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天不测有风云
舒安琴在车里对着化妆镜打扮得更像一名成熟的职业女性，高跟鞋、大红唇、高高盘起的头发、精干利索的面容，刚准备推开车门，王曙凯就为她拉开车门，毕恭毕敬地站在门边道：“舒老师，请下车。”
这才发现，王曙凯已经把制服脱下来，换了一身轻松的黑色T恤，脸上一副圆圆的眼镜就像刚刚毕业的哈利·波特，整一副稚气未脱的模样。
舒安琴笑笑，当真是把他当助理，把自己随身的小包递给他，王曙凯从后备箱里拿出太阳伞给她遮着，她抿嘴笑着，颇是受用。
王曙凯跟在她的身后，压低着声音叨叨着：“受害者家人已经在得知香奈儿遇害的消息，于今晚九点抵达机场。
芬兰大使馆已经向外交部发出质疑，并要求涉案一同抓捕凶手。我们的身份是外交部特聘的律师搜集对凶手有帮助的证据，名片我都已经准备好了。”
她停了脚步，看见他的手中果真有一个名片盒，摇摇头笑道：“你这是给我做好了后勤，我要是不努力干活，还真是说不过去啊。”
说话间，舒安琴的脸色骤变，缓缓地转头对王曙凯说：“我不能去，去了就露陷了。”
王曙凯整的一头雾水，迟疑地问道：“什么？”
舒安琴不安地搓着双手，皱眉说道：“邱浩天的姑妈，就是你妈，在我回国之后总是想让我去今大当心理学教授，我一直不愿意吃她的嘴软，所以一直也没同意。
后来我自己开了心理咨询室，她还是经常来找我，我觉得总是拒绝别人有点过意不去，就和她约定每周一上午到今大开一场心理讲座。
今天是周一，讲座是早上九点，现在已经八点半了。”
她求助似得看向王曙凯，王曙凯还没反应过来：“你是说时间不够？没关系，等你散了讲座我们再查也不迟。”
“不是……”舒安琴懊恼地闭上眼睛道：“首先那帮学生应该都认识我，也不知道包不包括凶手，辅导员说不准和我也面熟。
再者，以前和刑警队出任务的时候，我都有和他们说，中止这一周的讲座什么的。所以他们应该都知道我的兼职是在刑警队，我这一露脸……”
王曙凯成熟稳重的面容刹间变成青灰色，眼睛惊恐圆睁道：“先回车里，回去我们想办法。”
合上车门拉上窗帘，舒安琴对前排急的冒烟的王曙凯说：“现在只有你一个人奋战了，我可以做辅助。”
王曙凯脸都急红了，手无足措地说道：“这种事情我玩不来，我们俩出任务，每次都是我辅助。虽然见过的案子多，可这种玩心眼的东西，我是不懂的。”
舒安琴语调平和地说：“可是你应该明白，你才是刑警队队长，我不是。
你受到过专业的训练，有过和国家各种结构打交道的经验，我没有。
你熟悉每一种机构的风格，所以只有你能演绎好帮助凶手的这个角色，我不可以。”
王曙凯低下头来，支支吾吾地说：“我……我有社交恐惧，见到生人不敢说话。”
天哪！
这都是什么事啊！
一个刑警大队队长有社交恐惧症？！
舒安琴现在满脑子都是去搜集线索，至于王曙凯是不是社交恐惧，又是谁给他贴上的社交恐惧，她都已经没有心情问津。
她抓了抓脖子说：“这样，我的讲座两个小时就能结束，在这期间你先不要和任何人说话，找到和受害人相关的地方就拍照，等我下课之后，你把摄像头和录音设备都开着，我和你耳麦通话。”
虽然曙凯宝宝的内心是不情愿的，但是大难临头，除了这个办法也别无他法，只得眼睁睁地看着舒安琴下车，朝着教学楼的方向走去。
他的手里不觉得攥了一把汗，害怕地伸出手去触摸那扇门，很快又锁了回来，童年的阴影不断笼罩着他，让他不敢迈出脚半步。
但是案子迫在眉睫，他只得放弃原本和舒安琴巧妙取证的如意算盘，转而派队里来人按照常规程序老老实实地走一遍。
等到舒安琴上了一节课回来，他还蜷缩在车里，她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找到社交中的假想敌，然后臆想出种种敌人，就这么把自己吓倒在车里。
社交恐惧不是一次两次就能治疗好的，舒安琴想了想，活生生地把原来想责备他没有行动的话咽了回去，反倒是走上前去敲了敲车窗说：“我来开车吧，你最近太辛苦了，到后排睡一会吧。”
王曙凯都无心说什么多余的话，就倒在后排呼呼大睡，舒安琴转过头来双手握着方向盘，心情也很是烦闷。
她今天在上课之前特地插了一句嘴说：“我听说学校里最近有一个外籍女孩子遇害了，你们知道吗？”
为首的几个外籍交换男生哈哈大笑起来，紧接着中国男生、中国女生也哈哈笑起来，有不少女生还在下面拍案叫好的。
这像是一个正常孩子们该表现出来的状态吗？
今大不说比清北强，但也算是全国排行前十的大学，这里的学生居然对待生命是这个态度？
不对。
如果是一个两个孩子，可以说这些个孩子有性格扭曲的前兆，可是一个班的孩子都是这样，这里面一定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在内。
他们刚才的反应，像极了在听一个冷笑话，外籍的男生是先反应过来的，接着是中国男生，再然后是中国女生在下面的鼓起掌说：“好！”
面对一个人的死亡，他们的反应是一个冷笑话，这说明，香奈儿-居里在学校里混得好也不好。
说她混得好，是整个学校的人，起码是今天来听她讲座的人个个都知道香奈儿-居里这个人，才会都笑起来。
说她混得不好，是他们对于她的死亡，就像是在听冷笑话的态度那么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一个人，能火到让全校都知道，但也能让全校人都敬而远之的、并且冷语相向的，这个人会是什么人？
她想不出来。
后排的王曙凯微眯着眼问道：“发现哪里不对劲了？”
舒安琴一愣神，说道：“我有一种感觉，受害者是因为校园欺凌自杀的。”
“什么？！”王曙凯从后排椅子上坐起来说道：“如果她是自杀的，怎么会被人扒皮拨骨的。”
舒安琴转身皱眉道：“我知道这听起来很奇怪，但是也有这样一种可能：香奈儿-居里是自杀身亡，事后有人恨她入骨，于是把她骨头拨出来。也不也是一种可能吗？”
王曙凯摆了摆手道：“先别说这么多，我已经派人去死者宿舍等处取证，她的舍友、辅导员都已经被带到队里去了。”
“啊？！”舒安琴尖叫起来：“突然改变了调查手法，这么大的事情怎么都没和我说？
你又不是不知道，那六家人精得跟猴似得，他们肯定知道吴金花背后的秘密，那天晚上吴金花女儿的出现，她们肯定也是有所察觉的。
现在开始上刑侦手段，二话不说把人全抓局里，这么大的动静。会把他们全都吓跑的。”
王曙凯也有些急躁，语速变得快起来：“你到底想要什么？邱浩天他们查出宁芜村有个间谍窝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
但是他们一直都没有下手，他们不是没有能力，而是没有证据可以直接证明这些间谍属于国家行为，他们怕引起国际争端，国家和国家之间就是这样，交不出有力的证据是说不上话的。
芬兰人已经在往这边飞，我们再不抓紧时间，等着你的放长线钓大鱼，这段浪费的时间内，芬兰领事馆有权向我国提出天价的赔偿，而且会在无形中降低我国在国际上的话语权。”
舒安琴感觉有一种莫名的不信任，明明早上他还是同意她的做法，并且分配了任务，怎么这一晃就变成这样？
她感觉自己到底是没有站在国家层面考虑问题，有气无力地发动车子喃喃道：“早知道这样，我就不给你添麻烦了。”
见状，王曙凯的语气也软了下来，叹了口气说：“本来是想按照你的计划走，毕竟你的工作效率非常高，就凭吴金花那几句话就判断出她的家世背景，快速地就能甄别出凶手和嫌疑人，这本事也不是谁都有的。
可是因为你担任客座教授要浪费两个小时，我不能把整个事件的进程都押到你一个人身上。
而且你的判断依据是来自于你那什么分析，并不能作为证据呈堂上供，对不起。”
舒安琴抓着方向盘的手逐渐变得冰冷，从手指到肩胛，从脚底到大腿，从鼻尖到胸口，整个人都仿佛被冰封在九月的烈日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