闹钟的声音将唐芝从睡梦中唤醒,睡眼惺忪的某人从衣架上胡乱扒了一件外套,闭着眼睛洗漱完毕,摇摇晃晃地跑到了门边。
牛奶香味与麦芽香味混合在了一起,散发着致命的诱惑,唐芝揉了揉眼睛,见到了厨房里忙碌的身影。
“早啊……”唐芝坐到餐桌前,给自己倒了一杯谷物牛奶。
俞辉堂穿着围裙在洗手池边擦拭餐具,阳光从厨房的窗户口照射进了餐厅,餐桌上的百合花在晨光的沐浴下静谧而温柔地绽放着。
“俞辉堂出门去了。”大约过了半分钟,厨房里的人开口道。
唐芝手中的马克杯悬停在了嘴边,她扭头看向了厨房中的高大背影,眼神中写满了错愕。
“哦……是去协会了吗?”唐芝问道。
李玄京将双手擦拭干净,回过身来倚靠在橱柜边,对唐芝笑了笑,阳光下那笑容看起来甚是明媚。
在唐芝的印象里,俞辉堂的这个剑灵初看起来是个十分深沉的人,她几乎无法想象到李玄京会露出那样的笑容。
唐芝的双目在不经意间与李玄京触碰,这一眼她看得几乎失去了魂。她忽地升起了一种奇妙的感觉,就好像自己从前也曾像这样仰望着眼前这个人。最后唐芝定了定神,在心中告诉自己,一定是因为这剑灵和俞辉堂长得太像了。
李玄京便解围裙便道,“上次画舫会谈失败了,协会打算对轩辕社采取更积极的应对策略,我就听说了这么多,其他的事你可以等俞辉堂回来之后再询问他,我能以实体现身的时间不多了。”
“李……玄京,你是叫这个名字对吧?”唐芝问道,“我以后可以直接叫你玄京吗?”
李玄京愣了一下,点了点头,双目并未看向唐芝。
“你如果想保持实体化的话,和我说一声就好了嘛,我可以让你想实体化多久就多久。”唐芝眯起眼笑道。
“其实我在灵体化状态下也能自由活动的,而且比实体化更自在一些,只是能做的事有限而已。”
唐芝双眉微蹙,并未接话,她觉得李玄京有些排斥自己。
一个鬼魂,对驱魔师的畏惧几乎是出于本能的。唐芝对李玄京笑了笑,想趁此机会让李玄京放松心情,减少对自己的畏惧。
“这牛奶味道很好,很像俞辉堂做的。”唐芝道。
她自己冲泡牛奶是时常掌握不好奶粉与谷物的比例,有时候会把牛奶泡成糊状,自那以后俞辉堂就甚少让她进厨房。
唐芝喝了一口牛奶,眼角瞥到李玄京站在餐桌前,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看起来似乎有些纠葛埋藏于心,她感到有些困惑。
“对了,这个给你。”
李玄京那始终微蹙的双眉终于在说完这话以后舒展了开来。唐芝双目望向李玄京递来的东西,顿时有些吃惊。
那是用红色细绳系起的玉玦吊坠,玉玦只有半块,玉身中隐匿着通透的血红色,看起来像是有人不小心将红色的墨水洒在了清水之中,细瞧之下,又像是有几条红色鲤鱼游走于池塘之中。
那根系着玉玦的红色细绳看起来有些老旧,唐芝未作多想,她完全被那玉玦迷住了。
“这是……”唐芝抬眼看向李玄京。
“收好。”李玄京的回答简单而霸道。
唐芝接过了玉玦吊坠,她确信这是拍卖会上出现的那件古董藏品,是顾鸾生交给俞辉堂的东西。
“这是俞辉堂让你给我的?他不是说这是黄初要的东西吗?”唐芝感到疑惑。
“我觉得它更适合你。”
唐芝注视着李玄京,她发现李玄京脸上的笑意很淡,视线中带着她读不懂的意味。她将玉玦攒进了手心,忽然触碰到了一种奇妙的感觉,就像是握着一颗心脏。
李玄京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唐芝甚至没能发现他是在何时走的。她注视那枚玉玦,半晌才回过神来,将它塞进了贴身的口袋里。
唐芝在空荡荡的餐厅内环顾一圈,她抬手摸了摸自己的眼角,忽然发现自己竟不知在何时落下了泪来。
她感到有些讶异,然而眼睛的酸涩感却挥之不去。唐芝慌忙奔进房间,重新戴上了隐形眼镜,在视线变得清晰之后,想哭的冲动却并未就此退去。
这块玉玦究竟将她的灵魂牵引往了何处去?
唐芝掏出那玉玦细细端详了片刻,她觉得自己像是忽然从高处跌落进了深渊,心脏被狠狠地揪了一把。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李玄京将厨房整理得十分整洁,唐芝喝完了最后一口牛奶,步入厨房,发现自己所需做的工作仅仅是将马克杯清洗干净。
唐芝回到卧室内整理衣物时,套房的大门被人打开了,她从脚步声中辨认出了来者。
俞辉堂将外套扔在了沙发上,唐芝放下手头的衣物前往客厅,将大衣拎起来,正打算丢进洗衣机,却忽然瞥到了外套上的血迹。
“蛮?”唐芝扭头看向卫生间。
卫生间的流水声大得出奇,将她的声音完全掩盖了,磨砂玻璃上倒映出模糊的人影,不断淌下的水迹将她的视线阻隔了。
俞辉堂披着浴巾自卫生间内出来时,见到了抱着医药箱站在自己面前的唐芝,他从唐芝的眼神中读到了关切的意味。
“没事,是被狐狸抓伤的。”俞辉堂满不在乎地道,“估计是因为我上次抢了她的孩子的缘故,那只母狐狸追了我八条街,好还我脚力比她快。”
见俞辉堂还有心思和她打趣,唐芝轻抬嘴角,默不作声地替他将伤口消毒,又用纱布包好。
“你有没有去打预防针?”唐芝后知后觉地问道。
俞辉堂正用毛巾擦拭着头发,听闻这话后动作立马停滞了下来。
“我差点给忘了……”俞辉堂的声音里带着些懊恼的意味。
“我可不要狂化的式神。”唐芝嫌弃道。
俞辉堂朝她眨巴了一下眼睛,发梢上挂着水珠,模样显得像是落水的小奶狗一般楚楚可怜,看得唐芝顿时母性大发。
唐芝捶了一下俞辉堂的胸口,“你出去怎么也不说一声?还搞了一身伤回来,下次再也不把你借给黄初了。”
“黄初那厮凌晨两点给我打电话让我出门,你还在睡觉,我就没叫你。放心,只是收拾几个杂毛军而已,我一人出马绰绰有余。”俞辉堂露出了极为帅气的笑容,眼神中满是光亮。
唐芝没有多话,伸出双手抱住了俞辉堂,俞辉堂亦给予了回应。
“你是我的御主啊,哪有让军师亲自提枪上阵的道理?芝儿,你以后只管坐在小木车里摇着羽扇,你指哪我就给你打哪。”
“住口!无耻老贼!”唐芝嗔怒喝道,“像这样吗?”
“唔……”俞辉堂上下打量了唐芝几眼道,“武乡侯喝骂王朗的时候没你这么可爱。”
唐芝注视着俞辉堂的双目,忽然笑道,“你比五虎将威风多了。”
“哪能呢?那是万万不敢当的。”
唐芝有一搭没一搭地和俞辉堂说着不着边际的话。俞辉堂说自己浑身酸痛,唐芝便让他趴在沙发上,以祖传的分筋错骨脚法替他踩背,将俞辉堂踩得嗷嗷直叫、欲仙欲死,恨不能光速去世投胎。
一番“洗礼”过后,俞辉堂便只剩下喘气的份了。
唐芝双目放光,对俞辉堂道,“是不是很舒服?我跟你说,我小时候经常骑在我爸的背上这么干,可惜他和我妈走得太早了,不然我这脚法说不定还能精进呢。”
俞辉堂哼哼了两声,心想唐芝小时候将他爸当马骑,自己现在给唐芝当坐骑,倒也算是沾了老丈人的一点光。如果将来有机会去给唐芝的父母上坟,他很想告诉丈人与丈母娘,你们的女儿注定要当享福之人,这辈子吃穿住行都不用发愁。
“你以前从没和我说过你父母的事。”俞辉堂注视着唐芝道。
唐芝的脑袋忽然空了一下,那半块玉玦毫无来由地闯进了她的脑海之中。
“我记事很晚,父母走的时候我才五岁,我对他们已经基本没什么印象了,自从在见到拍卖会上的那半块玉玦之后,我想起了很多小时候的事。”唐芝低声道,“可是我还是没法想起他们的容貌。”
俞辉堂轻抚了一下唐芝的头,“别想了。当我没有问过,我以后不会和你提这事了。”
唐芝摇了摇头,对俞辉堂道,“没事,你不用担心我,我的童年在黄粱庄过得很愉快,师父对我很好,还有很多玩伴,比外面的世界有趣多了。我父母知道我过得很好,他们一定也会觉得很开心。”
“我们什么时候出门?”俞辉堂轻轻刮弄了一下唐芝道鼻尖,笑道,“黄初给我放了一天的假,你想去哪里玩?看电影还是逛街?我陪你一起去。”
唐芝的思绪转了一个圈,摸着下颌道,“逛街看电影这种事什么时候做都无所谓,既然来了西京,总得干一些和往常不同的事吧?”
“去景点观光?秦皇陵之类的……离这里有点远,不过我载你去的话应该没问题。”
“人太多了,换一个。”唐芝交叉双臂否定了俞辉堂的提案。
“华清宫?那地方前不久被混沌和俱利伽罗给糟蹋了,还没修好。”
“找个近一点的地方吧,随便哪儿都行,实在没哪儿去就和你一起在沙发上躺一天也行。”
俞辉堂连连摇头,“不行,机会难得,必须出门玩,往后和轩辕堂正式开战了可就没这么舒坦的日子了。”
“对了,去看舞台剧吧。”俞辉堂忽然从沙发上坐了起来,“我听薛琛提起过,这附近有个剧院,今天刚好有《梦回大唐》歌舞剧表演。”
唐芝没多想便同意了,自打来了西京之后,她便一发不可收拾地迷恋上了盛唐文化,她自然不想错过这场歌舞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