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手啦!”他不自在地挥开她的手,退后一步与她保持着距离,黝黑的脸上泛起了淡淡的红晕,漠然地说道:“要不是额布格要死要活地闹,我才不来呢!”
“哇,你这小子,说话的语气还真傲啊!”托罗其格其露夸张的表情,上下打量着他笑道:“可是上次在洒馆外,你不是很紧张郡主的嘛,差点跟咱们王爷拼命呢!”
嘎必雅图愣了愣,瞄了一眼在旁边贼贼偷笑的白小鹿,装作什么也听见地沉默不语。
“好了,大家抓紧时间,吃完早餐准备上路了!”捏古斯巴日开口宣布早上的这个小插曲告一段落。
天边最亮的一颗星子的微光也被太阳的光芒掩没的时候,由三十辆牛车、五辆马车以及300多号人马组成的队伍缓缓驶进了哈日山脉的唯一入口——布鲁峡谷。(布鲁即蒙语投掷的意思。布鲁是木制的,形状有些象镰刀。)陶格如说,这个峡谷的宽度只有十来米左右,入口很长一段又都是笔直的路,细长细长的,到了中部道路便突然形成了了一个巨大的弯,形状像一只平躺在山岭里的布鲁,因此而得名。
峡谷两边都是黑黢黢的山岭,阳光落在那光秃秃的山壁上仿佛全都被吞没了般,没有留下一丁点痕迹,山谷的地面也是黑黢黢的乱石,整个峡谷显得阴森森的,若不是仰头能看到一线明亮湛蓝的天空,会令人错以为是穿行在幽冥之地,并非是在人间。
白小鹿晃晃悠悠地骑在马背上,瞄了眼身旁沉默的陶如格。那拉娜仁托雅在吃早餐的时候告诉她,昨晚她们是中了某种巫术,所以才会莫名其妙的昏迷。
听到“巫术”两个字时,她忍不住惊呼起来。这种诡异的法术她以为只是历史上的传说,却不曾想自己会亲身经历,虽然现在她和陶格如俩都没事了,可是那拉娜仁托雅却对她说这只是开始!她不懂,难道还有更可怕的事情吗?可是,这一切跟她又有什么关系呢?她不过是不小心闯入这个时代的过客啊!是的,过客,她一直直觉地相信终有一天她会离开这里的。
突然,马身一阵颠簸,失神的她没抓稳缰绳差点摔下去。
“大白天的,做什么梦呢?”嘎必雅图的声音冷不防地在她身后响起。
她回过头才发现原来是他在身后拽了她一把,要不她早就掉下马背了。
“呵,谢谢哦!”她讨好地冲他笑笑。
“哼,我是怕你掉下去会把马绊倒!”他白了她一眼,收回手,面无表情地策马与她保持半个马身的距离。
她又好气又好笑地看着他:“明明就是好心嘛,干嘛还要死不承认呢!”
他不理她,继续装聋作哑,无视她的存在。
“不过……”她嘿嘿地冲他露出了一抹坏笑,突然故意扯大嗓子说道:“嘎必雅图,我发现你越来越可爱了哦!”
空幽的峡谷里,白小鹿的声音格外清晰响亮,在山壁间来回碰撞发出一连串的回声。整个队伍的人全都将好奇的目光落向惊愕的嘎必雅图。
在几百双目光的注目下,嘎必雅图满脸尴尬的神情,恨不得去撞山壁。他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压低声音咬牙切齿地说道:“臭丫头,我真想掐死你!”
穿越过布鲁峡谷的时候,已近正午时分。眼前视线豁然开阔,白芒芒的刺目阳光下,一望无际的荒凉戈壁跃入众人的眼底。没有了峡谷山岭的掩蔽,队伍整个都暴露在烈日之下,戈壁滩上裸露的沙石地被烈日烘烤得发烫,灼热的气息如翻腾的浪潮一波波迎面袭来,人畜都被烤得焉焉的,除了马蹄声和车轮的咕噜声外,再也听不到半点人声,整个队伍显得沉闷、疲惫不堪。
队伍在一座小山的阴影下稍做休整,所有人只是简单地补充了点干粮和水便又上路了。这片叫曼达尔的戈壁,方圆十里都了无人烟,是延伸向草原的一片无人区域。因为戈壁滩上的昼夜温差极大(昼夜温差可达20——30摄氏度),队伍得抓紧时间在天黑之前穿越过这片戈壁,否则人畜都会受不了。
天气太热,马车里的空间又狭小,白小鹿和陶如格不再共乘一辆马车。晕沉沉地坐在马车里,闷热的天气让白小鹿喘气变得困难,再加上马车在石砾路上的颠簸令她有些想吐。她喝了口皮囊里的酸奶,勉强压下了胃里头的恶心感,靠在窗边假寐。
她时不时咪开眼睛望向窗外,干燥炎热的戈壁滩上一片黄褐色,没有半点绿意,与绿茸茸的草原形成天壤之别,她不禁感慨蒙古语中“戈壁滩”一词的精湛的释意“难生草木的土地”。一座座被风雨经年累月侵蚀而成的奇形怪状的小山散落在荒凉萧瑟的大地上,犹如一个个孤独沉重的身影,苍桑寂寞地矗立在天地之间,千百万年无休无止地沉默着。
虽然戈壁滩上没有人烟,但戈壁滩和沙漠却又是有着区别的:戈壁滩表面是砾石,底下却是土壤,这些戈壁只要加工处理,有水灌溉都可以变成人类生息繁衍的绿洲,而沙漠则是纯粹的细沙。在这干燥焦枯的戈壁滩里,只要有水,就还是会有绿色的希望存在的!就这样在马车颠簸中,她渐渐地睡着了。
再睁眼的时候,她听到了一片嘈杂的人声,空气中漂浮着丝丝雨水的气息。探出头,窗外一片朦胧的绿意。天空灰蒙蒙的,太阳不知什么时候隐去了身影,细雨如烟似雾地笼在天地之间,趋散了闷热的空气。成片的白桦林在连绵的小山坡上层层叠叠,如绿色的海浪涌向雨雾蒙蒙的天际。
她惊喜地看着在雨雾中如飘渺的水彩画般的草原,这是她第一次见到草原的雨景。
队伍在雨雾中仍旧有条不紊地行进着,随从们在雨雾中悠闲地轻声交谈,时不时队伍中便会传来一阵阵轻松的笑声,愉悦之色尽显每个人的脸上,牛马们的步伐都格外的轻快,偶尔仰起头颈迎向天空中细细的雨丝,兴奋地甩动着尾巴。
“小鹿郡主!”前面一辆马车上,陶如格将大半个身体探出窗外,兴奋地朝她挥手。
“现在离我家不远了哦!”
她顺着陶如格手指的方向望去,阴沉的暮色里,远远的地平线的尽头隐约有一座城池的轮廓浮现在朦胧的雨雾中。
“那里就是历史上赫赫有名的突厥部落的所在地了吗?”她轻声自语,心脏因为兴奋而颤动起来。
《辞海》描述突厥“中国古民族”。广义包括突厥、铁勒各部落,狭义专指突厥。公元六世纪游牧于阿尔泰山(蒙语意为“金山”)一带。首领姓阿史那。阿尔泰山形似古代战盔,俗称“突厥”,因以名其部落。初属柔然,为锻工。公元546年,首领阿史那土门击败铁勒,收其众五万余落。公元551年,西魏将长乐公主嫁给突厥首领阿史那土门。公元552年,阿史那土门发兵大败柔然。遂以漠北为中心,在鄂尔浑河流域建立突厥政权——突厥汗国。疆域最广时,东至辽海,西达西海,南到阿姆河,北过贝加尔湖。有文字、官制、刑法、税法等。
夜幕完全笼罩整个草原的时候,一座灯火辉煌的城池出现在了队伍的正前方。高高的城墙依山势而建,将两座山坡都圈进了城墙内,山坡上灯火通明的建筑依次层层而上直达山顶,漆黑的夜幕中,宏伟庞大的城池宛如一座漂浮的空中花园。
白小鹿从马车上下来,脚还没站稳便被陶如格拉着往城门下早已等候多时的人群跑去。
“大阿哈!”陶格如像只兴奋的小免子般扑进了那群人中为首的一名年轻男子的怀里。
“你这丫头,终于知道回来了!”年轻男子宠溺地搂了搂她,不经意间抬眼看向站在一旁的白小鹿,蓦地一愣,眼中闪过了一抹异样的神彩。
“对了,还没介绍呢。”陶如格忽然转过身亲昵地拉着白小鹿的手说道:“这位是豁埃玛阑勒族的查干苏泊郡主,现在是我的好朋友了哦!”接着她又指了指年轻男子:“这位是我大阿哈科罗立!”
“呃,你好!”白小鹿尴尬地点了点头,被他盯得有些不自在。
乞颜赤那突然走过来,不着痕迹地挡在了白小鹿面前,对失神的科罗立微微颔首道:“好久不见了,科罗立特勤!”(“特勤”是对突厥可汗的弟弟或儿子的称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