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着清风,撞了个满怀,我已早早去了主席班上找他。
因为他说我要跟他一起巡视的,我总得见着人才行吧。
“现在,迎面向我们走来的,是高二三班的运动健儿们……”伴着热烈的音乐与全场激动的欢呼,主持人在台上慷慨激昂地说道。
远离赛场的我心思全然不在那里,在人头攒动的班级里寻找着什么。
“同学你好,麻烦你帮我找一下。”话还没讲完,我就艰涩地猛吞一口唾沫,脸上的笑也骤然间僵硬了许多。
我好巧不巧就拍了葛以肖的肩膀,早晨罕见的阳光似乎也阻挡不住他带来的冷意。
“老三,有人找!”肖学长他故意提高了嗓门似的,像是给我难堪。
我只得偷偷白他一眼,碍于他是学长,总要尊敬的,况且不仅是我,一旦与外班起冲突,更大的就是高一(1)班,甚至高一年级的事了,所以惟有避之而无不及了。
前脚正打算抽身而去,后脚便响起一个声音,“米儿,你先等一下,我这儿还有些事。”
他对我抿了抿嘴,我也不好再说什么,傻站在原地,目光也极不自然,到处飘。
“你也是学生会的吗?”突然一个咩咩地女生从高二(1)班的方队中传出。
我惊讶地去定位,是一个大约一米五五的娇小玲珑的女孩,留了一头短发,扎成马尾,难得没有戴眼镜。
“同学”,她见我没有应答,又叫了一声,她咧了嘴笑了,露出一排排固定好的钢牙,却丝毫不影响我对她的印象,反而显得率真。
“嗯”我轻轻点了点头,也微笑了一下,很勉强,因为葛以肖的存在。
“走吧”,李奈会长交代了事后,走过来说道。
于是我也就跟着他去巡察学生会出勤情况了。
他的腿很长,步子也急,任我在女生群中的“大长腿”也秒变“小短腿”了,于是我叫住李奈。
“会长。”
“嗯?”他才缓缓侧过身子,表现出疑惑的样子。
我连走了几步上去,清了清嗓,“咳咳咳,没事儿,走吧。”
“哦”
我估计他也一头雾水吧,他又挠了挠后脑勺,引得我在后面偷笑。
一见到执勤人员,又立马严肃了。
“李主席好,党副主席好!”还隔了几米远,守在运动场地入口处的学生会成员齐喊道,更有浮夸者半鞠躬,可得折煞小米了。
“好好工作。”李奈会长很从容地含着笑应着,却又掩着嘴,活像个大姑娘似的对他们说“别那么见外,没有领导督查的时候就直接叫名字吧!什么主席副主席的,怪别扭的。”
他说完,又缓缓直了直腰板儿。
估计他认为我什么都没听见吧,和他风风火火地奔向下个岗位,一路酝酿着,“为什么不按规矩来呢?”
他显然被我的提问惊住了,却又转而一抹笑,“有时候我们按规矩办事是为了程序化,而要是所有事都这样,生活岂不是少了许多人情味。”
我默了一下,为什么突然觉得差了一个年级,似乎就差了半个世界。
在我的认知里,好像只剩下初中班主任一板一眼的做事风格了。
“会长,你们老师也讲这些?”因为教师总有自己的立场的,我是不太相信他们会教育学生不按教条办事的,不然班规校纪作何用处?
“当然不是,是从上一届的主席那里学到的,她待人很温柔,学生会工作也做得挺好,大家都很服她。”
温柔?我条件反射地察觉出她是个女生,貌似在展板上看见过,貌似叫陈什么来着,却记不清了。
“是会长喜欢的人吗?”我停了脚步,恰巧站在操场草坪中,用清澈的眼眸望着他,那一刻,我屏住了呼吸,细听风耳边飒飒吹过的声音。
“嗯额”,他脸红了,语塞了。
莫名的让我心慌。
“是青涩中的记忆。”他想了很久,这样含蓄的答道。
青涩中的记忆?暗含了些遗憾。
于是我又问,“那会长表白了吗?”
“现在我觉得做朋友挺好,虽然有点遗憾,但这是个错误的时间。”
“可是万一你们是对的人呢?”不知怎的,我竟比李奈反应更强烈,心里也酸酸的。
待我反应过来,才看见他一幅诧异不已的表情,恨不得找朵芭蕉捂住自己的脸。
这说的都什么跟什么呀,党米儿别傻了,早恋的结果无非是殊途同归罢了,为何劝他入火坑?
“会长唱歌吗?要不唱首歌吧!”我连忙转开话题。
“好。”他也很干脆,也不牵强,调整了一下气息。
“很多时候,都是淡淡的忧伤,见到你后,确实剧烈的疼痛着”
“《爱的初战场》?”我惊奇的发出了声,被熟悉难忘的旋律勾起了无限的回忆,记得我初一时,要从初三(4)班教室过,一次恰逢他们文娱表演。
“李奈!李奈!”里面沸腾如一锅粥。
我从窗外眺望,正是一个穿了一袭白色夏季校服的男孩,半抱了吉他上讲台。
“噔噔”,很专业地试了一下音,手指时上时下划抓住我的眼球,那时我去注意了男孩独特的手势,以至没多去关注男孩的面庞,但尤记得那歌声温暖中恰带有一丝冻意——当然,那时的我是体会不到的。
不对?手势?好像很熟悉?我的思绪又在日历中挣扎。
“谢谢你借书给我!”开学时我狼狈地在雨中的情形霍然浮现在脑海,还有那人比的手势。那双白色的鞋子!原来真的是李奈学长!借书给我的他,送伞给我的他!
现在想来,也难怪第一次见面那种亲切感油然而生,不是前世,而是今生。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的歌声渐渐飘远了,也许他的心亦是吧,我想。
田径场上又一声喝彩将我拉回现实,回头一瞥,正纳闷什么这么热情,一看,正是丁宇昂,瞧见他手里的接力棒,我便明白了。
而且旁边1班加油的似乎也不怎么给力,反倒是其他班的人鼓劲儿十足,我注意到,那群人都是些老四班带头的男生。
“怎么?想去给你们班加油吗?”李奈的声音让我不得不转过头去注视他,看着他洋溢着笑的脸庞,为何我的心总是隐隐作痛?
“嗯,对啊,那边比赛好像挺精彩!”我挤出一个笑,故意提高了声音,显出兴致勃勃的样子,用渴盼的眼神望着他。
“那去吧!”
“谢谢会长!”未等他多说什么,一得到他肯定的回答我便飞奔而去了。
“二班加油!二班最牛!”
“五班五班,凤舞九天,谁论英雄,惟我五班!”
“哎哎哎,请问现在谁领先?”我挤进人群中,被呼喊声淹没,随口问个同学。
“是1班的,也不知是谁,真够呛,一人跑了六棒了都,1班没人了吗?也不知道他们班长怎么安排的!”那同学忙着看比赛,没注意看我的脸,在一旁不耐烦地说道。
我顺着他的视线看去,一个高大的身影在。(找陈槐)
突然,有人在背后拍了我的肩膀,回头一看,“萌娜?!你怎么进来了?”
因为学生会有明令非参赛人员,搀扶人员以及啦啦队进入引动场地,只能场外观看的。
“我待会儿有个跳高,对了,有件急事需要你去解决,抽的出身吗?”
我回头望了望跑道上孤军奋战的丁宇昂,思虑了一下,“说吧,什么事?”
“我们班缺了一个派到年级上的裁判员,你去补一下!”
“没人?”我分明见着班上的位置有许多在吃零食聊天看书的都有。
“有啊,可是没人愿意去啊。”她急的跺了脚,“是之前陈闵那波人在作怪。”
“好了,好了,我去,你放心比赛吧。”一听到陈闵就让我很心烦,看丁宇昂的囧况,也多半与那群“旧党”脱不了干系。
很担心地望了一眼,也不知道他撑不撑得住?无奈,眼下是去顶裁判的职,那活也不难,两三下搞定了,回来时,比赛却结束了,我又无聊地巡视起来。
人哪,一旦闲起来,所有忧虑与悲伤就会慢慢涌现,“那是会长喜欢的人吗?”
“只是青涩中的记忆。”简短的话语却像刻在我的心里,萦绕回旋。生疼生疼的揪扯着我的心。
来回巡视操场几圈,围了大圈儿看足球踩点,但也提不起我的兴趣。不知怎的,本是想目睹一番青春焕发的模样,如今热血沸腾的健儿们在田径场画下的美丽的弧线,也无心观赏了。
所有的喧闹犹如在此刻关闭了音效器,在我看来只是一些无声的呐喊。田径场有个跑去搀扶的选手撞歪了我的身子,也任由他走了。
“喂,党米儿。”是谁在叫我?还是我幻听?呵,这时候都忙着比赛,谁还有空理我。
我这样想着,漫不经心地继续挪着步子。
“党米儿,刘老师叫你去学生处评写奖品!”
又一声声再回响,我这才意识到真的有人叫我。停下了步子,回头一看,是那个皮肤黑黝黝的女孩,是廖玉!我记得,只因她的皮肤很有个性,性感的桐棕色,又是我之前学生会的副主席一职竞争对手。
我一脸茫然地看着她跑过来,评写奖品?这又是什么鬼?
“班长,刘老师叫你和主席一起去学生处评写奖品。”
她又重复了一遍,和主席一起?我的心里一惊,这才逃脱,老师怎么净捣蛋!
“嗯,知道了,谢谢!”我勉强地笑了笑,心上像被放上了一块沉重的石头,压得我胸闷气短。
我从不只知道,从田径场到教学区的距离如此漫长,在恍然间像过了一个世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