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那些连用家里的煤球，还要给哥嫂煤票的日子，蒋蕴生的心里就闷得喘不过气来。
至于姆妈，蒋蕴生心里闪过黯然，她向来更加看重能替她养老的儿子，而她这个女儿，过得好她会为你开心，但是你过得不好，她也爱莫能助，她插队时因为日子艰难快要过不下去，写信回家求助时，收到的回信却是姆妈向她诉苦、嫂嫂刚刚替蒋家早产的孙子有多难带多费钱的信。
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在她挣不到工资，无法往家邮钱的时候，她几乎已经成为这个家的弃子，她因为前夫的好而感动下嫁，在她们看来是自甘堕落。
当然，她心里还是感激她们的，至少在她挺着大肚子回城的时候她们没有把她赶出去，她生下妞妞的时候，至少她姆妈还曾照顾着她坐月子。
这些她会记得，但是她对于哥哥蒋蕴年，她真的半点也不欠他的。
反之，他欠她良多。
“不知道咱们新兵的时候有没有工资，要是有就好啦。”两人端着饭盆先去占座。“我哥现在比以前已经好多了，我爸遇着个老中医，那个中药方特别管用，就是有些药比较贵，还要定时去医院检查，想到我爸妈三年多没吃过肉我就心痛。”
“会好的！”蒋蕴生轻声道，一定会好的，以后莫大哥会成为医术高明的医生，会娶到漂亮的妻子，还会拥有一个漂亮的女儿。
莫爸爸莫妈妈……虽然因为女儿的早逝而备受折磨，但因为有儿孙牵挂，倒也长寿安康。
“嗯，会好的！”莫红梅再怎么说也不过是个十七岁的女孩子，她平素里稳重沉静，但说起家人，总免不了心潮起伏。“要不是我哥插队时搞坏了身体，又听人说这边都是机械化生产，我爸也不至于费了大力气把我送进来。
不过，我最高兴的是有你在，咱们在一起，什么困难也不怕！”
蒋蕴生含着眼泪点点头。
“哇，好多肉！真香！”两个人正感伤着，打好菜的刘利香夹起一大块肉塞进自己的嘴里，边嚼边感叹着，脸上满足又幸福的笑容，看着蒋蕴生和莫红梅不由得失笑。
“可惜这样的好日子只有这两天，听说因为咱们要来，连队杀了两头猪呢。”刘利香眉飞色舞地讲着听来的小道消息。“来，贺农你也吃肉，就这么一天你也舍不得吃点好的，我都不知道怎么说你好。”
土包子！有你吃的就行了，居然还说出来……刘贺农心里暗暗腹诽一句，面上却同样是惊喜的笑容，看向刘利香的笑容带着点故意的宠溺和感谢。“谢谢。”
“吃了饭上午咱们干啥？下午是指导员给咱们讲些农上的基本知识，晚上听说有欢迎晚会。”陈敏敏和刘贺农一样是在另一个窗口打的素菜，但这菜有油，吃起来同样很香，说完又看了看她们四人手里的饭盒，用筷子点了点桌面道。“咱们还是在坚持艰苦朴素的作风，尽量节约才对。”
“班长说得有道理，不过今天是咱们正式开始兵团生活的第一天，好好庆祝一下！”蒋蕴生笑着道，把自己的饭盒推到中间，把陈敏敏和刘贺农的素菜也拉到中间。“等明天咱们就和老知青一样的伙食了，今天咱们也庆祝一下，很高兴认识你们。”
“对！大家来自天南海北，能相聚到这里也是缘分，我也很高兴认识你们！”陈敏敏性格豪气，说着把自己的饭盒拉了回来，又把刘贺农的推了回去，不过还是借了蒋蕴生的筷子给自己和刘贺农都夹了两筷子。“我也不跟你客气，不过呢，咱们要养成独立的习惯，而且这伙食也很好的吗。”
“行！赶紧吃吧。”蒋蕴生笑着道。“我建议等会咱们去指导员要些木料，在宿舍里钉两个架子，好放脸盆搭毛巾，以后女八班宿舍就是咱们的家，得把家好好布置一下。”
“对对对……蕴生说得不错。”陈敏敏很是赞同地点头，其余人更没有意见。“不过咱们得先吃饭，快点吃吧，吃完干活。”
跑了那么两圈，大家是又累又饿，班长发了话，谁也顾不上说话谈天，都埋头吃起来。
不过一夜的时间宿舍很快就自发自组地分了派别，当然这个时候是不敢明目张胆地这样说的，只说是和志趣相投的人走得近一些而已。
贾敏香强拉着陈红兵和另两个女知青和她一路，许卫红一个人行动，剩下的几个就和蒋蕴生一起行动，此时贾敏香正和其他三人坐在不远处吃饭，看她们这边气氛好，身边三个又身在曹营心在汉，心里十分不岔。
今天刘利香害她出了那么大的丑，她绝对……绝对！不会原谅她。
哼！贾敏香一边瞪着那一边，一边往口里塞了大大的一口馒头，心里有些愤恨又有些委屈。
以前不管是在学校还是在家里，因为她是最小的一个，长得漂亮嘴又甜，大家总是会让着她，可是到了这里才发现，没有人会在意她的年纪和长相，甚至还有比她更小的知青在，一时间很是有些适应不良。
等她收回目光，看到另外三个都低头头吃着自己饭盒里的素菜，又看了看自己盆里的荤菜，想了想把饭盒推到中间。“吃吧！叫你们吃点好的也不听我的，没听她们说就这两天才有肉吗。”
陈红兵三个对视一眼，没有一人往她的饭盒里伸筷子，加快速度吃完，说了一声就飞快地离开去洗饭盒，留下气坏了的贾敏香和桌上那盆没有动过的菜，一时间贾敏香委屈得眼泪在眼睛里打转。
她也不明白自已哪里做错了，一个个都不待见她。
饭后大家一起找到指导员才发现和她们有相同想法的知青可不少，大家领了方木料，钉子锤子等工具，又听从指导员的指点去老知青的宿舍参观了一下，才高兴地回了宿舍。
“你看，这里我们钉两个高低条正好来放脸盆，炕两边的墙上咱们也像老知青宿舍一样钉那种像火车上的窄架子，可以放衣裳行李，怎么样？”陈敏敏拿着木料一边比划一边征求大家的意见。
“行，这样挺好，不过湿毛巾的话最好不要晾在屋里，咱们在屋外扯根尼龙绳钉上吧。”陈红兵依旧细声细气地提出自己的意见。
“嗯，毛巾应该不会有人拿，那咱们下次去知青商店还得买些森夹子来夹上，别被风给吹走啦。”莫红梅也点头同意，屋里挂多了湿毛巾肯定会潮，住久了这样的屋子对身体不好。
……
大家你一言我一句地讨论着，蒋蕴生见自己没什么事，就提着连队发的塑胶桶去河边打水来，准备打些水里留着晚上用，顺便洗了昨儿晚上换下来的里衣。
莫红梅和刘利香正帮着陈敏敏对角度和锯木头，让她先走，等一会再去找她。
连队里有一条小江，通常是大家取水喝和平时洗簌用的，像平时洗衣澡游泳都是去远一些的玉龙江，其实连队的家属区也有井，不过打上打下的太麻烦，还不如直接去江边洗来得更快一些。
莫红梅她们有事，她便一个人提着桶抱着盆往玉龙江去，玉龙江离连队有点距离，蒋蕴生一个人慢悠悠地在道上走着。
“驾……吁……”徐善均一个人驾着马车往县里去，就见着道上有个姑娘慢悠悠地，像是走在自家的后花园里似的，姿态悠闲十分惬意的模样。
这几年他见过不少知青，面容愁苦的，充满激情的……各式各样的就是没见过蒋蕴生这样儿的。
不过，还别说，这小姑娘背影看着还挺养眼的，徐善均驾着马车走到了蒋蕴生的前边一点儿才停下来，等蒋蕴生走到马车边时，打了个呼哨。“小姑娘，去哪呀，要不要哥哥我送你一程。”
蒋蕴生翻了个白眼，这人不是英雄团的团长吗，怎么看着跟个老流氓似的？
脚下不停，径直往前走去，脑子里却不自觉地想起前世的记忆，前世……好像就是她们知青到达连队半个月的时候，这位团长就出事故牺牲了。
蒋蕴生心里一咯噔，半个月？！
“哎，小姑娘你怕什么，我又不是坏人，上来，去哪里我拉你去不比你用腿走强啊。”徐善均倒是难得被人翻一次白眼，也不生气，反而十分高兴地继续搭话。
若是让他带的兵知道他们连长居然会主动搭讪小姑娘，估计下巴都得要惊掉，要知道他们团长可是军区医院的大美女医生倒追，也没给过好脸的粗汉子，竟然会主动上前同小姑娘搭话，太不可思议。
徐善均也觉得奇怪，难得的是看到这小姑娘就想上前逗上一逗，他觉得自己大概是疯了。
蒋蕴生觉得自己肯定是认错了人，斜睨了他一眼，昂着头往路边上走了走。
嘿，这小姑娘倒是有意思，徐善均也不急，驾着马车就跟在她的身边。“小姑娘你是新来的知青吧，叫什么名字啊？看你这模样南方人吧，我算算……上沪来的？哟，这是说中啦，那我再给你算算……”
“……”蒋蕴生。
不止是老流氓，还是神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