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谁!你是谁?”
正当我抹眼泪之际,二胖忽然躁动起来。我定眼一看,他手舞足蹈,如同发疯一般。
我不敢碰他,生怕那骨头架子稍稍被一用力就拧断。
“二胖,是我啊,我是……我是方平。”我急忙跟二胖表达自己的身份,只是我不确定他还能不能记得起来我,毕竟我走的那会儿那么小,才不过七岁而已。
“方……方平?”
二胖好像记起来了,沉定下来,眼巴巴的看着我。我的一颗心都悬在了嗓子眼,见好像有戏,连忙跟他回忆往事,让他记起我来。
“是我啊二胖,我是方平。还记得咱们小时候那会儿,你没上学的时候跟我一起去放牛的。那会儿你每次有点什么好吃的都会拿出来跟我炫耀,然后被我骗去吃的你忘了吗?”
“地瓜干?”
“烤红薯?”
“还有还有辣条?”
“你都不记得了吗?”
以上都是我为了让二胖想起来,回忆给他的。
二胖闻言,慢慢的变得安静。只见他口水哗哗的往下掉,舌头舔了一圈,靠着池子边那颗细小的树缓缓坐下。那棵树很细小,但是在二胖面前,却显得不那么细了。
二胖啊二胖,你怎么会变成这样。巨大的反差让我有点接受不能,小时候那会儿的二胖真对得起这个称呼,从小胖到大,越生越胖。据说他妈妈生他的时候就是因为太胖了生不下来,还是用剖腹产剖下来的。他爹可高兴坏了,生了个带把的大胖小子。
可怜他妈都被他榨干了,从生他以后身体就没见好过。
我离家那年,还见过几次二胖他妈,总是得人扶着才能出门。
世事无常,道分阴阳。变化总是不断地上演,胖如二胖成了个人干。
……
“我记得……我记得你以前跟我说我以后一定会瘦的,所以我就放心大胆的吃。爸爸也不节制,我喜欢吃什么就给我做什么。”
这时,思考良久的二胖终于回想起来了。他脑子的问题并不严重,时而犯病,时而清醒。而那时,显然正好是清醒的时候。
我注意到,他眼神变得光亮。深深地看过来,一动也不动,眼睛也不眨一下。
听到他说起那事,我激动地差点没跳起来。强忍着内心的冲动,克制情绪。
“对!那时候我是骗你的,你零食越多,我能骗的越多。”我哽咽道。
“我知道!”
二胖忽然笑了,没有肉的脸,咧开跟僵尸脸似的,根本没多大变化。但我知道,他笑了。
“你知道?”
“恩!”他艰难的点了点头,好像随时都会把头折断似的。
“你咋知道?”
“真当我是个傻子吗?我是知道你的处境,知道你经常吃不饱饭。我妈妈也跟我说了,方平总是吃不饱,带点东西给他吃。但那时候的你就很倔,我担心你会不要别人施舍。所以我就故意假装被你骗,嘿嘿,其实我也很聪明的是不是?”
他略显得有些得意的样子,只是那股得意完全没法铺展开,让我高兴不起来。
“慧慧,他还有救吗?”
这时慧慧走了过来,我顺势问道。
慧慧仔细看了一眼,拍着胸脯保证:“可以,但是需要很长一段时间的调养才行。目前的状况……”她扫视了一圈,“那咱们先不能去村里,得先把他送到别处去才行!”
“可以!”我立刻答应,想都没有想一下。如今在我眼里,最重要的就是二胖。还有,他之前提到的他的母亲,我们都叫她七姑。七姑是个很漂亮的女人,生二胖之前据说是我们村数一数二的美女,我爸和我爷爷经常说到。
在我的印象里,她却不是那么漂亮,但看起来就很温柔。她无论跟谁说话都是细声细气的,不仅仅是因为身体不好,而是一种天生的气质。可惜身体的原因,她总是很憔悴,站都站不稳。我仅存的印象里,她都是被人扶着,或者自己靠着树。
那会窝住在猪圈里的时候,睡的窝正好对着门。有时候门开着,就能看到外面的景象。七姑经常靠在前面那棵树旁边不知道在干嘛,是不是在等什么人。
如今,回忆起来,我猛然想起。每次当晚看到七姑在树旁靠着,第二天我就能从二胖那边骗来零食。原来,原来她是在那里等人从镇上捎回零食给我吃的!
难怪二胖家并不富裕,却经常有零食可以吃。我一直以为是因为他爸爸妈妈疼爱他,现在看来,那时候的我真是没心没肺啊,感受不到别人对我的好。
七姑也是,她甚至从来没跟我说过一句话,哪怕一句都没有。如果跟我说说,我肯定能感受得到的呀。
内心微凉,分外感伤。就像从这池塘边吹来的那阵微风一样,我的心也泛起了荡漾。如同池面的微波,七姑就像暖暖的太阳。头一回,一种来自他人的关爱,默默地守护,感染了我的心房。原来默默无闻的付出,还可以这个样。
“你妈妈后来怎么样了呢?”
想到这里,我不禁问起了七姑的消息,一时间忘了要做什么事。
二胖听后,略显得惆怅的道:“我妈妈在你走的那年就没了,差的只有几天。我对你印象那么深,就是受到妈妈的影响。妈妈在临走之前还挂念你,让我老爸出去找找。哪怕她知道你是被一个很厉害的人带走了,她也不放心,她说外面总不如家里。”
听到这话,我终于忍不住,泪湿了眼眶。
“七姑……七姑她,她真的很好。她的坟在哪里,我要去祭拜她!”
“妈妈就在后山葬着,但是现在别去。”二胖阻止我,面露悲伤:“我也已经好久没去看过妈妈了。”
“我知道你担心什么,二胖你别担心,我先带你去治病。不过你这段时间是怎么活过来的啊,村子什么时候被毁的。你都知道吗?”
我看二胖此时清醒,急忙催问道。
二胖摇头一叹,低吟:“唉~就前段时间。幸亏来了一家子,他们看起来古古怪怪的。我也是幸运,躲过一劫。回到村子差点出事,就遇到了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