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灯初上,随着飞机开始慢慢飞离跑道,大地仿佛渐渐的倾覆过来。
万家灯火一点点的在脚下远去,没过多久就变成了一片浩瀚的光海。
这座在乔丝言心里刻下深深痕迹的城市,这座带走了乔丝言曾经活下去勇气,几乎带走她整个生命的城市,就像一张在夜幕中竭力裂开的巨口。
而她现在从那可以让她粉身碎骨,可以把她吞吃入腹的仇恨里面脱身,乔丝言慢慢的闭上眼睛,嘴角弯起一个笑,有些温柔,有些悲伤,却最终坚定的抚摸着自己的腹部。
不管遇到什么,那里的生命,都足以驱散那充满了不安的回忆……指下的生命跳动,只是不由自主的想起……
……容谨遇这个时候,应该在干什么呢?
旁边萧泽的手下以为乔丝言睡着了,便将窗前的挡板拉上,让她可以有个好眠。
挡板闭合的前一瞬间,乔丝言忽然睁开眼睛望着窗外那最后一线属于城市的灯光,不由自主的这样想。
容谨遇应该在公司加班吧,应该已经忘了吧……发怒过后,心寒了吗?有没有痛恨甚至于绝望了呢?
陈玉洁的死,乔丝言心里自嘲的笑了一声,然后深深陷进机舱靠椅里,闭上了眼睛。
……想那么多有的没的做什么呢?总之以后,应该再也没有见到那个男人的可能了。
飞机呼啸着穿过夜空,在茫茫星海中渐渐远去。而同一时刻的地面上,一栋普通小区公寓里。
容谨遇将窗户大开,自己坐在窗前的写字台上,一只脚悬空搭在窗台边,胡子拉渣的脸上,带着一丝迷茫。
他的手边七零八落的丢着好几个空啤酒瓶和一大堆烟蒂。
而容谨遇却抬头望着夜空,不知道在看什么,脸色极端的憔悴,脸部线条却因此显得更加坚硬鲜明。
陆彬小心的陪在边上,只怕一个眨眼,他这位boos就会因为喝多了掉下去。看到容谨遇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天上,便也抬头一望:“boos,在看什么呢,流星?飞机?”
“……没什么。”容谨遇沙哑的苦笑了一下,“我以为是流星,谁知道是一架飞机。”
“现在这年头,城市里哪看得到流星啊?”陆彬摇摇头,感叹自己boos言情主角的气质坐着飞机的上升。
“是啊。”容谨遇轻轻的呼了口气,听起来就像是一声叹息:“都是我的错觉罢了……”
一年后,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
在海市墓园的门口,一辆黑色轿车上的男人下车,随即紧走两步,帮另外一个从车上下来的女子撑开伞。
“依依呀呀……”女子怀里的孩子被厚厚的衣服包裹着,轻轻哄了两句,温柔的拍着宝宝,而后抬头对着男子笑了笑:“要是让公司里的人看到自家总裁这么殷勤的模样,只怕要碎了一地芳心了。”
“丝言。”男子看着眼前女子精致的面容,又看了看孩子的脸,不由的笑了,轻声说了一句:“你啊。”
笑容底下,眼眸深处,却是一抹悲伤,就如这清明的雨般,丝丝缕缕。
“啧数数……”
“月牙儿,是泽叔叔。”乔丝言纠正自己宝宝的发音。
“这点毛毛雨,淋着也挺舒服的。阿泽,你看这蒙蒙细雨,草色山光,是不是有点放牧江南老家的模样?”
“苏朋也曾喜欢……”萧泽的声音慢慢低了下去。
乔丝言心上也掠过了一缕悲伤,她抬起头,似乎又听到了放牧和她说的话。
一年前,乔丝言在苏朋手术前离开了海市,焦虑的等待着苏朋手术的消息,傍晚时放牧高兴的说手术成功了,只是怕再度感染,所以要留院观察些时间。
放牧的高兴是真的,手术成功也是真的,苏朋在乔丝言离开之前,答应乔丝言,一定尽力或者出手术室。
她一向是强大的,强大的做到了。
可是乔丝言都来不及见到她,一个星期后,便因为并发症而离开了人世。
“苏朋的妈妈出身是书香门第的大家闺秀,于是苏朋也还颇有点浪漫主义情怀。当年我们几个……”萧泽的话带着浓浓的回忆,而这个时候,只有乔丝言能够陪着他一起。
萧泽往墓园周围逡巡了一眼,道:“你也好注意点脚下,路上地滑。”
这一年,萧泽很忙,因为苏朋手术的事情,萧泽几乎没有怎么去公司,而苏朋安葬后,有将近半年的时候萧泽都在墓地,都快成了墓地的管理员了。
最后还是做完月子,抱着宝宝的乔丝言把人领回了西部,而后抱着宝宝的乔丝言也进入了萧泽的公司,如同当年帮助卢梓寒般,帮着萧泽一起管理公司。
萧泽给乔丝言的办公室里面,甚至有婴儿房。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乔丝言和其他夫妻都不一样,如同单亲母亲般,一个照顾着宝宝,孩子为了纪念苏朋,小名就叫做月牙儿,这孩子一笑起来,眼睛也就真的和苏朋笑起来一样,变成弯弯的月牙儿。
只是五官很像容谨遇,只有嘴巴像乔丝言,放牧在萧泽回公司后没有跟着回西部,而是和祁东一起回了祁家。
他们之间没有断了联系,乔丝言经常把月牙儿的照片发给放牧,放牧回信说将来一定是个大帅哥,现在嘛,只能马马虎虎的当个小帅哥了。
而这个小帅哥现在已经学会了说话了,乔丝言经常拿着苏朋画过的三字经图册给月牙儿看,可是月牙儿只会把口水留在上面睡大觉。
回忆随着登上的台阶,一幕一幕的涌上来,乔丝言跟萧泽在苏朋的墓碑前送了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