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婉兮的失踪,整个五台山全部戒严。
林之沐在萧婉兮房间里。
萧婉兮失踪的那天,侍女没有听到任何声音。
难道她是自己离开的?
萧相早已经把守在五台山的士兵巡查了个遍。
根本没有人看到萧婉兮离开过。
难道她真的是凭空飞了不成?
萧相这两天火气上头。
女儿下落全无。
李暮寒虽然下令全部戒严,但时时忙于政事,倒把事情给耽误了。
这日,萧相心急如焚,适逢李暮寒亲自召见。
萧相顿生一个想法,派人将林之沐叫了过来。
他知道李暮寒和林之沐关系匪浅,用李暮寒对林之沐施压。
用林之沐牵制李暮寒,这是最快捷的方法。
萧相和林之沐一前一后走了进来,李暮寒看着林之沐一同进来,眼睛中带了诧然,继而划过一抹笑意。
“赐坐~”
萧相看着李暮寒,“微臣谢皇上赐坐,不过小女下落不明,臣子坐立难安。”
李暮寒笑了,“天下人皆言萧相宠爱女儿,果是名不虚传。”
萧相眼睛中带了几分焦虑,“微臣和小女相依为命,对臣子来说,天下人没有人能和小女相提并论。”
门口处,一个女人声音冷声响起,“没有人能和你的女儿相提并论,那我的女儿呢?”
“我把女儿留给你,就是让你将她随意抛弃的吗?”
她的声音带着冷,带着恨,带着狠。
就这样由远及近,自门口向萧相耳边传来。
萧相陡然僵住。面色忽然就变得煞白。
他僵硬地转过身来,就看到从门口一步一步走来的那个女人。
那个女人身着浅色长裙,脖间是淡蓝色夹领。
她已不再年轻,只是周身的气质让人不能直视。
她从门口走来,眼睛中带着执着,带着坚韧,带着失望,只是看着萧相。
“远忧~”
萧相下意识叫出声来。
他日思夜想无数次的人,他拼尽全力想将她娶回家的人。
他不要生命也要好好去爱的人。
可是,就是这个人,在他家中事变,父亲亡故,母亲重病。
在他跌落人生谷底的时候,居然不管不顾,接受先帝封赏,远嫁突厥而去。
他倾心相许的人啊,他曾在心里默默发誓要对她一辈子好的人啊。
就是在他最落魄的时候,狠狠地打他一巴掌,然后转身而去。
仆人告诉他这个消息时,一同送来的,还有他们共同孕育的女儿。
二十多年前的一幕幕就这样在萧相面前浮现。
仆人抱着一个哭得快要断气的女童,告诉他说。
“林姑娘出嫁了。”
被皇帝亲口封为义成公主,嫁给了突厥可汗。
萧相彼时还不是萧相,他原名萧正道,父亲官职从四品,小门小户,他只想守着自己宅院过日子。
他自幼和尚书之女定亲,本来计划着退掉这门亲事。
不管父母如何反对,都要迎娶林远忧进门。
谁知生活就这样一夜之间抛弃了他。
哭得快要断气的小娃娃,萧正道眼中要渗出恨来。
“摔死她。”
终归是血浓于水,萧相终于还是没忍住。
“挑个衷心的,送她出去吧。”
萧相看她一眼,“再不要让她回来了。”
都道是树倒猢狲散,让他没有料到的是,萧家落魄以来,倒是尚书一家不离不弃。
不仅依旧遵守婚约,还竭力帮他在仕途上走出一条路来。
所以,自走上官路以来,他竭尽可能的回报尚书府。
婉兮之母生萧婉兮难产而死,死时拉着他的手,让他无论如何一定要对他们的女儿要好。
否则,她泉下难安。
二十多年过去了,萧婉兮越长越大,她身上倾注了萧相全部的爱。
有时候萧相也会想到那个被他抛弃的那个女儿,但他想想,她的母亲是如何在他落魄时候抛弃他,他便将对那女儿的思念压在心底。
世人皆道萧相宠女儿如命,却不知他对女儿的感情里夹杂了多少歉疚。
以及有时候对另一个女儿的感情,也全部一分不少的倾注在萧婉兮身上。
听完萧相的故事,林远忧几乎要被气笑了。
她看着萧正道声音冷冰冰响起,“且不说我当年出于什么目的离开你,无论如何,她是你的女儿呀。”
“虎毒尚且不食子,你怎么忍心就此将她丢弃,从此不闻不问?”
“你可知,她一个小丫头,一路走来经历了多少。”
她能活到现在,她经历了多少?
林远忧视线朝着林之沐看来,她的眼睛带着慈爱,带着愧疚。
两眼中两汪泪水滚滚而下。
她看着林之沐,叫出声来,“我的女儿。”
林之沐猛然退后一步,她的眼睛中带了不可思议。
原来她向往的亲情是这样的?
林之沐站在原地,忽然感到无所适从。
就在前一天,这个人还在质问他的女儿去了哪里。
他对她说,讨厌一个人需要理由么?
他说,全天下没有人能比得上他的女儿。
只是,他的女儿从不会是她。
她的亲生父亲,对她竟然如此厌恶。
林之沐握在袖下的手,忍不住的颤抖。
原来她的出生,真的给他的父母带来了极大的不便,她的存在就是一个错误。
林之沐没有看任何人,她的身子忍不住的颤抖。
君天宸看着林之沐,迈开步子,伸手将她护在了怀里。
他的怀抱温暖宽大,刚刚好将她抱在怀里,
林之沐浑身一颤,就好像找到了力量之源,她两只手臂抬起,将自己颤抖着埋在他的呵护下。
不管以后如何,现在,她只想做一个缩了头的乌龟。
林远忧看着林之沐,早已泪流满面。
这就是她的女儿,她怀胎十月生下的骨肉。
她以为在中原享受荣华富贵,却吃尽非人苦头的女儿,早已这么大了。
林远忧艰难地将视线移开。
她的声音在屋内响起,带着无数的悲凉。
“我父亲授人以柄,皇帝借机要除掉林家。
只有我嫁入突厥,皇帝才会看在我与突厥和亲的份上网开一面。”
萧相看着林远忧,忽然面色大变。
原来竟然是这样?
萧相的心忍不住剧烈颤抖,却听林远忧继续说道,
“我哥哥,为了能带我回来,竭力对战突厥,却死在了战场上。”
她水眸看着萧相,“我千方百计将你的骨血留给你,你却丝毫不珍惜,转眼便将她投身山野。”
“你可知,我生她的时候吃了多少苦头。”
“你可知,为了我的女儿,我连命都可以不要?”
“可是你,你做了什么?”
林远忧声声质问。
萧相听着她字字含泪,声声带血。
只能说出一句话,“怎么,怎么会这样?”
他所了解的,不是这样的。
如果真是这般,他无论如何也会千方百计阻拦此事。
便是实在不能,也万不会将自己的亲生骨血狠心丢弃在外。
林远忧看着萧正道,看他似乎刚知此事。
不禁诧异,“当年的信,你竟没有收到么?”
萧正道回问,“什么信?”
二人面面相觑。
才知道原来二十多年前,竟有这么一场惊天误会。
君天宸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他拥着林之沐,走到萧相前面。
他看一眼君成,“把人带上来。”
君成点头,“传萧婉兮乳母王氏。”
君天宸看着她,“说说吧,当年是怎么回事?”
那奶娘五十多岁的年龄,身穿黄色宽袍裙,即便是萧婉兮的奶娘,都比其他人家的太太都好得多。
那女人保养得体,看着君天宸,面色惶恐。
却依旧说,“奴婢不知齐王殿下说什么啊,什么怎么回事?”
君天宸笑了,“你儿子在银临赌坊三天欠了一千五百两,再不说实话,你是想短他的胳膊还是腿呢?”
奶娘猛地一阵,“原来竟然是……”
她看着前面似笑非笑的君天宸,瞬间白了面色。
自家儿子嗜赌,平时虽然也赌,但不过都是小玩小闹,谁知道此次不过短短三天,竟输了一千五百两。
她就在心里暗想,难道是有人黑手,在设计她儿子不成?
纵然再给奶娘一个脑子,她也想不到,原来设局陷害自家儿子的,竟然是这么一个大人物。
奶娘面色犹豫,当年这件事,她不能说啊。
君天宸看着奶娘,冷冷出声,“我看那位公子的面皮不错,先剥下来,也当抵个五百两银子。”
“是。”
君成领命离开。
君天宸看着奶娘,“本王说话算话,君成这一去,您儿子,可就从此再不能见人了。”
君天宸声音轻轻浅浅,却带着实打实的威胁。
对付恶人,就应该用最恶毒的方法。
君成越走越远,眼看就要没了下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