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人类世界形成文明的开始,便流传着各种各样玄乎其玄的故事。或许是对未知的崇拜,或许是生命的惊喜。这样的故事,自古往今皆都有所流传。随着文明的进步,无神论渐渐占据上风。但还是有很大一部分人,根深蒂固的思想无法改变。
比如我的老家,那个偏远的山村。我们村有很多故事,口耳相传有几百年。而在这些故事里,最令人笃信的便是石马山的传说,因为很多人言亲眼见过。
那座山在我们村东面,老人们说那是神灵安息之所。山里有两只石头雕刻的栩栩如生的石马,据说每当月圆之夜,它们便会沐浴月亮的光芒,呼啸整片大地,如同莅临人间的圣使。
石马山上有一种野果,外形跟柿子很像。但是吃起来的味道却比柿子少了那股涩味,酸甜可口。最重要的是有良好的药性,吃过的人身体抵抗力能强不少。
村里人认为这是老天爷的恩赐,便管它叫圣果,其实只是一种我们这里特有的野果而已。每年六月,在圣果成熟时,便会集体采摘。但是又怕采光了,所以村里每次采摘都会有人监视,不许多采。
在我七岁那年,又是圣果成熟的时节。我记得很清楚,那时候是我爷跟我爸离开的四个月后。
那天晚上,我洗完碗,准备回猪圈偷偷看书。但却被小婶子叫住。
“方平,今天晚上你到山上给我采一篮子圣果回来。”
“可是村里不让偷偷采啊。”我摇了摇头说。
婶子立刻把脸拉下,恶狠狠地说道:“臭小子又想挨揍了是不是?让你去你就去,哪有那么多废话。喏,手电筒给你,今晚采不满别回来。”
说着,她便强行把手电筒和竹篮子丢给我。
我没有接,杵在原地带着强烈的怨恨看着她。
“看什么看,臭小子又想挨打了是不是?”她那张还算漂亮的脸变得扭曲,就像故事里的恶魔。我想起爷爷失踪前留下的话,强行按捺住心底的火,无奈的从地上捡起手电筒和竹篮。
自从我唯二的亲人失踪后,小叔夫妇就巧取豪夺,把我家的一切都给夺走了。如果不是因为我有利用价值,早就被他们扫地出门。
“哼~这还差不多。”
她得意洋洋的看了我一眼,随后伸了个懒腰,扭步离开。
而我只得拿着家伙,摸黑去山上。
那时候我们的乡间,到了夜里几乎已经不见光。唯有天上的明月和繁星引路,手电筒的光亮仅有那一束,照亮脚下的路。
一路上,我都浑身颤栗。因为我八字弱,眼睛里可以看到一些不该看的东西。尤其在山上,那些东西特别多。
很多时候能见得多,并非一件好事。农历六月,已经进入夏天。晚上虫鸣声不绝,倔强的鸣唱在夏夜,叽叽喳喳闹个不停,但好歹也算有陪伴。
我提心吊胆的上山,路上突然出现了个影子,我心里顿时一慌,差点没倒下去。紧接着,只见那个身影越来越靠近我。我立刻做出防御姿势,大叫:“你别过来,我看的到你!”
“臭小子,看到我有什么稀奇的?”
熟悉的声音传到我的耳朵里,细细一闻,隐约有股淡淡的臭味随风而来。那臭味熟悉,我顿时松了口气,拍拍屁股站起来道:“原来是你啊瘸脚佬,你个死瘸子大半夜不睡觉吓唬人啊?”
“嘻嘻,你还说我哩,你不也大半夜跑出来吗?怎么,给你的书都看完了?怎么不在家看书,跑外面瞎晃悠什么?”瘸脚佬一边搓着手一边过来,我连忙用灯光给他开路。
他还是那样,多少年没换过的灰黑一身脏破衣服,浑身黑漆漆的跟泥里打过滚一样。头发乱七八糟,跟个野人似的。他没有事做,靠着百家饭过活。村里人都不愿搭理他,也就我爷爷跟我爸跟他聊得来,经常让我给他带饭去,一来二去便混的很熟。
甚至在爷爷失踪后,教会了我认字和算术。
“你以为我想啊!”
我白了他一眼,心里有气无法发泄,郁闷的紧。
“我知道了,是不是你那个小叔小婶又想了什么怪招整你?”
我点了点头,无奈地伸出竹篮道:“说是让我采一篮圣果,我都说了村里不同意。该死的,要不是我爷爷临走前说那番话,我……我真恨不得马上逃出去。”
“哈哈哈,孟子云,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
“行了,别跟我讲那么多大道理。我虽然小,但这些我都懂。可关键是这种日子要过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我真的过不下去了。”
看到他,我忍不住哭诉。
瘸脚佬一听,叹道:“唉……听你爷爷的,该怎么做怎么做,总归……会结束的。赶紧走吧,我还要讨酒去,今晚看到李寡妇洗澡,啧啧啧~那身材,得配上美酒在我脑子里多留一会儿。”
刚开始他还认真的回答,结果说着说着又恢复了猥琐的秉性。随后搓着手,从我身边一瘸一拐的走过去。我回头看了他一眼,十分无奈,跟这个瘸脚佬说再多也是无趣。
随后,我继续硬着头皮持手电筒上山。圣果在山里,处于很深的位置。要想进去,得经过一片墓群。那些都是我们村的祖先,我一边进去一边拜,叫他们保佑我。
山里有风,温度更比下面低很多。我穿着短袖,不禁瑟瑟发抖,不知是怕的还是冷的。
沙沙沙……叶子随风摆动,山里阴森,手电筒所照过的前路更是出现无数的怪影。我感到口干舌燥,心跳的越发的快,一边骂着那不是人的小叔夫妇俩,一边还得提心吊胆的进去。
不知道走了多久,感觉越走越不对劲。
“呜……呜……”
林间,飘荡着各种各样的哀嚎声。爷爷以前说过,很多脏东西死后还不安生,会抓住形单影只的人上身。
我不敢回头,咽了口口水,强忍着害怕,脚就像灌了铅一样,走一步都困难。
呱呱呱……
一只乌鸦从我头顶掠过去,我心头不禁升起了一股颤意。不祥的预感来袭,搞不好会出事。
想到这,我心生退意。但我又不能走,空手而回的结果,一想起来就会让我不寒而栗。身上的旧伤还没完全恢复,我实在不想再添新的伤痕。于是,对挨打的恐惧战胜了对脏东西的害怕,我继续提着手电进山。
可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关键时刻手机突然没电了。一下子,连我最后一道防线也就这么失去了。虽然说因为月光明亮,山里并不是一点都看不见。但是没有光,一下子让我失去了底气。
突然,我耳边传来一阵很轻很空灵的歌声。不知从何处传来,我不敢听,那是唬人的,一旦被迷住,就会变成它们的玩物。
我立刻抱着手电和竹篮跑到一棵树边,紧紧地背靠着树。远处,隐隐间有集团幽蓝的火焰,凭空飘荡。与此同时,那空灵的歌声不断,就像一根根绳索,缠绕在我的心口,用力的搅动。
说不害怕肯定是假的,我吓得腿都软了。蜷缩在树边,忍不住淌泪。倔强的我,每次挨打都能忍住不哭。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在山里,听着那哀怨的歌声,让我想起了爷爷跟爸爸,心里感到无比的委屈。
呜……呜……
我耳朵发痒,有声音像是伴着风而来。我没敢看,擦干眼泪,抬头看了一眼从我的视角被树叶隐隐遮盖的天空。月光洒落,而在其中,赫然出现一张惨白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