨幸福的家,也有爱他疼他的父母,即便生活贫苦,即便受人白眼,但是好歹那是一个完整的家啊。
可是如今,父母双亡、家不成家,孑然一身。
难不成,真是孤家寡人?
没有了人,又何以称家。
一念及此,他心中,那种悲伤,就愈发浓郁,悲形于色,困惑与他,挥之不去。
一双澄澈的眸子,在见到这一幕之后,忽然之间通红通红,滚烫的泪水,如同即将溢出杯子的水,看起来十分的岌岌可危。
但是这个十二岁的少年,见到这般场景后,骤然将头向上一抬。、
他想将眼泪硬生生逼回去。
他发过誓。
这辈子,绝不会再流下一滴眼泪。
一定不会泪流。
他的双手,紧紧握住,紧绷的青筋,忽然皱起,如同一条条细小的青蛇,在他手臂上攀附着,如欲择人而噬。
咯咯作响的手臂,浑然似铁,他整个人,都仿佛呆滞了一般。
举头望天,天上何物。
秦龙剑这般异常的举动,引来的徐旭的注意。
柳青絮未曾差距,因为她也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家庭,对岸,海滩之上,还有和她招手的至亲,所以她的内心,重点并不是在身边人身上,而是在那交相呼应的至亲身上。
其他的人更不会察觉,因为他们自己的亲人都恨不得多看两眼,谁会管一个自己都不认识的陌生人?
所以,能够观察到秦龙剑异样的,只有徐旭。
他们这一对难兄难弟,凄凉孤苦,多么相似。
或许现在,只有徐旭知道秦龙剑现在的内心。
他想劝,可他不能向前去劝。
因为,他知道,龙剑并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己内心脆弱的一面。
所以他绝不会轻易打扰他。
何况,他的心里,不也是这样吗?
此刻,徐旭心中也在不断呐喊,不断地高呼,一如现在挣扎的秦龙剑,心中的煎熬,是不能让别人知道的。
或者说,徐旭现在的内心,不比秦龙剑要轻松,甚至更深一步的痛苦。
龙剑你至少曾经还有一个家啊,而我呢,亲生父母都没有见到过,这种滋味你是永远都不会懂的。
不禁心中五味陈杂的徐旭,轻轻吐出一口浊气,眼神也是不由得为之一红热,那种不舒服的味道,在心中,久久难以消弭。
在一阵阵欢呼声以及呼号声中,登船的人群已经渐渐完全进入船身。
而穿的另一边,对岸,那些目睹孩子骨肉即将远离的父老乡亲,毕竟是亲生骨肉,毕竟是这么多年膝下游戏的少年,面对一个陌生的地域,该怎么应对,如何解决麻烦,如何面对困境,如何度过艰苦岁月,这些种种对于这些几经人世的中年人来说,倒是简单容易,可是那些稚嫩娃儿,追究显得苦涩。
有些人,不禁黯然神伤,低下头不敢让对面的子女看见自己憔悴的模样,一边轻轻擦拭在沧桑脸颊上留下来的两行清泪,道:“没事的,孩子出息了,总要离开家,有志不在年高,无志空活百岁,何况现在孩子们还小,吃亏要趁早,受罪要趁早,现在越是磨砺,将来才越有出息,受罪就受罪吧,毕竟……毕竟溺子如杀子!”
已经为人父母的他们,深知这其中的道理,现在的状态,是又爱又恨,想孩子那是肯定了,亲生骨肉自己不想谁想?只是这一别,太过遥远,如何才能知道孩子是否平安?
何况,哪里连个写信的地方也没有,这才是最令人担心的。
可是毕竟是东之沧溟,将来要是能够在哪里获得深造,将来的前途,必定不可限量。
这些中年人,望着已经差不多全部走入船上的那一群少年,面容逐渐飘渺,渐渐找不到谁是自己的孩子了。
只有久久地凝望。
凝望似痴。
船上,人们断断续续上了船,稀稀拉拉,心中百感交集,一时感慨。
抛锚起航。
硕大的轮船,在比人都粗的船桅,以及遮天蔽日的帆布,浩浩荡荡的展开了征程。
海波潋滟,片片鱼鳞,烈日照射之下,恰如一片片鳞甲。
一艘艘庞然大物,乘风破浪,一往无前,开始了归程。
船的归程,人的征程。
大风起兮云飞扬,巨轮航兮可逐浪。
这一队浩浩荡荡的船只,在港口行人的注视下,渐渐走入大海,走入归程和征程。
秦龙剑一等上船,外面没有什么觉得奇怪的地方,心中除了还沉浸在那种酸楚中没有缓过来之外,其他的都还好。
但是登上船后,尤其是大船启动的时候,船棹一划,海浪一翻,那种颠簸之感,就愈发强烈了。
渐渐地,这种颠簸感占据了他的全身。
他开始感觉不适。
他,晕船啊。
不过,似乎并不是他一人晕船,还有好多人都晕。
一直到好长时间后,他才缓过劲来。
徐旭在一旁只比他稍微好一点而已。
这时候,就有工作人员来指定他们选择地方。
来者是一个长相普通但是却给人一股阳刚之气的工作人员,坚挺的鼻梁,稍显纤薄的嘴唇,以及棱角分明的五官,都显得浓厚男儿刚气。
不过这工作人员倒是很有礼貌,缓缓走向二人,然后彬彬有礼的弯腰一笑。
秦龙剑和徐旭还有些晕晕乎乎,并没有整明白下一步要做什么。
这时候工作人员微微一笑,道:“二位,可是秦龙剑和徐旭两位少年?”
二人稍微一错愣,知道这是工作人员,毕竟统一的制服非常容易让人看出身份。
他俩当听到叫出名字后,稍微停顿了一下,随后面面相觑一番,正要说话,却被那一身阳刚之气的工作人员发觉。
那工作人员微微一笑,歉意道:“不好意思二位,是我没有先介绍,我是这里的工作人员,刚才唐突了,二位若有什么需要,可以询问我。”
二人心中的疑惑算是被消减几分,秦龙剑恰好胸中的不适之感褪去,见到此人,听完这句话后稍加凝滞,却道:“那就好,我们初来乍到,很多地方不明白,比如说,到了船上,下一步要干啥,去东之沧溟,要很长一段时间吧,现在我们是一片茫然,不光是我们,我估计船上的其他人,都会不知所措,这偌大的船只,若没指引,恐怕很难找到所需要的地方。”
那工作人员轻轻一笑,笑容清爽,又带有一丝不多见的优雅,乌黑发丝,长短适宜,纵然是男性,在保留阳刚之气的时候,也能兼顾中性之美,实在是不可多得。
工作人员恬然笑道:“这是难免的,下一步自然需要我们工作人员来介绍,仓促行事,没有及时做好准备,是我们的失职,实在抱歉。”
闻言,秦龙剑倒是不在意的挥了挥手,表示这件事任人之常情,也不去多余赘述什么,四下观望一下,原来发现工作人员还是不少的,看来是专门指派的工作人员来服务特定的选手。
秦龙剑淡然笑道:“多谢你了,这样吧,还不知道在哪里休息在哪里餐食,可否领我们一寻?”
工作人员笑着点头,声音亲和道:“当然可以,这也是职责所在,两位当下若是无事,那就请随我来,在下领你们去。”
“好吧,多谢了。”秦龙剑向那人致谢,然后和徐旭面面相觑一番后,道。
气质优雅态度谦和的工作人员,闻言,保持着微笑,将手一伸,道:“二位,请随我来。”
然后,他四下一顾,径直系向船舱方向走去。
其实,到现在为止,秦龙剑和徐旭心中还是十分紧张。
这时候回头不禁一望,慢慢的,这艘大船已经与对岸越来越远,不知不觉间,竟然乘风破浪航使了数里之远。
只不过还能依稀看见,那黑乎乎的人群。
那些人,或许依然在张望,或许只有当这艘船彻底消失在人群视线之后,才放心回头。
可怜天下父母心。
那个领着他们寻找船舱和居住场所的工作人员,熟练地将他们领到船舱中。
这艘巨轮,以秦龙剑匮乏的词汇量来看,只能用一个庞然大物来形容,或者是什么遮天蔽日什么的,反正怎么壮阔怎么形容。
大船起航,浩浩荡荡,一层层船底边上的波澜,为之荡漾开来,令人见之无不叹为观止,好一幅不可多得的恢弘画面。
秦龙剑随着那位工作人员一步步走下通往船舱的楼梯,木制的梯层踩在上面,格外有质感。
“哒哒哒”
脚步轻叩,传递在船舱里,一声声徘徊。
下了梯层,秦龙剑与徐旭环顾一周。
发现,这船舱里,光线自然会比外面要昏暗一些,这都是情理之中,不过秦龙剑却没料到,原来船舱也可以做到如此气派,居然不比外面看差劲一些。
工作人员朝他们一笑,然后沿着船舱的走廊,慢慢走入一间小木屋中。
他道:“两位,这间小屋便是你们的暂时居住场所了,所有的人都一样,都是这般置办,如若有事,再令找我,若是无事,那我就先退下吧。”
“哦哦,那行,你先忙着吧,我们先看看小屋。”两人在屋外,还没进入屋中,便异口同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