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吴钩忽然安静下来,他看着李蓬莱,眼睛中带了惶恐。
他忽然有点害怕李蓬莱接下来要说的,却又忍不住想要知道他会说什么。
李蓬莱笑了,他从袖子中取出一根细小的小针,那小针细如牛毛。
在灯下闪闪发光。
赵吴钩狐疑出声,“这是什么?”
比女人的缝衣针都小好多,这能做什么?
李蓬莱看着他,声音带了几分冰冷,“冰鉴麻针。”
冰鉴麻针由曼陀罗花、山茄花、火麻花提炼而成,提炼成品就像冰块一样雪白。
《扁鹊心书》曾有过记载,三药提炼而成具有强烈的麻醉功效。
这冰鉴麻针入体即化,即便十个铁楼兰,也别想发出一招般若掌。
赵吴钩面色发白,忽然就想到了十年前,他本已身受重伤。
不要说般若掌,铁楼兰随便一掌便能将他打落台下。
他闭上眼睛,等着自己失败的结局。
却见铁楼兰站在他面前僵了那么一刻,然后般若掌就再没有发出来。
于是他拼尽全力,给了铁楼兰最后一击,铁楼兰心脉俱失。
若没有堡主惜才暗中相护,怕早已成了一个死人。
他当时只觉奇怪,本有必胜之势的铁楼兰怎么好端端停了下来,就好像专程等在那里让自己打一样。
他只道老天开眼,竟不想有这么一层在里面。
“原来是你。”
李蓬莱,将那牛毛小针递给他,“这枚针交给你,无论你怎样处理,都是你自己的事。”
是夜~
屋外蛐蛐唧唧儿叫着。
夜风吹进,河畔清新之风缓缓传入。
林之沐重新翻着账本,她的手指点在那账单之上。
她的思路亦随着账本游走。
如果云中歌不在,那么云家堡的诸多事务便是由李蓬莱打理。
云家堡和蒙古有着诸多仇恨,李蓬莱却与之有生意上的往来。
而且,堡内大批罂粟之花,若是被有心之人发现,引起朝廷忌惮,云家堡只会处于风口浪尖边沿。
林之沐脑子中有什么一闪而过,她右手抚向脑袋,忽然想了起来。
铁楼兰和赵吴钩的比赛已经开始。
红色的地毯从四个方向蜿蜒而下。
君天宸、云中歌、林之沐坐在主位上。
擂台四个角放了四面大鼓。
在擂台的对面,还放了一个一人多高的巨型大鼓。
一侍卫站于那大鼓前,“开始。”
五面鼓声同时擂响。
咚咚咚~
巨声响动,直听得众人热血沸腾。
赵吴钩率先向铁楼兰攻去。
赵吴钩本是山野草民,自幼有一些蛮力气。
但他性格不坏,别人不愿意做什么他来,有什么重活累活他干。
先是大户人家的看门武夫看他老实,教他几手防身功夫。
后来机缘巧合遇上了少林寺的智远禅师,他一派懵懂,什么都不懂,反而合了智远禅师的眼缘。
禅师教他几招龙爪手。
他和别人对招时,杂七杂八学来武当的伏虎拳、鹰爪功,就这样杂七杂八修炼下来。
竟也成了一个半吊子高手。
事实证明,一切努力,只要长期以往的坚持,一定会取得意想不到的成果。
赵吴钩做梦都没想到,自己能赢得这云家堡“神通第一”的名号。
云家堡资源丰富到让人叹息,少林的龙爪功、金刚拳、武当的太极剑、峨眉的峨眉刺、赵门拳……
别人想了一辈子,江湖视若珍宝的武林秘籍,他竟一夕之间全有了。
这十年时间,对于别人可能是弹指一挥间。对于赵吴钩来说,却是大有裨益。
每一天都在进步,或多或少,就这样踏踏实实走了十年。
他本来就有武学天赋,再加上心思没有别人活络,对武学更多了一分专注。
是以,这十年间,他的武艺可谓突飞猛进。
铁楼兰和赵吴钩交手三招,就感觉出来了。
铁楼兰也是嗜武成命,当下收起眼中轻视,全力对敌。
赵吴钩功夫之杂,少林龙爪手、武当震山掌,使用虽则怪异,让他使起来竟说不出的流畅。
赵吴钩只知铁楼兰是劲敌,深知般若掌的威力,是以只与他贴身近搏,不让他远离自己一步。
般若掌在五步开外,十步之内方可以发挥出最大的威力。
铁楼兰被缠得急了,“赵吴钩,你个孙子,你又不是姑娘,一直缠着老铁做什么?”
赵吴钩硬是不放手。
铁楼兰心下着急,也不管什么招式长短,伸出铁臂,就像赵吴钩身上招呼去。
赵吴钩扭转着身子,一面躲着他的拳头,一面伸出拳头往铁楼兰身上来两下。
两人在台上,除了一招半式能看出是武者在搏斗,其余竟像是两个无赖在打架。
林之沐眼睛里带了几分笑意,这二人,倒也算是一对欢喜冤家。
赵吴钩知道自己怀中的那根牛毛针,只要他趁机摸出来,往铁楼兰身上轻轻一扎,这云家堡神通第一的位子就是他的了。
他便尽享云家堡一切资源。
赵吴钩看着自己衣襟,铁牙一咬,尚未做什么决定。
忽见面前的铁楼兰倒在他面前,一动不动。
和十年前一模一样。
比武台上四面鼓声忽停,那面大鼓也停止敲动。
就听大鼓旁边,侍卫声音响起,
“赵吴钩胜出。”
赵吴钩僵立在当下,不知该如何是好。
就听耳旁一声,“慢着”
云中歌从主位上站了起来。
他站起身来,从观战台上一步步走到了比武台上。
他没有看地下的铁楼兰一眼,只是看着面前的赵吴钩,“还记得本王昨日如何说得么?”
赵吴钩如何不记得。
“武之大比很快就要进行,拿出你的真本事,本王期待你的表现。”
拿出你的真本事~
拿出你的真本事!
赵吴钩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他低头看着自己面前的血红地毯,“赵吴钩知错了,请堡主责罚。”
云中歌看着跪在地下的赵吴钩,转头看的却是李蓬莱。
“十年前的招数,如今依然故技重施。”
“我云家堡十年之比,目的是为了选出杰出人才,却不想这样一再被毁。”
“你们太让本王失望了。”
赵吴钩跪在地上,心下凉了一片。
他脑子已经无法思考,昨日堡主还对他一片期望,不过一天,他就让堡主失望了。
守门侍卫忽然闯了进来,“启禀堡主,叶关主集结了大批人马,现在就在城门之外。”
叶廷贤?
云中歌抬眼看向林之沐,“他不在堡内,带了人马到城门外做什么?”
即便云中歌再不怎么过问堡中之事,此时心下也明白了三分。
李蓬莱笑了,“自然是我让他去的。”。
他看着云中歌,目光中再没有丝毫畏惧,“恕我等再不能为云家堡效力。”
李蓬莱眼中带着冰冷,“昔日老堡主平定大理,建立云家堡,士气大振,本能挥军北上,却甘心守在这弹丸之地。”
我等雄心勃勃,如何能甘心在这国之以南待一辈子。
李蓬莱看着云中歌,“而至于少堡主您,更是连政事都不愿处理,你让我等如何效忠。”
卓清涟一扫手中鞭子,眼中带了恨意,“李蓬莱你丧尽天良。”
“昔日我等进云家堡是如何发誓的,与云家堡共存亡,是谁亲口说的?”
十年前初入云家堡,他们歃血盟誓,热血沸腾。
十年前的一幕尚在眼前,而今,他却亲自违背誓言。
林之沐看着李蓬莱,忽然笑了,“堂而皇之的借口不过就如李关主这般了吧?”
林之沐冷笑着,“大理段家历经三百多年,你身为大理段家最后一位子嗣能在云家堡忍耐十年,忍常人不能忍,林之沐佩服。”
李蓬莱瞬间白了面色。
他转头看向林之沐,“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丫头捧着一个个账本,林之沐轻笑着扫一眼,看向李蓬莱。
蒙古军被云家堡逐出境内。云家堡之人又如何会与蒙古交好。
既然交好了,缘何又将罂粟之花送过去。
这两者幕后只有一个人。
既能这般隐忍,又与双方都有仇的,除了段氏一族,林之沐不做他想。
林之沐看着云中歌,“你们堡主虽不爱管政事,对于云家堡之事也不是一无所知。”
那日他在古桥之边流连,定是发现了这云家堡不对劲的地方。
云家堡多出来这么多毒花,而且就出现在他眼皮子地下,云家堡自然出了外心之人,而且此人权利不小,只能是四关主之一。
那日,他要回的途中,却碰到了赵吴钩。
赵吴钩身为四大关主之一,已经遭到云中歌怀疑,这才装作一无所知。
所以这才有了李布衣发现罂粟之花的缘起。
李蓬莱笑了,“那又怎样,叶廷贤军队已兵临城下。”
“我大理段氏一族既能统治大理三百余年,还能继续统治无数个三百年。”
李蓬莱目光扫过云中歌,再扫过君天宸,“不但如此,我还要率兵北上,这大好河山,我李蓬莱是一定要去争一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