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迎新晚会过后,整个六连流传的都是新兵连来了两个长相漂亮又多才多艺的女知青,就连团里一众领导也都记得了蒋蕴生和莫红梅两人。
之后每天早上出操军事训练后,白天就开始跟着老知青们开始学习,如何放羊,如何喂马,如何清理号子,以及麦田的种植和管理,还要去给豆田除草,给草地施肥除虫。
所有大家想到的想不到的农活,都接踵而来,细嫩的手掌被磨得起泡,指甲缝里总是有洗不净的泥土,大家也渐渐地不再感叹食堂的饭量足,劳累了一天过后,就是摆上一大盆的饭菜,好像也能吃得下去。
宿舍里头也没有人勾心斗角了,每天天蒙蒙亮就起床出操,到了晚上晚饭过后简单地洗簌后倒头就睡,大家连话都说得少了些。
“痒!……”夜里大家睡得正熟,突然从贾敏香的位置,传来低低的哭泣声,
开始声音非常小,渐渐地大了起来,蒋蕴生觉轻,皱着眉起了床,下了炕,就着月光,轻手轻脚地走到了贾敏香的位置,就见她面色潮红地睡着,冷汗已经打湿了不少头发,脸上一层汗,眼角不停地涌出眼泪。
蒋蕴生把手往她的额头上一放,心里顿时一惊,这么烫!
“敏香!敏香!”蒋蕴生摇了摇,没有把贾敏香摇醒,反而把把莫红梅和贾敏香身边的许卫红吵醒了过来。
“怎么了?”莫红梅隐约听到蒋蕴生的声音,一摸身边的被窝没人,翻身起来就看到蒋蕴生站在走道里头,忙轻声问。
“发生什么事了?”许卫红也是一脸迷糊地坐起身来,猛地见到炕边站着的蒋蕴生还吓了一跳,见她在摇贾敏香忙凑近了看,一见贾敏香的模样就知道不好,忙伸手探了探,“怎么烧成这样!”
宿舍里没有拉电灯,为了省油,从连队领来的马灯也一点没有用过,蒋蕴生忙爬上炕去翻自己的行李,她记得姆妈在她的行囊里塞了一把家里用旧的手电筒,此时她已经顾不得什么了,翻得又急又快,旁边的刘利香也跟着醒了过来。
还好蒋妈妈怕女儿要用的时候找不到,就放在衣物的最上边,蒋蕴生很快找到,这时莫红梅已经穿好了衣服。
“快,我来打手电,你来看一看。”莫红梅跟着跳下炕,连鞋也来不及穿,打着电筒,替蒋蕴生照亮。
蒋蕴生此时心里又慌又乱,脑子里混杂地闪过无数的记忆,但这些记忆又太过遥远,一时竟是半点头绪也理不出。
她忙爬到贾敏香的身边,这时许卫红已经让开了地方,在穿外衣。
前世有照顾妞妞多年的经验,蒋蕴生一看就知道,贾敏香这烧不像是感冒了的症状,猛地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她飞快地掀开贾敏香的被子,去剥贾敏香的裤子。
“你在干什么?”刘贺农也醒了过来,被蒋蕴生的动作吓了一跳,忙伸手压住她的手。
“赶紧的,敏香这几天总说痒,我担心她是被什么东西咬了才发烧的。”蒋蕴生挥开她的手,指挥着许卫红上前帮忙,两人合力褪下了贾敏香的裤子,仔细检查却没有发现明显的外伤,只有脚上有几个黑色的血泡。
“你给她把裤子重新穿上,不!穿外裤,等会怕是要去卫生队。”蒋蕴生把脱下来的睡裤递给了许卫红,又抽了回来,指了指贾敏香叠好放在脚边的外衣外裤道。
“哦哦!”许卫红也有些慌,忙不迭地拿了外裤就给贾敏香套。
而贾敏香这样被她们连番折腾,竟然没有苏醒过来的迹象。
“等等!”莫红梅止住蒋蕴生要去掀贾敏香汗衫的手,“我想起来,快看看她的后脖颈那块,我这几天总见她往背后挠。”
蒋蕴生忙把贾敏香半抱起来,手电筒的光瞬间就照到的那一块已经溃疡,灌脓了了地方,周边全是通红的指甲印。
蒋蕴生确定了心中的猜想,忙指挥刘贺农道。“贺农,你穿好衣服快去家属区把洪连长叫醒,再去把管马的张师傅叫起来,麻烦他赶紧套上马车。”
“哦哦……”刘贺农也被那一大块腐肉吓到,一个滚差点直接翻到地上去,随便套上鞋子,连鞋帮都顾不上扯,就往家属区跑去。
好在今夜月色明亮,连灯不需要用到,刘贺农跑得飞快。
“利香,你快点帮我去拧条手巾,再来帮我替贾敏香穿衣服,红梅你照近一点看看,她这处伤看得清吗?”蒋蕴生因为是从正面抱着贾敏香,看不清她后颈处的情形,贾敏软软地搭在她的肩膀上,人已经烧得不知事了。
“这已经很严重了,完全看不出是什么咬的。”莫红梅看着都觉得痛,伸手触了触,那周围的肉已经肿了起来。
刘利香很快绞了帕子过来,三人合力替她擦了擦身体,又帮她把外衣给穿上,正好这时候刘贺农已经领了洪振国和连长夫人常抗美过来。
“快快,是怎么了,给我看看!”常抗美跑得比洪振国还要快一些,飞快地跑到了炕边上,蒋蕴生把贾敏香衣服是反穿着的,解开一颗扣子就看到那触目惊心的溃烂处。
“哎!老洪,你快去催老张快一点,”常抗美急道,又摸了摸贾敏香的额头,心里不由得一跳。“怎么烂成这样了,也不说呢,这孩子!”
这个时候整个宿舍里的人都醒了过来,因为动静挺大,旁边的女六班和女八班也派了代表过来查看,但她们只看到女七班的两个知青和洪连长及其夫人,坐在马车边匆匆离开的身影。
陈敏敏和陈红兵及另两个女知青睡得太死,刚刚醒过来就看见蒋蕴生她们和常队长抬着贾敏香往外走,这时候正和刘贺农几个站在宿舍门口发着呆。
跟车去的人只有蒋蕴生和莫红梅,其她人都留在了宿舍里,一时之间大家都没有睡意,月光下眼神交汇,也能看得到大家眼里的惶恐和担忧。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其它几个班的知青聚上前来问,刘利香把事情简单地说了一遍,大家顿时都有些惊慌。
这几天做活的时候,她们也没少被蚊虫咬,心里不由得都有些担心起来。
蒋蕴生和莫红梅依偎着坐在一起,不时担忧地看着躺在马车上还在不停流着眼泪的贾敏香,莫红梅把脸靠在蒋蕴生的肩膀上,边流着泪喃喃地道。“没事的,没事的,没事……”
“不会有事的!”蒋蕴生的眼里也有眼泪,却目光坚定地道,她握着贾敏香的手,紧紧地。“绝对不会有事的!”
“你们别担心,我们离卫生队近,很快就到了!”常抗美和洪振国眼里的忧色不比她们二人少,洪连长手里的马鞭扬得高高的,不进催促着马儿快一点跑。
“是的,不会有事的,敏香,上辈子你自己生抗都抗了过来,这辈子也一定不会有事的!”蒋蕴生喃喃地道,拒绝去想之后的回忆,不断地催眠着自己。
前世的贾敏香在连队时的情况,蒋蕴生并不知道,她知道的是返城后的第五年,从另一年返城知青口中听说的消息。
她也不确定她所说的那个人是不是贾敏香。
“不!一定不是的!”蒋蕴生摇了摇头,不让自己去想,可大脑压根就不受她的控制。
那个女知青一脸惋惜的表情生动地浮现在她的脑海里:听说是参加农业生产的时候被咬到了,她自己也没有当回事,没有跟大家说,就硬挺着,结果没两天就发了高热。
听说当时烧了一整个晚上也有人发现,后来,发现的时候送到卫生队已经来不及了,烧一直降不下来,这边又没有亲人,连队拍电服通知了她的家人,后来就被她的家人接回了城,之后就一直没有消息。
哎!我也是最近才听到消息,那个女知青长叹了一口气,摇头感叹道,后来听说还是不大好,回了没多久就没了。
听说她们家就她一个姑娘,其他的都是兄弟,因为她的事她妈妈当场就得了失心疯,一直都现在也没好,现在那边的姐妹们没事还会去陪陪她老人家。
“痒,妈妈,我疼……”贾敏香动了动眼皮,有些委屈地哭道,抬着手就想往背后伸去。
莫红梅忙抬手制住她,低声哄道。“没事了,很快就不痒了,敏香乖,睡一觉就好了。”
贾敏香手使了使劲,过不去也就放弃了,但眼泪是一直流着的,蒋蕴生一直在轻轻地帮她擦着,前头的洪振国和常抗美都没有出声,有些心酸地挪开了眼晴。
在北大仓,发生这样的意外,贾敏香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
想到往事,两人都忍不住红了眼眶,常抗美伸手拍了拍洪振国的肩膀,转过身来低声安慰着蒋蕴生和莫红梅二人。
常抗美替贾敏香拨开汗湿的头发,因为蒋蕴生带了好几块湿毛巾给她换,现在她的脸色已经比刚才好了一些,却还是烫。
洪振国一直没有回头看,但甩鞭子的动作不直没有停,连里最好的这匹老马,仿佛也知道大家的心焦,跑得飞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