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之城眼睁睁地看着苏拉嘴角堆起讥讽的笑，强行挣脱自己的手，转身上了齐远的车。
黑色SUV的车窗缓缓关上，直到车子驶离陆之城的视线，苏拉都没有再转头看他一眼。
说不出来的烦躁在心里乱窜，陆之城把垂在身旁的手抬起来，手机靠近耳边，冷声说道：“既然这样，我让小黑送你回国，不想死在国外，你就回国去死吧。”
话音落下，陆之城毫不犹豫地掐断了电话。
开着车漫无目的地在杉城的街道上游荡，两三个小时之后，最初的愤怒退去，陆之城渐渐还是觉得心里有些不忍，在经过某个十字路口时，方向盘一转，驶向医院。
安静地站在病房门口，陆之城并没有伸手敲门，隔着病房的门，还能听到里面隐约传来关丹怡压抑的哭声。
没有安慰她的声音，显然，小黑那个榆木脑袋，并不擅长于安慰人。
站了好一会儿，陆之城伸手推开病房的门。门打开的一瞬间，关丹怡的哭声嘎然而止。
虽然关丹怡以最快的速度擦去脸上的泪水，陆之城还是一眼就看到她红肿的眼，和挂在脸上未干的泪痕。
看到陆之城进来，小黑长长地松了一口气，从沙发上站起来，走到陆之城身边，满脸满眼的幽怨：“老大。”
陆之城挥挥手：“你先回去吧，回去看看阿姨做好饭了没有，把饭送过去给Matthew。”
就像得到特赦令一样，小黑回头朝关丹怡打了声招呼，头也不回地走出了病房。
剩下两个人的病房，安静得一根针掉到地上都听得清清楚楚。
关丹怡低着头，长长的卷发披散下来，挡住了她的半边脸。
缓步走到病床边坐下来，看了一眼关丹怡打着吊针的左边，陆之城轻声问道：“疼吗？”
简单的两个字，却让本来就是强忍着哭腔的关丹怡，哇一声哭出来，哭声里带着无法控诉的委屈和绝望。
情绪一旦崩溃，就很难再重新控制，把头埋在两膝间，关丹怡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陆之城有些别扭。
除了苏拉，他极少跟别的女人亲近，更别说尝试着去安慰。这对他来说，是从来都没有过的体验。
但凭心而论，关丹怡这一辈子，对他，实在是让人挑不出毛病。这一次病重入院，归根到底，也是拜他所赐。
看着眼前像鸵鸟一样把头埋起来，哭得几乎要失声的女人，陆之城叹了口气，起身坐在床边，轻轻拥她入怀。
温香软玉在怀，陆之城却吓了一大跳，把关丹怡从自己怀里带开一点，陆之城伸手探向她的额头，皱着眉说道：“都已经烧到这么烫手了，小黑刚刚都没有发现吗？你自己也没有觉得难受吗？”
手伸向床头的摁铃，陆之城刚打算叫医生，关丹怡一直低垂着的头终于抬起来，伸手挡下了陆之城的手。
陆之城的眉皱得更紧了：“丹丹，你的额头这么烫，已经烧到这么高了，手却这么冰，估计还得继续往上烧。必须马上叫医生。”
紧紧握着陆之城的手，和他十指相扣。关丹怡垂下眼眸，轻轻靠在陆之城怀里，因为高烧的关系，关丹怡的声音沙哑得听起来有些许的恍惚：“之城，不要说话，不要叫医生，让我抱一抱你，一下下就好。”
陆之城的手僵在半空中，看着伏在自己胸前的女人，她额前的头发已经被汗湿，脸上不知道是汗还是泪，整个人看起来湿答答的，完全不复往日意气风发的模样。
陆之城的背脊有些僵硬。
他并不习惯于这种过分亲昵的拥抱。但此情此景，他又实在是无法狠心把关丹怡推开。
“之城，你第一次抱我，是我替苏总挡了一枪，你抱着我，低声在我耳边说，叫我不要怕。你第二次抱我，是我替你挡了一枪，你抱着我，两眼通红。你知道吗，每一次，我都希望时间能在那一刻停止，就算我就那样死去也无所谓，那样的话，我就不用再经历这日日夜夜求而不得的折磨。”关丹怡的声音越来越低，像马上要睡着一样：“我以为这辈子都不会有第三次了，我明白对你来说，苏总已经刻入血肉里，永远都不会有人能把你们的记忆从你的血液里剔除出来。所以，这个拥抱，对我来说，那么重要……”
关丹怡的声音终于彻底地低下去，再也听不见。
陆之城惊了一下，抬起关丹怡的脸。
果不其然，关丹怡的脸白得像纸一样，已经晕过去。额上的温度却高得吓人。
把关丹怡放平，快速摁下床头的呼叫铃，时间只过去了十几秒，陆之城却觉得无比漫长。
控制不住自己内心的焦躁，陆之城打开病房的门，直奔护士台，朝着仅有的一名护士咆哮道：“我摁了呼叫铃你们听不到吗？病人高烧，已经晕了。医生呢？医生在哪里？”
陆之城很少暴怒，但他暴怒的样子，却是很多人一辈子都忘却不了的恶梦。
显然，此刻，他也正处在暴怒之中。
护士被吓到了，结结巴巴地对陆之城说：“关小姐的主治医生已经下班了，值班医生正在处理一个情况更紧急的病人。您别担心，我现在马上跟您过去看一下。”
“不管值班医生在做什么，三分钟内，我要看到值班医生出现在我的面前。”强压着内心的怒火，陆之城冷声道。
护士的眼眶通红，委屈得几乎要哭出来，在盛怒的陆之城面前，却一动也不敢动。
气氛僵持的时候，从陆之城的背后，传来一个温凉的声音：“陆总，这里不是国内，更不是A城，虽然您担心关小姐，但这样吓唬一个值班的小护士，实在是有失您的身份。”
那一刻，陆之城懊恼得几乎要掀桌子。僵硬地转过身，如他所料，站在他身后的，正是面无表情的苏拉。
还有，齐远。