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6、
杨腾沉默,很多道理他懂,却不能讲的明白。
柳回风所言,那些乞丐之所以辱他,确实是利益使然,但他始终相信那些人毕竟是少数。
“你讲不出其中道理吗?那让我告诉你!”
柳回风气势愈发的凌人,他双眸凝聚,闪烁着星辰一般璀璨的光芒,紧紧的盯着杨腾,一字一字将自己的理念道出。
“天下纷争,皆因人逐“利”之本性,不论大小,无出其右!财色名权虽为外物,却为天道,逐利便是追寻天道,所以人当以“利”字立身,如此才能上应天意,下顺己心,天人合一则大道可期!”
柳回风一字一顿,字字铿锵有力,讲完之后双眸之中光亮更胜,周身气势也到达了极致,他紧紧的盯着杨腾,蓦然大喝道:“告诉我‘贪利’是对是错?”
这一问如同炸雷般抨击在了杨腾道心之上,让他本如明镜的道心,骤然荡起了层层涟漪。他心中忽然升起了丝丝慌乱之意,因为他的心中竟然找不到一把衡量对错的尺度,那些古圣贤的德与行,在如此猛烈的理念抨击之下,竟如同镜花水月,他看得到却触摸不到,以至于根本无法策为己用。
看到杨腾不断变化的表情,柳回风的道心却越来越稳固,由道心散发而出的一股人格气息,也越来越强。
这一场理念之争,如果杨腾败下阵来,柳回风则水到渠成的步入真我境,而若柳回风败下阵来,则夯实了杨腾对真我境的感悟。
这是两人机缘,但同样也是两人劫数。
杨腾在承天界的道念神山的帮助下,明悟了本心,踏入道心真我,但这种踏入真我境的方式太过取巧,如今受到其他理念的猛烈冲击,竟有些无力招架。
人要走到远方,不但脚下要有路,身体要有力量,心中还要有一个把尺子,这把尺子的标准可以是利益,可以是钱财,也可以是仁义。
杨腾脚下有路,身体有力,心中那把尺子尚却模糊,所以他的道心真我并不完善。
这一刻,他的心神因道心的颤动,而随之颤动,并且这种颤动越来越强烈,似乎随时都有可能崩溃。
但他已经迈入了真我境,已经看清脚下之路,即便冲击再大,只要脚下有路,便不会迷失。
他感受着身与心的颤抖,逐渐闭上了眼睛。
柳回风见其如此,蓦然再次大喝:“人皆逐利,是对是错?”他并没有趁机出手击杀杨腾,因为他感觉到了自己到了突破的边缘,只需要杨腾亲口认同自己的理念,他的道心便可立地突破。
杨腾并没有回答他的内容,因其感觉到了自己道心中的那杆尺子正在逐渐清晰。
识海之界,杨腾心神也双目紧闭,下一刻,他蓦然轻喝一声,残阳柳村图,出!
随着喝声,他心神颤动的更为厉害,但隐约中却又一张神纹正从心神之内挣扎而出。
“残阳柳村图,是我的梦想,是我道心的方向,你若在,我的道心便不会崩溃!”
这张图在舍融爆炸的心神之劫中,和他所有的精神力凝聚成了他的心神虚影——虚神,而今借助道心颤动之机,再次被杨腾从心神之中扯了出来。
“出!”
杨腾再次大吼一声,一张璀璨的神图也随之被拉出心神,而他的心神也在瞬间虚弱了很多,本就虚幻的影子,变得模糊起来。
“纵然心神之力跌落一阶,我心不悔!因柳村不但是我的方向,更是我葬心之地,只有一直看着它,我才不会迷失!”
识海世界本事一片黑暗之地,可此刻,随着那副神道纹图的变大,一个光明的世界出现了。
“柳村,我的家。”
杨腾望着识海中,只有十丈大小的柳村世界,心神蓦地升起一股温暖和酸涩,心神虽不可能流泪,然他的身体会流泪。
柳回风望着杨腾脸上的两行泪水,道心的膨胀几乎到了极致,一股狂喜在他心中升起,可距离喜极而泣却好似还有一丝距离。
“快啊!”
他的身体颤抖着,紧紧盯着杨腾,他看到对方心神的崩溃,以坚信自己的道心。
道心真我需要信之力,而信之力却如此奇怪,有些人天生便自信无比,所以他信之力的产生并不难,而有些人的自信却需要通过别人来肯定、来证明。
柳回风便是如此,他的心原本是善良仁义的,可后面因为穷困时期的遭遇,逐渐生出了怨忿之念,这段时期,他看过了太多丑恶的嘴脸,虚伪与狡诈,欺骗与背叛,一点点铸就了他逐利的心性,可他却始终找不到自己的初心,所以他需要借助别人的失败,来证明自己的路。
杨腾黑暗的识海世界,升起了一隅光明,如人梦想的光亮。
望着这小小的光明世界,杨腾的心渐渐变得清澈透明,一生的记忆逐渐浮现,如他所读的圣贤古籍,页页翻过。
“柳村没有被毁,只是我的柳村被毁了!”
他喃喃着,睁开了眼睛,看了一生的记忆,他渐渐找到了自己心中那把尺子。
“我的柳村之所以被毁,只因为别人想将他的灾祸转嫁道我的头上。”
杨腾望着柳回风一字一字的说着,眼中的迷惑散去,光明渐渐清晰。
“我心中也有怨忿,可我只会去找马飞云和那个人报仇,不会将自己的恨意发泄在别人身上,因我不愿别人承受如我一般的痛苦,这就是我行事的标准!”
他深吸了口气,继续说道:“若天下人人都能做到,圣贤所说‘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则天下何来纷争?天下之人又何来痛苦?”
“天下既无纷争,你的利益之谈,又何来根基?”杨腾笑了,他道心之中那杆尺子,已经清晰呈现,且是以他的经历为基,以圣贤之行为参,以他的信念凝聚而出,此刻也成了他反驳柳回风最有力的武器。
几乎要跨过真我境之门的柳回风,周身气息蓦地颤抖,刹那之间便如狂风柳叶,几乎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