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如何惩罚你们……”柳青絮声音越往后拉的越长,绵绵细细,不过她并不是有意吊胃口,她也不是那种幽默风趣亦庄亦谐的人,更何况现在他伤心还来不及,哪里会做出这种异常的举动。
只不过,究竟要怎么惩罚,确实是个需要深深思考的问题。
在声音拉长的一段时间里,最为心悸的,莫如这位纨绔公子,她,到底会怎么收拾自己、怎么惩罚自己,可就全凭这一句话了,生杀大权,予取予夺,握于一手。
狠狠咽下一口唾沫,公子哥瞪大眼睛屏气凝神,专注到不能再专注的看着柳青絮,仿佛下一刹,就是很长一段时间的赎罪之旅。
余下的三个仆人,同样与自家的主子一般全神贯注,毕竟这事与自己息息相关,自家主子有些事不亲自动手,自然而然会“大人动动嘴,小人跑断腿”,所以明面上是自家的主子在向那位受了委屈的漂亮姑娘道歉祈求原谅,而付诸行动真正展开赎罪之旅的,很有可能是这仨狗腿子。
这让他们如何不专注。
所以一直都是做手下的三人,面面相觑一番,两只滴溜溜的黑眼睛不时转动,准确来说应当是六只。
秦龙剑倒是起了难得的好奇感,双手交叉在前胸,做出一副颇为悠闲的样子,心中暗暗称乐,让你这些狗腿子纨绔子弟嚣张,平日里并不是比谁都狂吗,怎么不狂了,有本事继续嚣张啊,欺软怕硬趋炎附势,卑劣到骨子里,毫无风骨气节可言,更无道德操守可说,整个人就是社会的败类,人类的渣滓。
徐旭同样期待事情落下帷幕,这件事对于他而言,也是十分的重要,心中一口恶气,不出不行,像他们这些人,早就该一股脑全都给收拾了,留在这里也是浪费时间。
那名到现在为止还未吐露姓名的纨绔公子哥,紧紧咬着嘴唇,都快咬出血来,双拳紧握,额头出汗,他知道这件事一定不会善了,所以才格外紧张。
只听柳青絮逐渐拉长的声音又回归寻常,说道:“你们这些人,恐怕为非作歹习惯了,错事做了也不是一两件,今日可算是折戟沉沙,应当以绝后患,再不能做行凶作恶之事。”
话说到这里,三个手下或许是天资愚笨的原因,并没有听出个所以然来,但又不好追问,只好低下头静静等待自家主子到底要作何打算。
只是,自家的主子,除了动手动脚有些天分之外,其他的,好像也不是很中用,估计先前调戏别人,用了一番九牛二虎之力,已然黔驴技穷,像之前扎一见柳青絮说的那一番花前月下的甜言蜜语,如不出所料,应该是煞费苦心绞尽脑汁后才弄出来的。
现在,这件事摆在眼前,这位锦衣公子哥只听到柳青絮说要彻底清理,将要永绝后患,一开始还只觉得无非是赎罪而已,但是过了几息后,才发觉大事不好。
永绝后患,这他娘的是要搞事情啊,出人命的!
莫不是要斩草除根?不然怎么个永绝后患?一想到这里,他不禁一阵胆寒,瞬间寒意席遍全身,整个人都变得一阵僵硬。
“嘶”
公子哥倒吸一口凉气,形貌颇有一丝慷慨激昂的悲壮之感,继而大有一番求饶的样子,说道:“姑奶奶啊,我错了,真的错了,以后发誓绝不会轻易反犯错,我知道今日这番举动,给您造成了很大的不便,可是即便如此,那您也不必大动干戈啊,沾花惹草的事我经常做,可是斩草除根,向来就没敢想过!”
“哦?”
柳青絮心中一凛,柳眉轻蹙,眼神中带有一丝疑惑之感,问道:“你这是何意?”
只见那公子哥唯唯诺诺一副手下狗腿子的谄媚模样,满脸委屈道:“您自己都说了要永绝后患,可是怎么着才能永绝后患?不就是斩草除根吗!小的虽然一时猪油蒙心犯了错误,但是您总要给个机会弥补才对啊,一棒子打死我我爱怎么赎罪?刚才您所说的,不就是要一棒子打死我泄恨吗……”
说到这里,那名锦衣公子哥居然撅起嘴,看起来很像是受了委屈的小孩子。
被他这么一说,柳青絮不自觉的回想起先前所讲的话,仔细一想,确实有这么一回事,沉声道:“好像是这么说过。”
登时,公子哥脸上如同死灰,整个人不但无精打采憔悴到了极点,还沾有一丝绝望之感。
一想到这里,不禁有些慨然的三个手下,皆是一番伤春悲秋的模样,咽下一口唾沫后,硬着头皮对柳青絮说道:“姑奶奶,您是不是……有些过了哈,我家少爷虽然有错在身,但也罪不至死啊,得饶人处且饶人,何必打打杀杀呢,冤冤相报何时了,到头来谁也没有好处。”
闻言,那名公子哥瞬间跟着说道:“就是啊,人生在世,哪能胡乱开杀,正所谓相逢一笑泯恩仇,大家快快乐乐做朋友,何必如此激进行事。”
柳青絮摇了摇头,虽然对于眼前的三仆一主心中是相当的不满,甚至是十足的鄙夷和不屑,刚才他们所做的事,也令人不齿,饱受冷眼是应该的,但她也没想过受了人命,当即厉声道:“话是这样说了,但其中的意思倒不是这样,你们犯错在身,要做的是洗刷之前的罪名,以后老老实实做人,踏踏实实做事,当个不惹事的守法公民就已经是赎罪的一部分了。”
听到这话,三仆一主顿时喜笑开颜,一副险中求胜的欢愉感,那种如释重负的感觉,着实令人开心不已,顿时长长吐出一口胸中闷气,开心道:“嘿嘿嘿,这就对了,既然一个犯了错的人打算赎罪弥补错误,就不要将他一棒子打杀,不让他怎么弥补错误?”
余下三个仆人,也是咧嘴一笑,几乎咧到了耳朵根,说道:“那就好,那就好,这么说吧,将来有什么事姑奶奶你只管说,小的们虽然没有什么通天本事,但是跑跑腿干点力气活还是很在行的,用得着的招呼一声,一定说来就来决不食言。”
“你们以为就这样?”柳青絮远山黛眉轻轻一挑,翦水秋瞳中顾盼流芳之余忽然间折射出一道凌厉的精光,厉声道:“这个错你们以为很小?简简单单就过去了?我敢担保,有些性子烈的,估计会杀了你们,或者自杀以洗清白。”
“什么!”
四人大吃一惊,心惊胆战到了一个无以复加的程度,一额头的冷汗控制不住的往外哗啦啦冒,顿时一个个黄豆粒大小的汗滴就已经布满了四人的额头,与此同时一身冷冷汗也已经将衣服湿透。
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的纨绔公子,轻轻舔舐嘴唇,试探性问道:“那该怎么办?”
“罚你们再到东之沧溟的时间里,做船上的义务劳动就行,餐厅里帮执事人员打扫卫生,不准有任何的怨言,扫地拖地洗菜做饭端茶送水,各种你们平日里所难以做的劳务事,今日都做一做,一直达到东之沧溟为止。”
柳青絮轻轻蹙着远山黛眉,听这口气,显然是十分的不悦,说话间,总是有那么一丝丝的嗔怒,就像是小女子生气般说话,不过要谁都会生气。
秦龙剑和徐旭倒是很为意外,想不到柳青絮他居然会做出这样的决定,实在是有些出乎意料,不过让他们做这些活倒是恰如其分,最好不过,一来让他们体验下生活不易,省得日后总会觉得高人一等,而来以此作为惩罚,无论是体力上还是面子上,都算是一种体验生活。
不禁为柳青絮暗暗赞叹的两人,同时同刻的伸出大拇指,借以此来表达内心的敬佩之情。
闻言,那锦绣衣襟的公子哥双手不断地摩擦,一副讨价还价的样子,舔着脸说道:“姑奶奶啊,这事是不是有点忒狠了,要不这样吧,餐厅里的事让这仨干,我干一些比较有技术含量的,譬如护花使者什么的,这个比较在行,嘿嘿。”
闻言,三个仆人在心中想到了一个词语,恬不知耻,自家的少爷,恬不知耻到了令人发指的程度,就连身为仆人的他们都看不下去了,居然让仆人们干些累死累活的脏活,而他则是做护花使者,不要脸,忒不要脸了。
似乎是看见了仆人们有些不满的样子,这位纨绔公子哥当即伸出一脚,一人一踢腿,愤愤道:“怎么,我能跟你们做同样没有什么技术含量的活?按劳分配按需所得,懂吗你们!”
吃了亏得仆人,不在说话,心中有苦说不出,官大一级压死人,何况是天差地别的身份差距。
“你要是再多说,就把你扔下海中喂鱼,聒噪!”现在柳青絮可没有那个心思和他打情骂俏,对于这位干纨绔公子哥的举动,除了感到不适之外毫无想法,徒添作呕之感,只好以最直接的方法斩断一切杂念。
她继续道:“让你们干就好好的干,生活不易,如此聒噪作甚,能够这样做已经是便宜你们了,还想怎样。”言罢,柳青絮一转身,不再去看这三人。
吃瘪的公子哥一扯嘴,看了眼手下的仆人,不只是该骂他们无用,连一个娘们都收拾不了,还是该庆幸幸亏是三个垃圾,不然会铸成大祸,反复思量了一番,不在为此烦恼,干脆一甩袖,朝手下愤愤道:“愣在这里干什么,碍眼,还不去帮忙,当姑奶奶的话是耳旁风啊!”
三人小鸡吃米般频频点头,留下一句“我奶奶我们先去了”,然后就在一溜烟的工夫消失不见,去往餐厅了。
见到手下已经走了,公子哥暗暗道:“那啥,既然他们也走了我留在这里也是浪费时间,今日这事是我不对,所有的惩罚我都受了,不会有什么怨言,对了,我叫郑抒怀,有什么事直接招呼一声,不敢说保准完成,但也一定会竭尽所能,要是没事,在下就先走一步了。”
他说完这句话,见到柳青絮并没有要说什么,自知这女子虽然口头上原谅了他们,也让做工以弥补错误,但是心中肯定不会轻易原谅,所以这才一直板着脸没有好心情,短时自知没趣,留在此地也不会博得佳人放芳心,旁边还有俩糙汉子,更无情调,干脆还是先吧。
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暗暗看了一眼秦龙剑和徐旭,心中若有所思,但并没有吐露出来,随后眼神中露出复杂的心情,转头走了,步履匆匆,踽踽独行,进入了餐厅。
一直暗暗观察折郑舒怀离去的徐旭,见到他彻底进入餐厅后,这里的氛围一瞬间恢复到往常,当时一吐胸中闷气,对柳青絮关心问道:“之前他们在这里,有些话说不出口,终于送走了那厮,现在可以畅所欲言了,他们那仨可有对你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
秦龙剑微微一笑,并不说话,完全将这件事作壁上观,像是安抚心境的事情,便交由徐旭处理,只是不见刘鹤群的人影,明明是他一手将陈舒怀收拾的服服帖帖,并且让向柳青絮承认错误,但是为什么现在在最关键最需要耍威风的时候消失于无了呢?
其实不光是他,徐旭在来到此地发现并没有见到刘鹤群之后,同样是一阵狐疑,表示理解不了,难道先前的所作所为,不就是为了给柳青絮一种好印象吗?
还是说,他刘鹤群另有算盘?
十分不解的二人,在保持着疑惑的时候,并没有继续对此沉溺,迅速的收拾心情,将眼下的事情处理好为上。
柳青絮在一旁,心中百感交集,今日这事,实在是尴尬,尴尬到简直无法直视。
脸上即使羞涩又是尴尬,同时还夹杂着些许愤恨,这种复杂的情绪,让徐旭看在眼里,心中同样是十分难受。
柳青絮银牙贝齿轻轻一咬,神色复杂,心情沉重,道:“倒是没什么实质伤害,只是心里感觉不舒服,不过那三人水平很一般,所幸没发生什么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